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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随着夏嫣然的失声，苏荷衣的眼里闪过了一抹隐秘的同情。
她聪明一世，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独孤霆给看得清清楚楚了！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按照独孤霆曾经不论青红皂白，一律草草“处理”的性格，还真有些许可能被她蒙混。然而现在，等待着她的却只有唯一的结果……
“昨日京兆尹来报，吉祥巷附近抓着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独孤霆道：“可疑在何处？本以为是几个毛贼，但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全都服毒而死了。”
吉祥巷！
那不就是苏荷衣家府宅所在？
夏嫣然的脸色忽然血色褪去，煞白一片。
不，不可能！
京兆尹又怎么会关心起区区毛贼，又恰巧抓到了她的人呢？
她勉强一笑，还要垂死挣扎，泪眼涟涟地看向独孤霆。
“服毒……可这，这和臣妾有什么关系？”
独孤霆看着面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女子，早已懒得遮掩神色中的厌烦。
这张虚假的脸，他上辈子就已经看得够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独孤霆，曾经的一幕幕，他是多么失败和狂妄，以至于看不到身边的这条毒蛇，最终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夏嫣然越是矫揉造作，就越是激起他的杀心。
手指敲了敲桌面，高总管的身影犹如一只蝙蝠，黑漆漆阴恻恻，突然从屏风后绕出。
“启禀圣上。”
他沙哑尖细的嗓音响起，好像一把刮刀，刮着夏嫣然仅剩的冷静。
“太医院查了药性，他们所服之毒，乃是南疆才能出产的‘烂肠钩吻’。”
“还要朕将那腌臜尸首寻来对照么？”
独孤霆冷哼一声，脚尖轻轻一点。
夏嫣然脑中最后一根丝线崩断，终究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抖如筛糠。
完了，全完了！
昨夜王裘那厮舔着脸前来讨赏，言语轻薄，她便假意魅惑，在酒中下毒。但没想到……自己的布局竟会一败涂地，输在一份毒药之上！
独孤霆不是暴虐成性么？不是残酷狠毒么？
又怎么会如此缜密，一步步抽丝剥茧地查到了真相！
“是你！一定是你！”
夏嫣然猛然跳起来，目眦欲裂，伸手就扑向一旁的苏荷衣。
“是你们苏家故意下了套等着本宫！一定是这样！”
否则，她在外头的布置怎么可能败露，那几个手下又怎可能被抓？
这个苏荷衣，就好像是上天特意派来碍她事的，每每到了关键处，就故意不让她一帆风顺！
独孤霆道：“拖出去。”
当下外头进来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夹着夏嫣然，不顾她挣扎将她硬生生拽走。
“不，不要！”
她还不想死！
双手被控制着无情拖出，夏嫣然惶恐至极地看着独孤霆，绝望地渴求着眼前男人的怜悯。
“臣妾冤枉，这其中必然有人想害臣妾，求圣上明察——”
“密报称南疆不稳，有十万大军已朝白鹭关调动。”
高总管拢着双手，阴阳怪气道：“宁贵妃不如祈求神佛庇佑边境百姓，进达摩院思过吧！”
苏荷衣看着夏嫣然吵吵嚷嚷，疯狂踢踹，最终抗不过被带走消失，地上孤零零地掉了一只水红色鸳鸯绣鞋，终于松了一口气。
“圣上……她被带走了。”
她无奈地推了推独孤霆的手，小声提醒。
方才夏嫣然暴起的瞬间，独孤霆的胳膊横在她胸前，死死地把她压在了书架上。就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她的肩膀又痛起来了。
许是伤处还没好全！
