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丫丫，上星期陈阿姨的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周禾雅一边做家务一边开着手机功放，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斟酌了一下说：“挺好的。”
　　“那我怎么听说他后来约你你都没答应。”
　　“嗯……最近学校比较忙。”
　　“唉”周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再忙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我看要不你还是回来吧……”
　　周禾雅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想找个借口挂电话，这样的对话近来越来越多，周妈妈退休以后除了跳广场舞就是操心她的婚恋情况了。
　　刚好这时候王佳佳打电话进来，周禾雅松了口气，“妈先不说了，我有个电话要接。”
　　周妈妈只能无奈挂了电话。

　　王佳佳是她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一起留在了C城。当初同寝室四个人，周禾雅和王佳佳可能是最生疏的，没想到毕业后反而成了好友。
　　周禾雅大学学艺术专业，这个专业里混日子的人不少。周禾雅倒是真心喜欢的，但奈何也不是天赋型选手，最后保守选择留校做助教。
　　而王佳佳不同，她是会闪闪发光的那种人，从入学就是风云人物，老师们的宠儿，注定是要混出名堂的。
　　同寝另外两人看不惯王佳佳，起过好几次争执，王佳佳也不是省油的灯，大闹一场后拎着行李走了。艺术院校管得不严，只要偶尔回来点个卯就行。

　　在校时两人只是点头之交，毕业之后才成了朋友。
　　这会儿王佳佳喊她出去玩。
　　“小雅，来吧，不要整天在家，出来玩吧。”
　　王佳佳是个聚会狂魔，有时候一晚上还能赶好几场，周禾雅经常在好多不同人的朋友圈刷到她的身影。
　　“可是我今天要……”
　　“唉呀快来快来，你能有什么事，家里锅碗瓢盆都擦一百遍了。”
　　做家务确实是周禾雅的爱好之一。

　　推脱不开，周禾雅只能换身衣服赶过去。
　　看地址在C城的酒吧一条街附近，滴滴司机熟练地七弯八拐，把车停在一个隐秘的小巷子里。这里离夜市不远，拐过一条街就是，但是意外地非常安静。

　　检查了王佳佳发来的邀请码，门口健壮到爆衣的保安放周禾雅进去，一推开门，却是铺天盖地的魔幻音乐，震耳欲聋。
　　这隔音也太好了吧，在外面完全听不到。
　　进门有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向地下一层。
　　灯光很暗，看不清下面什么情况，周禾雅不敢自己进去，站在进门处给王佳佳发信息。

　　入口处有一个很小的前台，挺有设计感，周禾雅多看了几眼。
　　前台的小姐姐穿得很高级，似乎今天是有什么主题，小姐姐是《银翼杀手》里面的造型。
　　小姐姐注意到周禾雅的视线，还对她笑了下。

　　“小雅！你来了！”王佳佳从楼梯口冲上来。
　　果然，王佳佳也非常“赛博朋克”，红色高开叉的旗袍加上未来科技感的发型头饰。
　　周禾雅有点尴尬，她穿得可以去参加公司面试，怪不得刚刚门口保安的眼神有点奇怪。

　　王佳佳亲热地搂着周禾雅往下走。
　　周禾雅有点打退堂鼓，“佳佳你也不说有着装要求，我穿这样，要不今天算了吧，我就先回去。”
　　王佳佳飞了个白眼，“我说了你也没有合适的衣服啊，不怕，我帮你现场变装。”
　　说着拉着周禾雅往洗手间去。

　　这酒吧的洗手间弯弯绕绕，远得都听不见舞池的音乐了。
　　空间倒是很大，这会儿舞池刚开场，洗手间没什么人。
　　王佳佳拿出一个大包，往洗手台上一放，里面什么杂七杂八都有，大概就是她赶场的工具包了。
　　她退了两步，对着周禾雅左看右看，接着拿出一瓶短效染发剂，上手就往周禾雅头上喷。
　　周禾雅都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镜子里她的头发变成了蓝色。还不是那种深沉的蓝色，而是荧光蓝。
　　“这……我周一还要上班。”
　　“短效的，洗个澡就掉色了。”
　　王佳佳“呲呲”地喷，一头黑色长发瞬间变了色。

