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

　　学员寝室
　　韩旭高美仁推门而入，就见沈文涛正在换衣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不由问道：“文涛，要出去啊？”
　　“这是去做什么呢？穿得这么正式。”
　　“嗯，我......”沈文涛整理着袖口，严肃的嘴角不由挂起了笑意，“我约了商教官。”
　　韩、高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医院楼梯上的画面，眼前一亮，把手里的书一丢，围了过去，起哄道：“哦~约会！！！”

　　两人兴致勃勃地上下左右打量沈文涛，一唱一和道：
　　“我看看，嗯，发型帅气！”
　　“五官俊俏！”
　　“衣着得体！”
　　“非常精神！”
　　“眉目含情！”

　　被围在中间的沈文涛给了高美仁一拳，哭笑不得地喝道：“够了啊！”

　　“哈哈哈~”

　　见两人笑够了，沈文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和商教官还没到这个程度，她......”她甚至不愿意把我当朋友。

　　高美仁一听，拍了拍沈文涛的肩，挪谕道：“得了吧，别人不清楚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商教官可就约了你看电影哎！这难道还足以说明些什么吗？”
　　“美仁说得对，文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并且！你得多主动一些，商教官可是香饽饽，我可听说李立他们几个筹谋着要去向她表白心意呢，还有小白，打他从医院回来，可没少在商教官跟前献殷勤。”
　　“文涛，你可得有危机感和紧迫感，再这样不温不火的，指不定商教官就是别人的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文涛！加油！”

　　当我去到影院时，沈文涛已经等在那了，白衬外搭全套条纹西装和黑色呢子风衣，笔挺地立在人群中，风度翩翩，惹得周围的女孩子频频侧目。
　　见到我，他几步迎了上来，我笑笑，问：“等很久了吧？”
　　他见到我似乎有些局促，“没，我也才到一会儿，”他轻咳了一声，又道：“你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我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有戳穿他，“谢谢，我们进去吧。”

　　龙城影院不大，我和他坐在最佳观影区，随着灯光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这是一部由上海新民公司出品的文明戏《难夫难妻》，上映没多久，时长约40分钟，算不得什么好故事。
　　我沉默地看完了整场戏，灯亮起来时，见身旁的沈文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好打扰，见人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唤了他几声。

　　“刚刚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戏里那般身不由己的男女，无权无势的，婚姻只能认命；有权有势的，婚姻则成了筹码。”

　　闻言一怔，脑海不由地浮现出一些往事来，压下繁杂的思绪，我垂眸笑了笑，感慨道：“是啊，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婚姻自由，谈何容易。”

　　“商教官？”

　　......

　　“商教官？你，不舒服吗？”

　　被沈文涛唤回飘远的思绪，我抬眼看向他，只见他关切的眸子紧紧锁住自己，我耸了耸肩，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事来，走神了。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真的没事？”
　　“没事，别担心，”我朝他笑笑，望见不远处的小摊，建议道：“都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馄饨吧？”
　　他没再追问，应了声“好。”

　　沈文涛看着向前走去的倩影，眉眼间尽是温情。

　　我说，我不愿意也不会让他人左右自己的婚姻，若是喜欢一人，定要用一生护她平安喜乐。

　　沈文涛跟上去，可刚刚商娅楠一瞬的僵硬与之后走神的样子却萦绕在心头，直觉告诉他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可转念一想，关于她的过去，她若不说，自己的确知之甚少。那，便等吧，等到她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一诉往事。

　　龙城医院
　　见完薛少琪，走到医院大厅时，一个刚刚上楼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欧阳飞？瞧这样子，是去住院病房，看望谁呢？他手里新鲜的百合花给了我答案，年轻的女孩子。回想了他的人际圈，我转身跟了上去。
　　走到转角处，远远见他推门进了32号病房。环视了一圈，这一楼大都是单人病房，设施条件较楼下好上许多。
　　待护士与欧阳飞离开了病房，我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叫我找着了真正的萧晗。