独孤霆这才看向她，好像才意识到做了什么一般，反手把苏荷衣一扯。
“过来。”
他的神色舒缓了不少，声音也消散了寒意，变得温和了些。
这个词就很微妙，再进一步，她就入了他怀里。
苏荷衣隐约知道，眼前的男人钟意将她抱在怀中，就如同抱着个枕头或者是玩具一般。好像只有这样做，他才能确认到安全。
但她这次只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脚下一步也不动弹。
“臣妾不过去。”
独孤霆一蹙眉，奇道：“为什么？”
昨日苏荷衣从宫外回来，也许是受了惊吓，已经变得乖顺不少，很懂人心。他一抬手一动眼，就知道是该点灯还是该倒水，让独孤霆暗中熨帖的不得了。
怎么现在又拿起架子了？
“因为臣妾委屈，不满意！”
苏荷衣看着他，抿了抿唇。
虽然独孤霆方才突然护着她，下意识的举动让她也倍感温暖，但是“达摩院思过”是什么章程？
“达摩院乃是深宫内一佛堂，虽空置着不用，但住到那里也算不得什么刑罚。夏嫣然如此作为，难道当不得圣上的一个死字么！”
斩草不除根，夏嫣然这般性格，将来必定还要闹出事端。
更何况挨了一刀是多么痛，她可没有忘记。算起来，夏嫣然欠的可是她两条命！
独孤霆才不会任由她站在原地。
苏荷衣腰上系着条孔雀蓝宫绦，衬托得纤腰细细不盈一握。他修长手指向下一勾那腰带，就让苏荷衣脚下动摇，惊呼一声摔入他手臂之间。
“圣上！”
皇帝把她按在腿上捏捏腰间又捏捏臀部，将苏荷衣闹了个大红脸，才将计划和盘托出。
“南疆缺个能服众的领兵之将。这番先将她软禁，是为了试一试萧咏。”
独孤霆说着就看向了门外，一排排侍卫佩着长刀，神色凛冽地守卫在外。
“王定安先前极力建言萧咏不可久住边关，因他年轻桀骜，极易脱离控制。但现在朕还是想再用他，免不了多给点考验。”
“达摩院内没有内侍宫女，一应物资皆有不足，夏嫣然该如何生活？”
苏荷衣微微一怔。
“只有求助角楼的那些侍卫……”
她终于有几分明白了，独孤霆是故意要测试一番，看萧咏能不能及时察觉，又会在夏嫣然的哀求面前如何选择！
苏荷衣为萧咏捏了把汗，这萧将军耿直，对夏嫣然慷慨体恤的印象应当不错。
战场杀敌就是砍瓜切菜，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下手不过是瞬间的事。但面对女子可怜的眼泪，让萧咏这样的军汉不产生一丁点心虚，可不是件容易事。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么？
“萧将军对圣上绝对是忠心耿耿，圣上……怎么还疑他？”
“王裘能被收买，萧咏为何不能？”
独孤霆伸手挑着她的下巴，怀疑道：“绝对忠心……你这话像是很相信萧咏，这相信从何而来？”
苏荷衣被他看得脊背发冷。
当然是前世所见，心怀不忍了！
上一世，萧咏就是在冬祭祖庙时身披全甲，护卫车马。夏嫣然见了便大哭不止，惊惧异常地“病”了一场。醒来后就对独孤霆说，自己是为边关将士心痛，一见萧咏这杀神就血气扑鼻，想到南越与大魏百年血泪，难以自控。
然后萧咏就死了。狡兔死走狗烹，具体是怎么死的，好像独孤霆也不在乎。满朝文武沸沸扬扬，都暗中示意是圣上赐死，把他的帽子又多扣了一层。
萧咏死后清点了身后事，人们才知萧家堂堂开国侯府，居然沦落到了家无余财的境地，都被萧咏拿去接济军中伤残老兵，收容边疆难民……
所以这是个好人，苏荷衣知道。
然而那时候的她，反而安慰了“愧疚不已”的夏嫣然，让她不必自责。说萧咏的死不是她的责任，全怪圣上心狠手辣。
现在看来，明显就是夏嫣然私下动的手脚暗害了萧咏！
但这份真相，让她怎么说出口？
苏荷衣心中打鼓，忙挪开目光。
“臣妾哪里知道萧将军是怎样的人，不过是胡……胡猜而已，既然圣上早有安排，那臣妾不多言了——今天天气实在闷热，午膳就在水阁用么？”
独孤霆看了她片刻，好像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而后，他淡淡一笑。
“就听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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