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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地亮了，林珞菲靠坐在床上，一只手仍然抚着公爵的前额。因为头疼，一整个晚上，公爵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熬着，根本没法入睡，林珞菲一直陪着他，天快亮的时候，公爵才总算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公爵还枕着林珞菲的腿，公爵睡着了，林珞菲便一动都不敢动，就怕影响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公爵。她只是靠在床背上，合了合眼，一颗心却仍是都在公爵的身上，公爵稍微一动，她立刻就会惊醒，看他没什么事，她才放心。

　　黑夜渐渐淡去，阳光开始在窗棂上流连，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林珞菲的身上时，她醒了过来。

　　偏头看了窗户一眼，林珞菲皱了皱眉：昨天应该把窗帘都拉上的，早上的斜阳最能刺眼，可是现在，她既不能跳下床去把窗帘拉上，也不能摇铃让路太太进来。低头看了看睡着的公爵，林珞菲抬起手，张开手掌挡在了公爵的眼前，用自己的手替他遮住阳光。

　　不能靠在床上小睡了，林珞菲情不自禁地端详起公爵来，这张脸她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早已深深地烙入了她的心里，但她却还是忍不住，细细地、专注地去看他，她觉得他微微下垂的眉梢很是有趣，这几天眼角多出的几条细纹又让她很心酸，宽阔的前额上几缕碎发是怎么也看不厌的随意和潇洒，即便是脸颊上隐约的胡茬迹印，在她眼里，也是那么好看。她忽然很想吻上去，用柔嫩的唇去触碰少许刚冒了个头的胡髭，她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刺刺的，痒痒的，还有一点蔓入心底的酥麻……这么想着，想要吻上去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她只得拼命忍耐，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她只怕一个吻也会把他惊醒。

　　门外传来了几下极轻微的声响，好像是有人走到门口，却又踯躅着没有进来。会是谁呢？

　　由于担心门外的人会突然闯进来，打扰公爵的睡眠，林珞菲禁不住凝神细听，幸好，门外的人，不管他是谁，似乎都无意进来，他好像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就站住不动了。

　　压低了的说话声隔着房门传来，细细索索的，听不太清，依稀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声“拉乌尔”。林珞菲一惊，是康斯坦大公！他那么早来找公爵，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可是公爵刚刚睡着，林珞菲实在不愿意把他叫醒……

　　另一个声音轻声回答大公，林珞菲屏住呼吸仔细听，似乎是路太太，大概是康斯坦大公在向她询问公爵有没有醒，又或者是在嘱咐她什么事。

　　过了一小会儿，谈话声便听不到了，林珞菲松了口气，刚想着公爵能多睡一会儿了，没想到，公爵忽然一动，还是睁开了眼睛。

　　“菲……”一看到林珞菲，公爵便微微笑了笑。

　　林珞菲放下了替公爵遮挡阳光的手，装作没留神，偷偷将指尖滑过公爵的脸颊。她到底还是触着了那些细小的髭尖，满足地笑了起来。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她俯下身，凑在他的耳边，悄悄地道。

　　公爵轻轻一叹，看了看天色，确实时候还早。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还以为躺了很久，谁知道也不过就是一两个小时。脑后的疼痛似乎好了一些，可额角却胀得厉害，身体很软，稍微动一动就觉得疲倦。

　　“菲，你怎么也没睡？累吗？”公爵没有告诉林珞菲，身体的不适让他已无法再入睡，却只是微笑着问道。

　　林珞菲摇了摇头，轻轻地用指尖替公爵按揉额角，小声回答：“拉乌尔，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觉得累呢？”

　　公爵笑了，微微扬了扬眉，叹道：“再过十年，我就老了，你却还年轻，我的菲会不会厌烦我呢？”

　　林珞菲脸一沉，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别过头去，躲开了公爵笑吟吟的目光，赌气道：“拉乌尔，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这一次我不跟你生气，但要是有下一次，我一定不原谅你！”

　　看到爱人着恼，公爵赶忙柔声劝慰：“菲……原谅我，我不该这么说，菲……”

　　在公爵的连声轻唤中，林珞菲终于转回头，黑眼睛看着公爵的时候还是有些嗔怪，想绷住脸，偏偏在公爵温柔的目光里，最后一丝可能残存的怒意也消融了：“拉乌尔，”她用手抚弄着他的鼻心，“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会老。”

