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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y(2)
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江童每年八月七日都会去公墓祭奠文瑶,今年也不例外。
早在七号之前,她便买好了水果,还有点心之类的准备好,这也是每年都习惯做的事情。
八月七日当天是周五,她特意请了半天假,上午去公墓。
大约七点多,就已经开车到达公墓,手里提着祭奠用的点心花束,进去第三排,右数第五个墓碑。
这段路她每年都要来,忌日、清明节、中元节……
她走到墓碑前,那双一贯冷静毫无波澜的双眸泛起暖意,“我来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仍然每年都说着同一句话。她蹲下身子,把墓打扫了一下,把新的贡品换上去,烧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接着又把带来的花换上。
“江童。”
她刚换上花束,循声看去,一名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同样提着花和贡品。他见到江童,言语间有几分无奈。
“每年无论我多早来,你永远是第一个到。”
江童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好久不见,天辰。”
“也没有很久,最起码每年在这儿还是……”
常天辰笑了笑,说着目光逐渐落在文瑶的墓碑上,紧接着似乎整个人都被吸引过去,话说一半就停下了,眉间下沉,神色晦暗。
见状,江童缓缓道:“你还没有打算吗?”
“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吗?”常天辰勉强勾起个笑容,“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谈恋爱结婚了吧,自从文瑶走了以后……”
他走到墓碑前,把自己带来的那束花插进花瓶里,望着那块碑,眼里流露出深情。
江童就静静地站在旁边,就如同上学时,远远望着这对恩爱的情侣一样。
她承认她喜欢文瑶,大她两届的学姐,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不同级的三个人相识。但常天辰确实是奔着文瑶而来,谁也不能否认她的优秀。
江童也沉沦了。
常天辰也知道她对文瑶的心意,于是提出了公平竞争。
事实证明,成绩和能力,完全不能成为她的资本,最终还是输给了性别和勇气。
文瑶和常天辰两情相悦,而文瑶,一直把她当成朋友。毕业之后,她们已经见了家长,筹备起婚礼。
可婚礼还没举办,文瑶就出事了。
这些年过去,江童其实早就放下了对文瑶的感情,她一直放不下的,是文瑶的死。
这件事也影响了常天辰的刑警生涯,文瑶殉职后,他来年便辞去了工作,转行做起了生意,现在公司也是顺风顺水。
“你现在怎么样,前段时间发生一起案子,挺累的吧?”
常天辰虽然不在做刑警,不过还是有关注法制日报,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
江童点,“都还行。”
她本来和常天辰就不算特别熟悉,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都不在一个领域,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也是看出来江童不想说太多,常天辰也没再说什么,把自己带来的放下贡品之后,接了个电话,说是有重要项目去谈,便离开了。
江童也开车回了局里,案子结束,她们组里就变得无所事事,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计霖在座位上侍弄花草。
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搬来几盆绿植,这会儿正铲土往盆里种文竹呢。
“哟,回来了?”计霖抬眉看她,而后拍了拍手里的土,把盆栽挪正摆了个角度,“瞅瞅,怎么样?”
江童只是淡淡瞥了眼她桌上四五个盆栽,面无表情的把包放椅子上,“等案子来了,必死无疑。”
确实,别看现在闲,但案子发生那一刻不完全不能停歇。更别提她们的办公室只要没人都是上锁状态。
闻言,计霖话也没说切了一声,似乎是在埋怨江童不解风情。
她还特地买了把修剪盆栽用的小剪刀,把剩下几盆都种好之后,又用小剪刀修剪了一下,自己看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上午江童请假的事,但凡跟了她几年的人都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所以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计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毕竟她之前看过档案,知道今天是文瑶的忌日。
种盆栽的时候,她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江童,似乎是想从她神情里读出些什么。不过很可惜,江童一如既往的平淡,盯着电脑办公。
过了会儿,她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点燃,抽了几口,手里还拿着烟盒细细端详。
这些计霖都收进眼底,她把盆栽摆好,边清理桌上的土,边漫不经心的说到,“……明天周末,晚上要不去喝一杯?”
办公室里就她们两个,这话实在不太像从计霖口中说出来的,江童特意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在确认是不是和她说这话。
被这么一看,计霖也觉得哪儿有点不对,毕竟她们的关系,好像还真没到下了班可以一起喝酒的程度。
不过话说出口,现在说其他的就显得有些假了,她咳嗽了两声开始解释,“就之前那案子破了不是还没庆祝吗,叫上队里其他兄弟,今天我请客。”
江童是读微表情的专家,所以只是眼里那么一个细微的情绪一闪而过,仍是读出了她后补充的那句话是在掩饰。
那问题就是她为什么要掩饰,根据她俩平时的关系不是那么好来看,原因绝对不是计霖想要单纯的和她喝酒。当然排除了她想要趁着下班喝酒隔应她一下。
不过这点也可以从后续掩饰中排除……
江童头脑风暴了一会儿,最后只有一个结论比较合理。
那就是计霖想要答谢之前工厂那件事。
她思来想去也就这一个理由可以做解释,于是点头同意下来,“可以。”
下班之后,接到通知刑警队的一众兄弟就跟警局门口等上了,因为晚上得喝酒,干脆就不开车,直接打出租去酒吧。
计霖财大气粗,包了晚饭不说,之后第二场也全部自掏腰包。
这点江童是自愧不如,毕竟谁都不能像她一样吃一顿饭准备个几千。
提前定了几个卡座,差不多十点,酒吧里人才多了起来,里面音乐声震耳,舞池上已经有一些人上去开始摇头晃脑。
“来三提啤酒,再给我来杯长岛冰茶。”
本来说是让计霖或者江童开始点,不过这俩人都说不熟,就全权由戴鹏来办,他倒是轻车熟路,也不客气,全都包办了。
江童顺口问了一句,“你经常来这地方?”
