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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雷
睡美人的故事虽然平凡又跌宕起伏。
女孩子们都会知道,当然男生肯定也都看过。
演到半程,被纺锤扎了手指头的裴淮,一甩金黄的假发套,把袖子一撸,打了个哈欠:“啊。好毒的针。我晕。”
然后裴淮走了几步,晕在了之前设定好的位置上。
演群众的几个小孩该哭的哭,该烧香的烧香,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作为王子的纪池州对着躺在地上的裴淮,一连翻了五个白眼。
当看到自己家孩子出场的时候,底下的家长观众都会兴高采烈地鼓掌,而即便不是自己家孩子,也会配合地鼓掌,所以场面一直很热闹。
裴淮的妈妈坐在下面,因为大方又贤淑,且即使不画起妆,也是典型的海报女郎的模样,所以很多女家长们都愿意拉着她的手唠嗑唠个不停。
纪水延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纪池州终于出场了。
他拿着屠龙的宝剑,别人都管他叫夜骑士王子。
他对着舞台下面的人说:“啊,我的公主!你怎么睡着了?”
然后回过头去。
其实舞台上面灯光闪耀十分明亮,根本看不太清楚下面的人。
他刚才找了找纪水延,没看到,于是放弃。
裴公主躺在地上,凌乱的长发胡乱地盖在脸上,简直是糟蹋好头发。
纪池州小朋友伸出小手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含在嘴里,免得自己无聊。
他没什么太多台词,最后的任务就是就是亲公主一口,然后解救睡梦中的公主,最后皆大欢喜。
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裴淮的旁边,一脸的居高临下。
嘿嘿嚯,上次你打我牙,这次我踩扁你!
纪池州一抬脚,就要冲着裴淮的小嫩脸上下黑脚了。
然而。
裴淮那一瞬间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都是一脸“你有病?”
纪池州含着糖不方便说话,而且这会儿糖刚放到嘴里,外面那层酸酸的皮儿还没化掉,正酸的他牙帮子疼 。
纪池州含糊不清地说:“臭拽子。把眼睛闭上!!”
裴淮小声说:“我闭了你要再踩我怎么办?”
纪池州一拍手:“那我就是小狗!”
“好。”裴淮放心闭了。
然而。
裴淮刚一闭上眼睛,他就感觉到纪池州的鞋悬在了他的脸上空。
于是裴淮再也不闭了。
他连喊了三声:“狗子,狗子,狗……”
“闭嘴!”纪池州觉得嘴里这颗糖真酸,倒的他牙疼。
观众席突然安静了。
因为此时别的群演小朋友们已经表演完了,就差王子吻公主这一幕了。
坐在底下的裴淮妈妈跟旁边唠嗑的大婶们说:“看,那个吹胡子瞪眼的黄头发就是我儿子!”
而蹲在防火栓的纪水延此时熄掉了第四支烟,扔进身后的垃圾桶,对着垃圾桶说:“那个捂着脸装牙疼的小崽子就是我儿。”
“我能不能不亲。”纪池州一脸倔强。
“随便你。”裴淮切了一声,“谁愿意让你亲。”
然而底下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家长们以为是两个小男孩不好意思。
于是园长悄悄拉开后面的准备室的帘子:“纪池州,裴淮,等什么呢?!纪池州,就拿裴淮当那个萝卜墩子!”
纪池州不开心地撅起嘴巴,看着裴萝卜蹲。
但是他突然觉得嘴里那颗酸的他倒牙的糖果突然咂摸出了味道。
是大菠萝的味道。
凉凉的酸甜味。
纪池州皱起来的小眉毛突然松开了。
于是他看着眼前的裴淮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打算闭着眼睛豁出去,一下子就完事。
于是他跪下来,对着裴淮。
但是当他快要凑到裴淮的脸蛋时突然停住了,睁开了滴溜溜圆的眼睛。
他的头发较薄而柔软,天生的小巴掌脸搭配着继承母亲的漂亮眼睛,本就十足的清隽。
裴淮也睁着眼睛。
“你头发,”裴淮突然说,“看着挺软。”
“切。”纪池州趴在裴淮旁边把手握成小喇叭状,“怎样,羡慕?”
“不是。”裴淮说,“你好可怜。”
纪池州:“……”
他俩趴在地上说了半天的话就是不下嘴。
于是纪池州打算不带偏见地重来一次,他从兜里摸出来一颗一模一样的菠萝糖果,递给了裴淮。
“送你颗糖。”纪池州说。
裴淮把糖放进嘴里。
“让我亲一口,等会等演完了,让我踩一脚。”
裴淮差点没吐出来。
然后纪池州闭着眼睛就要亲了。
但是裴淮突然凑到纪池州脸蛋旁边吧唧啄了一口。
菠萝味的。
因为那时候纪池州还不会骂人,不然他肯定要骂人了。
有病病?
王子被公主给亲了?
还踏马是个本该沉睡中的公主。
伴随着家长们配合的掌声,纪池州眼睛睁开,鼓着脸,对裴淮说:“你干嘛?”
