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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弃
丽珠二层，一片寂静。
韩跃脸色煞白，“程先生，您把这些事通通都告诉她，就不怕她出卖您？刚才她抓着金萱珠的手腕在音乐厅里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万一她再做出些什么，我实在是担心——”
“担心什么？”黑衬衣青年背对他站在窗前，“肖楚也在这。她就算再生气，总会给肖楚留点面子。”
“可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在乎肖楚的人。”
“你的感觉出错了，韩经理。她刚刚亲口对我说的。”程谨言淡淡道：“说她爱肖楚，才嫁给他的。”
“……什么？”
韩跃愣了一下，瞬间噤声。
虽然黑衬衣青年依旧面色平静，一张俊美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韩跃已经敏锐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程家最不受宠的长子，有那样的母亲，确实很难拥有一个活泼的性子。或许少年时也曾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可人终归还是要活下去的。常人生活尚且不易，更何况作为S市首屈一指的商界大鳄的儿子，顶着华丽的名头，却连继承人的身份都被剥夺。
多年时光里，他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薄唇似乎天生就适合微笑，不同于肖楚的清冷，他看上去显然是更俊美而容易接近的，像狡猾的狐狸，尤其擅长投其所好。
但也正因如此，单单从他的表情，很难窥探到他的情绪。
韩跃也算跟了他两年，深知自己的上司即使再生气，也不会表露出来分毫。就算被继母当众羞辱，他也依然是微笑着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眼底却是冰冷的，诡异的安静，像暴雨即将降临的海面。
但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安静。
当海彻底安静下来。
漆黑的海面，连风眼旋涡也无。
“她一定在说谎。”韩跃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她骗自己就算了，程先生，您也要被她骗吗？她根本就不爱肖楚。肖楚害死了她的父亲，她不可能爱他——”
“不，你不了解她。一但要做什么选择，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弃。白薇她就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她五年。她是个很贪心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做交易。从前她就能用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换取仇人的垂怜，五年后的今天亦然。”
暮夏的夜风呼啸。
黑衬衣青年看起来有些疲惫，黑漆漆眼睫像一群振翅欲飞的鸟。
韩跃僵在原地。
忽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韩跃猛地扭头，见金萱珠气势汹汹走过来，心里咯噔一声，正要去拦，却被她大力推开。
“你走吧。钱我会补偿给你的，作为你陪我演了这么久戏的酬劳。既然是交易，我一向很公平。”程谨言平静看她，“也希望金秘书遵守我们事先的约定，不要出尔反尔。不要再纠缠白薇小姐了。我不希望再有类似刚才的事发生。”
金萱珠僵住。
“无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她笑得浑身发抖：“程先生，你给我钱，让我装作跟您交往的样子，大摇大摆出现在那个女人的面前，如今您却说，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金萱珠忽然扑了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如果你真的希望白薇吃醋的话，就和我交往啊。你既然这么狠心，为什么不再做得彻底一点！”
她像是彻底疯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无比扭曲。
他总是这样，达成目标之后就把她推开，漆黑眼眸笑意慵懒淡漠，像随手丢掉一袋垃圾。
刚才她本想好好教训白薇一次，到头来却是自取其辱。剧烈的羞耻感灼烧着她整颗心脏，她从前讨好程宏卓时都从未有过的羞耻感。
“即使你对我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事已至此，我也不怕把事都说出来！”她又哭又笑，“程谨言，我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其实你也知道。那就是，你永远也无法用一样她并不相信的东西伤害到她。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无论是你，还是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
* * *
“吴老板，我们找遍了整个酒店，都没找到她。”
深夜时分，一辆轿车停在丽珠酒店对面。
“真奇怪。”手下冷汗涔涔，嘀咕道：“明明刚才还看见她挽着肖楚的手到处晃悠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的确很奇怪。她走得这么快，又这么巧。”吴颂眯眼冷笑，“恐怕有人暗地里通风报信了吧？那件事查过了吗？”
“都查过了。白昌死的那晚，所有附近的人都问遍了，监控也调过了。指纹也好，什么也好，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警察一连搜查了三天三夜，都没搜出什么来。”手下满头冷汗，结巴道：“吴老板，会不会真像警察说的那样，普通的流氓打架？”
死寂。
吴颂面色铁青，“蠢货！”
“一群蠢货！”他咬牙切齿，“再给我仔细查！尤其那个叫白薇的女人，把她近一个月的行踪通通扒一遍，继续派人跟踪！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狐狸尾巴！”
“是！”手下吓得屁滚尿流。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知道。”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吴颂眼神闪过一丝错愕，“白昌的死，不可能跟她没关系。程谨言那种人竟然为她杀人，整件事却独独把她瞒在鼓里，他竟能为这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吗？绝不可能！”
终于从惊骇里恢复过来，吴颂转了转眼珠，拨打了一串号码。
电话嘟了几声，很快响起一个清冷声线。
“您好。”
“恭喜肖先生。”吴颂冷笑道：“终于和白小姐订婚，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
“只不过，有那样美丽迷人的未婚妻，也是件麻烦事吧？您今晚走得太早，没能亲眼目睹那一刻，真是可惜。”吴颂叹了口气，“她当场刁难金秘书的那副冷冰冰模样你真该看看。要不是知道二位感情一向很好，我都要以为，白小姐是在吃醋了。”
继而不紧不慢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肖先生，程董事长意外离世的事情，您还记得吧？这么说吧，我手里有一卷监控录影带，天底下仅此一份。里面的内容，您应该很感兴趣。怎么？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 * *
“怎么了？谁打来的？”
肖楚挂断电话时，身穿浴衣的女子恰好踏进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她擦完头发，端着温热的咖啡走到厨房，加了满满一勺糖。
许是见他久久不言，她蹙眉看过来，拉长声音道:“怎么不理人？”
“喂。”她捧起他的脸来，夸张地吃惊，“肖楚，你该不会在生气吧？”
“说起来，还是我更该生气一点呢。我不过是被迫赴了吴颂的约，等一出来，你人就不见了。肖楚，我当时一个人傻傻站在音乐厅，问了酒店服务生，才知道你已经走了。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她伸手去捏他的鼻子，佯装生气，紧绷起脸，“肖楚，我可警告你，你再不理我，我真生气了。”
肖楚闻言低头看她。
对上他的眸子，她愣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白薇，你今天晚上，真的是去见吴颂了吗？”
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了一下，猛地僵住。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女子朱唇微抿，“你这话什么意思？程谨言和吴颂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谨言带我走的时候，你也在场，怎么？你是怀疑我吗？”
寂静。
肖楚依旧不言。
她眼睫轻颤，忽然笑了一声，“肖楚，难道你怀疑我在骗你？程谨言带我走，就为了和我两个人躲起来叙旧吗？他那么恨我，和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漫长的寂静里，她硬着头皮去看肖楚。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终于淡笑了一下，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按坐在他的腿上。
宽松的浴衣滑下，露出雪白细腻的肩颈。
电话铃响。
“是白薇小姐吗？”
“我是。”
“您的母亲正在抢救，已下达病危通知书。”电话那边的声音焦急，“请快到医院。”
砰的一声，瓷杯碎在地上。
碎片飞溅。
浓稠的咖啡把绵软的地毯染成深色。
“白小姐？请你快来医院，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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