　　变装完的周禾雅一脸纠结地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一头明亮的蓝色长发，上身是束身衣式的露肩上装，下身是极短的黑色热裤。
　　她不安地提了提上衣，又把热裤往下拉，然而并不能多遮一点。
　　美自然是美的，周禾雅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造型。她在审美上可以接受，但是现实中，就有些放不开了。
　　“佳佳，这是不是有点太暴露了？”
　　王佳佳倒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美爆了好吗？我说小雅你平时就该多多尝试，你的可塑性很高的。”
　　周禾雅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有种异常的生命力。
　　“有没有小外套什么的？”周禾雅做最后的挣扎。
　　从大包里翻翻捡捡，竟然真有件外套，是透明的PVC材质雨衣，上面有几道黑色线条。
　　穿上透明雨衣也并没有多遮到什么，不过聊胜于无吧。

　　周禾雅忐忑地跟着王佳佳回酒吧。
　　“嘿，姑娘你要挺胸抬头！我要是有你的资本我天天低胸装。”王佳佳羡慕地看一眼周和雅的胸，又看一眼自己的。
　　周禾雅笑了，王佳佳出了名的“平胸长腿”，天天念叨着要去回炉重造。
　　开过玩笑之后周禾雅不那么紧张了，都到这儿了，她也拿出一副又酷又冷的神情来，跟着王佳佳进场。

　　舞池里真是群魔乱舞。
　　刚刚她还觉得自己清凉，现在对比一下自己也还算保守，好多小姑娘简直是直接穿着内衣就上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互相推推搡搡。
　　DJ在台上活跃气氛，大家抬起手来挥舞回应DJ。
　　她们两这才艰难地从舞池一边挤到另一边。

　　王佳佳的朋友在这里定了卡座，沙发上几个男男女女说笑着聊天喝酒。
　　刚坐下，一个戴着八棱茶色墨镜的男人突然凑过来，“佳佳这是你朋友吗？”
　　王佳佳叫住旁边经过的服务生，点了几杯酒，装作没有听到墨镜男的问话。
　　墨镜男凑得更近了，对着周禾雅直接问：“美女，你叫什么？”
　　周禾雅往旁边挪了挪，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

　　一个染着银色短发，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适时地出手拉开墨镜男，坐到另一边，还塞了一杯酒给他。
　　“这男的也不知道哪个人带来的，没品得很，我们离他远点。”王佳佳递了杯酒给周和雅，“刚才你来之前我都想赏他一巴掌了。”
　　周和雅有点担心，“他一会儿还来怎么办？”
　　“常嘉宁会应付他的。”
　　“哦……”周和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呛？”
　　王佳佳看了看，“拿错了，你那杯是我的。”
　　周禾雅默默地和王佳佳换了酒杯，她其实会喝一点酒，吃宵夜的时候喝瓶啤酒或者家庭聚餐的时候陪长辈喝个黄酒，都不在话下，不过这种烈酒就不行了，一口都不想多喝。

　　不一会儿周禾雅和坐在她另一边的女孩子聊上了天。
　　女孩也是学艺术的，非常健谈，两人就着今晚的主题聊了聊电影，觉得非常谈得来，拿出手机加了下好友。
　　加完却意外发现原来两人早就是好友，但是从来没有聊过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C城艺术院校就这些，巧合加上也有可能。

　　顺利认识新朋友让周禾雅更加放松，觉得偶尔出来也不错。
　　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自闭了？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回家。
　　她记得读书的时候她也是有很多朋友的，每天呼朋唤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想到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这么多年了，她以为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其实她的人生被他彻底地改变，变得胆小，变得自卑，变得不敢接受新鲜事物，也不敢再去接受新的感情。
　　她平常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觉得时间会慢慢消磨一切。没想到今天猝不及防地想起来，他带给她的伤害还是那么地鲜明，想起来胸口都一阵阵地疼。

　　“嘿，发什么呆呢！”王佳佳轻轻撞了周禾雅一下。
　　周禾雅才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放了一个生日蛋糕，几个女生正在点蜡烛。
　　“是谁生日？”周禾雅问王佳佳。
　　“他啊，常嘉宁。”王佳佳一指不远处的娃娃脸，他这会儿都戴上生日帽了。
　　“你怎么没说？”
　　“不需要说啊，他过他的生日，我们玩我们的。”
　　“是不是该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哈哈哈，不用，你看有谁送礼物了吗？小雅你好像小朋友。”

　　吹了蜡烛分了蛋糕就当是过了生日了，连歌也没唱。
　　一群人也不吃蛋糕，糊了点奶油在常嘉宁脸上，看他傻里傻气的表情，然后东倒西歪笑成一团。
　　有人提议去舞池玩一会儿，于是他们这桌结伴一起去。

　　起身的时候，周禾雅和王佳佳没有看到，墨镜男默默地跟在她两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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