“不想被你踩。”裴淮慢悠悠地说。
于是纪池州狠狠揪了下裴淮的耳朵,擦掉了脸上菠萝味的口水。
“哈哈哈哈哈,”走进教学楼,纪池州对裴淮说,“你肯定忘了,我和你讲,你当时演的是睡美人公主!穿着粉红的长裙子——”
“哦。”裴淮面无表情地打断。
“然后,”纪池州说,“我吧唧了拽子一口。”
他刻意用拽子代替了你,因为他觉得“你”这个字在裴淮面前说不出口。
“我记得是我亲了。”裴淮无情地说。
纪池州:“……”
再见吧这美丽的世界!挥手。
“没没有。”纪池州冷静地说道,“你肯定记错了,公主怎么可能亲王子。”
“没记错。”裴淮依旧冷着脸,“当时某人扬言要踩我。”
纪池州继续沉默,埋头上楼梯,来到了教室门口,很多趁着饭点赶回家吃饭的学生大军这会儿正呼啦啦往教室挤。
他扭头看了眼裴淮,想看看裴淮到底是怎样保持一张冰凉的表情的。
但是他没看出来。
因为裴淮的眼尾很明显弯成了一个个浅浅的月牙。
他眼尾的那颗小痣与眉心的那颗摇摇相应。
于是纪池州默默缩进龟壳了。
他本来只是像逗逗裴淮,可是裴淮这铁汁不仅没忘,而且还记得特别牢靠!
拿十层水泥糊都糊不住的那种。
上自习课的时候,写作业比赛依然在进行着。
“哇纪哥。”彭友从后面探到纪池州的桌面上来,“你到底要干嘛,这个点写语文作业?”
纪池州一脸倦容地回首,“你纪哥想打自己两个嘴巴子。”
然后彭友就看到纪池州说完这句话,立马转过头继续奋笔疾书。
而且纪池州看了眼不动如山的裴淮,深深地叹了口气。
照裴淮这速度和准确率,他纪池州每天都得累吐血。
照这么下去,身体得一天比一天差……
纪池州一边右手不离不弃地对着古文翻译,一边左手从桌肚里摸出一颗西瓜霜含片,含上。
裴淮一手握笔,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于是靠着外界物质吊命的两个人纷纷又满血复活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语文作业比赛又是以纪池州险胜赢得了胜利。
不过因为又是快了0.0001秒的关系,也就是趁着裴淮笔没油的功夫,他纪池州又赢了。
不过这一来二去的,裴淮总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掉链子,让纪池州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裴淮故意让他的。
不过纪池州仍然骄傲地冒泡泡。
他非常霸气地把作业本一合,然后掰了下手指。
裴淮的任务很繁重,光是写完作业还不够,他还要给初中的网课备课以及学习物竞练习题。
纪池州趴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裴淮一直喝着咖啡吊命,心想帮助他哥稍微戒掉些咖啡因。
纪池州戴着帽子,陷入了对coffee or tea的死性循环。
因为作业写的太快,平时他磨磨蹭蹭写不完的作业这会儿已经全部写完了,所以此时他突然涌出了一种闲得慌的感觉。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抽出一张纸来开始默写史记。
这人哪,一天不默写就浑身难受。
他趴在桌子上沉思了一会儿,就开始写。
对于纪池州默写史记这种事,对于三班的同学来说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
当年纪池州一整节自习课工工整整默写了几大篇项羽本纪,只有左右及后桌看到他这一壮举,即便被彭友传为美谈,但没有其他人亲眼看见,实属可惜。
然而裴淮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座位却连眼睛都没斜。
彭友又开始倒抽凉气,“我纪哥今天是真抽风了。”
段梓和于凌恒也回过头,冒着被姜饼发现一顿揍的危险。
参观他纪哥默写史记。
纪池州就属于那种观众越多,越能撒欢儿的类型。
纪池州写字比平时更加潇洒倜傥了。
这个记忆就如同滔滔江水而无尽头,上帝给纪池州堵上的物理之门全部用记忆来给他填好了。
“快看纪哥已经默写完两篇吕太后本纪了!”于凌恒写成纸条传到前面。
彭友倒是也想写成纸条放后面的同学看看,可惜他后面没人。
而写给前面的话……他前面就是他纪哥。
彭友只好拉唐方盛:“唐哥,见证奇迹。”
纪池州中途记忆卡壳了一下,导致段梓大气不敢出了,差点憋过气去。
幸亏纪池州只是卡了几秒钟,否则段梓的小命就一命呜呼了。
纪池州写完吕太后本纪,满意地一收纸,开始默写后面的孝文本纪。
写到孝文本纪之二的时候,一直沉浸在题海中的裴淮终于扭头看了眼纪池州。
然后裴淮就静静停住了笔,笔尖和本的摩擦相当大。
他想起那天纪池州住院的时候,也是段梓告诉他,纪池州傻了吧唧写了一节课史记。
突然感觉恍若隔世。
裴淮用手撑着脸颊,歪头看纪池州。
就像那次纪池州歪头看裴淮一样,裴淮透过一层层看热闹的人去看向纪池州。
他带着怜爱,敬佩与失而复得看着纪池州。
这就是纪池州最闪耀时刻的一部分。
或者说,死活也摆脱不掉的装逼时刻。
“我擦,纪哥你史记小子的称号又重出江湖了。”彭友放学的时候搭着纪池州的肩膀说。
“一时手痒起劲而已。”纪池州一抬手就把所有默写的内容给扔掉了。
“哎别呀,”彭友说,“你不要,彭某能留个收藏呢是不是?”
“下次一定。”纪池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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