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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堂弟8
一整个下午,锦离都在自己的办公室浏览资料。
这是父亲的安排,锦离并未表达什么不满。他知道,自己年纪太小,资历浅薄又无功劳傍身,直接登临高位,恐不能服众,况且,他还有课业和学生会的工作要兼顾,也乐得清闲些。
所以,在被指引到办公室后,只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边学边问,以便更快地了解集团。
“江副总,您在慕氏多年,能力卓绝,阅历深厚,又是我的长辈,叫我锦离就好。”锦离微带尊敬道。
这位副总,名江越,是父亲特意派过来襄助他的人。祖父还掌权的时候,他就在慕氏工作,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为公司的稳定和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堪称两朝元老。
他作为慕氏下一任继承人,自然也该礼遇厚待。
“您太客气了。”江越见状,却不敢托大,调查资料表明,这位少爷看着矜贵,实则手段冷酷,绝非易与之辈,于是,他微微躬身,语气恭谦,姿态不亲不远,几近礼仪典范,让人无可指摘。
锦离受了这礼,他贵为继承人,地位稳固,加上本身性情,比起交好年轻一辈,他更愿意直接与下属沟通。
至于江越的疏离,他不甚在意。
如果连自己手边用的人都不能收顺,谈什么继承家业,并发扬光大?
他提前入公司历练,高层中不是没有非议,但祖父做下的决定,谁也否决不了,何况,最可能反对的父亲也点了头。
总之,不论集团上下如何揣测、议论,单凭他的身份,就无人敢将轻慢表现在明面上。
而江越,本是碍于总裁的吩咐,难免有些不愿,见锦离待他尊重,又有真才实学,态度也温和了几分,不仅负责了答疑解惑,偶尔还会给他推荐一些专业书,用以拓宽视野。
一时间,两人的相处倒是融洽了许多。
这位江副总心胸宽广,拔贤任能,从不以“年轻”、“经验”之类的名义,借雕琢之名,行打压之实。
对锦离,自然也一样。
他不会因身份妥协,只会为才华让步。
也是因此,见识了锦离的学习能力,江越才几乎是将他带在了身边,每次处理事务时,都会耐心地询问他的思考与举措,并细致地为他分析每一个方案的优缺点。
在他逐渐暴露出愈发圆满的手法后,试探般,一点一点地将越来越重要的事务交到了他手上。
以致于,经过他的细心雕琢,锦离越发光彩夺目,后来,更是成为了年轻一辈中最早接过了家族事业并获得了广泛认可的继承人之一。
急景流年,光阴似箭,一眨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结束工作后,锦离给父亲发了条消息,又礼貌地向江副总道别,便独自一人,驱车回了老宅。
时值九月,金桂飘香。深秋的雨,带着些微的凉意,安静地拂过了这座古朴清寂的宅邸,有种淡淡的冷。
锦离撑伞走在雨中,俊美的眉眼,隐没于昏暗的天光下,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一袭白衣,如山巅雪,透出一种跗骨意境,更添了几分孤绝。
不像生活在繁华喧闹都市里的人,反倒更像深山老林、古巷阁楼中游离于世外的隐者,只神色冷漠,缓步走来,就已娉婷如梦,颜色倾国。
“锦离少爷回来啦!”老管家笑着迎上来,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小心地打理好,将它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
“嗯,郑叔好。祖父、祖母和锦时,都在吗?”锦离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道。
“都在。”老管家肯定地回答。
锦离点头,打算回房换一身干净的运动服,等雨停下,就揪着锦时一起锻炼,用这种相对日常的活动增进一下感情,为之后的交流打下基础。
落叶萧萧,秋风飒飒。
林荫道上,锦时终于坚持不住,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锦离察觉到,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含笑望着他,鼓励道:“别停下,再慢走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锦时仰头灌了口水,擦了擦额角的汗,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直起了身子,拖着酸疼的腿,龟速走动了起来。
对于锦时的表现,锦离还算满意。
况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接下教导锦时的责任,本就是因为一个承诺,不论锦时怎么想,他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所以,哪怕一片好心,得了锦时的嗔怪,锦离也不以为意,依旧按计划行事,很有耐心地陪他走了一会儿,才直白地点出他的处境,为他陈说利弊,指点迷津。
“关于你和锦笙,家族决定让你认祖归宗并收她为养女,待遇与其他同辈无异。”