“这您就不知道了,”戴鹏晃晃手指,啧啧了两声,“就拿明哥来说,身材好,跟舞池里扭起来那家伙!那腰!简直一绝!哎哟……”
话音刚落,戴鹏后脑就被王闫明一巴掌照顾上去,疼得他是呲牙咧嘴,其他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一会儿,酒上来了,戴鹏提议要玩骰子划拳,江童拿着一瓶酒直接婉拒了。
“你们玩你们的,不用带我。”
见状,其他人也就没太坚持,毕竟几年共事下来,以江童的性子,能跟着过来就已经是破天荒了,还指望着能勾肩搭背的喝酒。
那真的是做白日梦了。
江童独自靠在卡座上,边喝酒边看他们一群人围在那儿摇骰子。她除了早些年扫黄打非的时候来过这种地方,其余时候还真没来过。上学那会儿忙学业,毕业了就开始工作,仔细想想也确实没时间去搞社交活动。
对于酒吧这种场合,如果不搞坏事,她也并不讨厌。主要是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有人捡尸,故意往女生酒杯里下药,那就已经完全构成犯罪。
她再把目光放在那些摇头晃脑的年轻人身上,有些费解,可能是年纪大了,她真不太懂这种晃来晃去有什么意思,欣赏不来。
她正想事情出神,忽然感觉到有人挨着她坐过来,侧眼去看,瞧见计霖拿着一杯酒伸到她面前。
“给。”
她看着那杯酒,没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啤酒,“我有。”
计霖仍然举着杯子,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很平淡,“请你的。”
“今天不都是你请,想跑账?”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说话的中途还是把酒杯接了过来,她也不懂酒,就在灯光闪烁中隐约看到酒似乎是淡蓝色的。
见她接过去,计霖也坐正身子,双腿交叠端着手臂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杯子,闻唇瓣贴着杯沿稍微抿了一口,而后又不咸不淡的说到:“我在里面下药了,你可以不喝。”
一贯让人不舒服的口吻,不过江童这段时间反而有些习惯了,似乎也能理解这人表达感情的方式。
讨人厌是真的,怪外抹角也是真的。
“……啊,谢谢了。”
“哟,原来江队长也会说谢谢啊?”虽然酒吧里的声音很大,不过这句话还是很好的传进计霖耳朵里,她的声音也逐渐浮上笑意,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杯子。
这句话让江童稍稍眯起眼睛,“难道我很没礼貌?”
闻言,计霖蹙着眉头稍微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到,“……应该是不客气?”
这次江童倒是没有反驳,确实,她对他人的态度确实不太客气,个性使然,也有部分是工作的原因,算是一种职业病。
“不过你没怎么变,还是一样招人烦。”
说着,计霖抿了口酒,香醇带有甜味的酒香瞬间在唇齿间弥漫散开,顺着喉咙流入胃中。似乎还有些不尽兴,便用舌尖舔了下唇瓣。
江童从鼻间挤出一声笑,“彼此彼此。”
提起以前,她们确实见面的次数不多,初次见面应该就是六年前那场选拔了。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当时她对计霖的感受,那一定是“讨厌”。她生平最不喜欢张扬的人,计霖占准了,当天比试,她一出手,就能看出来势力很强,但面对弱者,不是快速解决,反而用花里胡哨的招数看人家笑话。
自尊是一个人的底线,践踏他人自尊,是很没品的事。
江童陷入回忆,忽而被计霖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听说你当时是因为同事遇害,所以才……”
这时江童才喝了口计霖送的酒,有种淡淡的苏打味,酒精的味道很淡。她轻嗯了一声,倒是不意外,毕竟这都是能查到的事。
“同校的学姐,今天…是她的忌日。”
这也是江童为什么选择今天晚上和计霖她们出来的原因,因为每年的这天,她晚上就一定会做噩梦。可以说她没勇气了,或许苏闵音说的也对,总活在回忆里也没用。
以前觉得这件事很难做到,但时间足矣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如何想念,她记忆里文瑶的脸如今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一直执着于此,究竟是因为对文瑶的喜欢,还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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