　　向李继洲请过假后，我便回了父亲名下的公寓，准备明日一早去向大帅汇报关于第三轮考核的安排。

　　书房
　　“萧晗找到了，把人都撤了吧。另外，尽快安排一下，找机会往军校医院插一个我们的人，密切关注32号房病人的情况。”
　　“是！”
　　“我会离开几天，这几天里让阿旗务必盯好李天翰，你也多关注一下军校的动态，若有异状，随时给我发报。”
　　“是！”

　　第二日下午时分才到达帅府，下车理了理衣服，这才提着箱子向大门走去。门口的卫兵行过礼后，对我说道：“商上校，大帅吩咐过，您若来了，便直接去老地方见他。”

　　帅府占地面积约2000平，绿树掩映下的主楼为三层，造型华丽、气派，在外观上为西洋风格，一层设宽大的柱廊，柱廊当心间及二层通向阳台的出口均设半圆形拱券，整体设计偏向于罗马样式的文艺复兴风格。主楼四周园艺做的极好，背后是大片茵茵绿地，划分了运动、休闲、观赏三个片区，花园便坐落于观赏区。

　　走近花园便传来大帅开怀的笑声，与之一起的，是我父亲的声音。

　　“娅楠到了呀，辛苦了。”因着位置的关系，大帅先注意到了我，看向我，语气和蔼，面容可亲。
　　我放下箱子，先向他行了个军礼，“大帅，商娅楠前来报道！”见他点头示意，我这才半侧身，看向另一人，唤道：“父亲。”
　　“嗯，奔波了许久，先坐下休息会。”
　　依言坐下，就见父亲取了只茶杯，正要倒茶，我接了过来，站起身为两人续了茶，这才为自己倒了杯。
　　“娅楠这一路，想来也没好好吃东西吧，先吃点东西垫垫，晚饭就在府里吃吧。这可是你爹一早给你买的点心，你最喜欢的杏仁酥和素枣糕。”大帅从一旁的柜子里端出两盘点心，放到我面前。
　　我笑笑，看了父亲一眼，低头吃了起来，两人没管我，继续闲聊了起来。

　　不多时，我加入两人的谈话，话题也引到了这段时间在军校的所见所闻，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将第三轮考核详细规划递给了大帅，大帅简单浏览过后又递给了我父亲。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冒险，但不能否认它的价值。这些人我都可以拨给你，但涉及这么多人，你的保密工作将如何进行？”

　　“训练基地我已经找好，除了我，再无人知晓。至于人员，剿匪这个名义足以调动大量兵力，从中抽取二十来人不会很明显；此外，从现在起，其余人员已经可以三三两两，分批次进入龙城。当人员聚集，我会展开为期两天的训练，那两天就麻烦大帅组织将领们留在这开个会。行动当天中午再告知他们。与此同时，我会切断联系，待他们赶到军校，正好可以赶上演习。至于军校教官，只需大帅一纸命令。”

　　“哈哈~老弟，你这女儿可了不得哟，小狐狸。”大帅拍了拍父亲的手臂，看向我，道：“一切依你。”

　　父亲闻言笑了笑，道：“她如今这样，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这种时候，你可别谦虚。”转头问我：“那你这药剂如何打算？”

　　“我会提前与苏教官商量妥当。”

　　“嗯，药剂一定要小心使用，不能伤到学员的身体。”

　　“娅楠明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去饭厅吧。”

　　进到冷清的饭厅后，才听父亲提起，夫人前两日带着少夫人和淑青回老家参加侄子的婚礼去了，大少这几日工作繁忙歇在了办公室。于是今日只有我们三人，坐在桌旁，我隐隐听见门外大帅刻意压低且略含怒意的声音，但没听清说了些什么。