听到这话,锦时握紧了拳头,眼中暗流涌动,那本靠着一点温情,强压下去的怨恨又沸腾了起来,他一言不发,转身就想走。
锦离伸手,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昏暗天光下,少年容貌俊美,眉宇藏锋,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染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寒凉,莫名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锦时脸色难看,却还是停下了脚步,瞥他一眼,抿着唇也不说话,显然是想让他给个说法。
锦离失笑,如他所愿般,解释道:“感情,不仅牵扯血缘,更关乎相处。慕家养了锦笙十几年,对她有感情很正常,收她为养女,既考虑了利益,也全了情分。”
“这是整个家族的决定。你想去做什么呢?去质问做决定的人?那你可以去找祖父,去找我父亲,去找你的亲生父母,甚至也可以找我。”
“先不说你能否找到,就算你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想要得到话语权,十分不易,要么靠山强,要么自身硬,一无所有,是无法获得重视的。”
“你还没有成年,吃穿用度要依仗父母,身份地位全靠家族,自己尚不能独立生存,凭什么对家族的决定指手画脚?凭你的一腔怨愤?还是掌权人的一丝怜意?”
“人贵自知。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如何做好学生的本职,在专心学业之余,补足自己的欠缺,成为一个合格的世家子,才是你最该考虑的事。”
“你要清楚,慕家身为名门世家,最重脸面,绝不会希望看到一个郁结、敏感,满心怨怼,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眼界只在与一个外人争宠上的自家孩子。”
锦时忽觉一阵深寒,整个人都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头脑却越发清明起来。
都说“天家无亲情”,实际上,家族也同样如此。势力越庞大,要顾忌的东西越多,纯粹的感情也就越奢侈。
在世家教育下,人与人的交往中,互利互惠才是通行证,撒娇、耍赖、闹脾气,只会惹人厌烦,并不能够达成所愿。
锦离察觉到他的变化,清冷凤眸中溢出了一点笑意,评价道:“能听进去劝,还不算太蠢。”
他知道,一个人的成长需要过程,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作为引导者,他可以容忍锦时不断犯错,却绝不能忍受他拿不出态度和进步。
迎着锦时的目光,锦离淡淡道:“我天生聪慧,自幼便与笨人处不来,因此被说‘孤僻’,年纪渐长后,经历的事多了,才对人的天资和成长环境,多了几分体谅,我不至于去鄙薄人家,但要我和这样的人相处,大概不出一月,我就会忍耐不了。”
这言下之意,让锦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锦离却没有安抚他的意思,只继续道:“身为‘偷龙转凤’事件的主角之一,你既然回到了慕家,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免不了被质疑教养,拿去和锦笙比较,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可能你往日熟悉的人,不论亲人、友人、老师、同学还是圈子里的其他小伙伴,态度都会有些变化,但不管他们变好还是变坏,你都不必太在意。”
“有些事,你把它看的重,它在你心里就有千斤,越想忽视,越是在意,纠缠不去,执念成魔。但人这一生会遇见多少事?你才十几岁,有什么过不去的?”
锦时“唰”地抬起脸,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露出脆弱的一面。
锦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说到底要看锦时自己。天堂、深渊,一念之间,他已经教了他很多,如果他一定要执着,他也不必劝他回头。
等锦时收拾好情绪,二人才开始往回走。
到家时,祖父、祖母正等在餐厅,见锦时眼眶通红,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去掺和,只招了招手,让两人坐下,陪他们一起吃晚饭。
锦离也没有扫兴,遵循着一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般,一心享用着美食。
晚餐很丰盛,红烧肉、水煮鱼、糖醋里脊、尖椒土豆丝、菠萝咕噜肉、松仁玉米、排骨冬瓜汤等,无论菜色还是口味,厨房都格外用心,照顾到了每个人的喜好。
锦时见状,只觉得一阵胆寒,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下,却再也不敢像往日一样,言谈随意、喜怒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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