　　桌上言笑晏晏，晚饭过后，父亲与我才坐上车回家。

　　商公馆
　　“小姐回来啦！”
　　刚进门刘叔就看见了我，一呼唤，刘妈闻声就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欢喜地看着我。
　　父亲看了看我们，言说有些累了，便上楼了。
　　刘叔刘妈这对夫妻在商家已经快五十年了，膝下有个女儿叫阿香，也在家里做帮佣，成亲后就搬走了，听说现在有了两个孩子。母亲走后这十来年，父亲再未娶亲，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如今的商宅，常住的只有这三位老人。幼时父亲待我较为严格，他们夫妻二人待我更亲和些。

　　跟着刘妈走进厨房，我不由问道：“这半年来，我父亲他身体可还好？”

　　“老爷身子骨还算硬朗，”刘妈犹豫了会，有些为难，抬眼看我，见我鼓励，接着道：“小姐啊，这家里始终太冷清了些，老爷虽说工作繁忙，可终究是孤身一人，这......”

　　“我明白，是我不好，我这次多在家里待几天，等我的任务完成了，便待在家里，多陪陪父亲。”

　　“那就好，那就好。”刘妈低头准备着牛奶，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对我说道：“淑青小姐时不时倒也会带上霆筠小少爷来陪陪老爷，我看老爷很喜欢小少爷，小姐......”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笑了笑，答道：“刘妈，你说的我明白，可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我得先有时间不是？”

　　“哎，小姐你就是什么都明白，你可答应我了啊。”

　　“我向来守信，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送给父亲的吧，我送吧，你早点休息。”我接过牛奶，向父亲房间走去。

　　敲了敲门，我唤道：“父亲，是我。”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而入，父亲正靠坐在床上看书，我走近，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道：“父亲，趁热先把牛奶喝了吧。”

　　见他应了声，放下书，抬起牛奶喝了起来，我这才走至一旁的沙发坐下来，目光不由四下打量，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所有目所能及的物品都还是老样子，包括一家三口的合照。

　　“这半年来，你辛苦了，龙城形势复杂，你多加小心。”父亲放下杯子，擦了擦唇边的牛奶泡，嘱咐道：“既然回来了，就休息两天再走，考核不急于一时。”

　　“好的。”

　　“奔波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我站起身收拾了杯子和手帕，道：“好，父亲，晚安。”

　　“晚安。”

　　深夜，帅府寂静一片，车子引擎声由远及近，车子熄火，有人推开驾驶室车门，跨步走了出来。夜色清明，剪裁合身的西装，从轮廓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位身材比例极好的男子，发型是当下最流行的样式，口哨声一响，不难听出这是一位年轻男子，音色也甚是好听。
　　只见男子晃晃悠悠推开大门，将钥匙丢给下人，取过帮佣托盘里的牛奶，边喝边走上了三楼，却在经过走廊时，被一道怒气沉沉的声音叫住了。他脚步一停，从善如流地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面带微笑，开口道：“这么晚了，爹您还等着我呢？有什么事你让值夜班的卫兵转告我不就得了，何必劳您大驾。”
　　大帅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怒道：“你给我进来！”
　　年轻男子闻言挑了挑眉，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房门口的柜子上，晃进了老爹房内。
　　大帅见状，眼皮跳了跳，怒气更甚，合上门第一句话便是训斥：“你瞅瞅你，瞅瞅你这身打扮，像个小开一样，哪里有半分像我儿子！再说说你这整天整天不挨家，不务正业，像什么样子！”
　　男子抬手轻抚了两下额头，不在意的勾唇笑笑，一言不发。便又听他爹命令道：“委任状我早就给你了，你收拾收拾，三天后就给我出发去医院报到！我会找人盯着你，别给我耍滑头！”
　　男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耐烦道：“知道了。”转身便向外走去，却又被叫住了，他转身，只见他爹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说道：“这个你看看，这是你去到医院的第一个任务，给我好好干。”
　　男子不甚在意地接过纸张，转身就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后，解开外套扣子，脱下外套，随手一抛，紧接着人就往沙发上一躺，毫无形象可言，闭眼静静躺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目光落到了地毯上被自己遗忘的纸张上。伸手够了够，才拿了起来，抖了抖，举到眼前，懒洋洋地一瞥，瞬间坐了起来，再低头望去，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男子眼里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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