　　哦……是的……在爱情面前，时间也只得退让了……

　　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林珞菲一怔，这才突然记起，康斯坦大公还站在门外，刚才看到公爵醒了，她就把什么都忘了。此刻，听那个脚步声，康斯坦大公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有人在外面？”公爵也听到了这个脚步声，问道。

　　林珞菲点了点头：“我想可能是康斯坦大公。”

　　“是大人吗？”公爵扬声问道，一边用手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刚一动，他的脸色就一阵发白，压不住的晕眩让他直犯恶心，不自禁地皱紧了眉。

　　林珞菲轻轻抱住了他，一看公爵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仍然头疼得厉害，休息了一个晚上还是这样，林珞菲担心极了。

　　“菲，扶我起来……”公爵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他不能睁眼，睁开眼睛就会觉得房子都在转。但他必须起来，这样见康斯坦大公，太不礼貌了。

　　“拉乌尔，你醒了吗？”康斯坦大公听到了公爵的声音，正准备离开的他又走了回来，在门外匆匆道，“你别动，躺着吧，我进来了。”

　　康斯坦大公敲了两下门，又略停了停，很快地推门走了进来。

　　虽然心焦，大公在进来之前仍细心地为这一对爱人留了些时间，林珞菲胡乱披了件外衣，跳下床，跑到帐幕后躲了起来，羞涩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走进来的大公。

　　“拉乌尔。”康斯坦大公体贴地没有去看躲在一旁的林珞菲，尽管唇边淡淡的微笑表明大公已经感觉到了公爵的卧室里那种爱情的甜蜜氛围，两个人在一起，是怎样的幸福，大公是了解的。看到这样的微笑，躺在床上的公爵也放松了下来，不再为这种无礼的见面方式而感到歉疚。

　　“大人，您这是……”公爵注意到大公一身行装，肩上披着斗篷，斜带下悬着佩剑，甚至踢马刺也已戴在了马靴上，连忙问道。

　　“今天，我要回马勒去了。”康斯坦大公轻轻地道。

　　“大人，您这就走吗？”忽然听到大公这样说，公爵很感意外。

　　“不是昨天才到的，怎么今天就要走？”林珞菲也禁不住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着急地问道。

　　康斯坦大公向林珞菲躬了躬身，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只在她的脸上停留，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此刻衣冠不整的样子：“地方长官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我不走，只会留下更多的破绽，到时候就很难解释了。”

　　斯洛爵士！林珞菲愤愤地跺了跺脚，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呢！

　　公爵微微一叹，低声道：“大人，我很遗憾，我真希望能有机会再与您长谈。”

　　大公一笑：“会有的，拉乌尔。”大公担忧地看了看公爵的脸色，不禁又道，“你要好好休息，拉乌尔。我知道你放不下唐•克伦索先生，放不下你的朋友，可是，你要知道，其实对他们来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康斯坦大公没有说下去，但他的目光却已望向了林珞菲。

　　林珞菲脸一红，悄悄走过来，伏下身，依偎在公爵的身边，公爵也伸出手抱住她，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谢谢，大人。”公爵揽着林珞菲，轻声道。

　　康斯坦大公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拉乌尔，你和杜塞尔男爵的关系怎么样？”昨天，大公从林珞菲那里了解到斯洛爵士的种种暴行，就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帮助公爵。但大公毕竟离开宫廷多年，现在的身份更加尴尬，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或许能有帮助。

　　“杜塞尔男爵？”这几天来，这个名字常常在公爵的脑海里打转，此刻大公说出来，真好像是他心里的回声一样，“我与他的交往很少，从前他和他的父亲就很少到斐迪南城堡来。”

　　“是吗？这倒是很像杜塞尔家的为人。”康斯坦大公轻笑了一声，垂下头，好像陷入了回忆。

　　“您认识杜塞尔家的人吗，大人？”公爵问道。

　　“很久以前，已故的杜塞尔男爵曾是我的部下，这一代的杜塞尔男爵出生的时候，我还参加了他的洗礼。”大公摇头一笑，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算起来，怕是有三十年了吧……“因为当时的男爵夫人产后身体不好，男爵很早就离开了军队，他离开后，我们就没有了什么联系。我给他写过信，他回信说，很感激我的友谊，但，比起我的友谊，他和他的家人更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我尊重他的选择，就没有再写信给他，只是偶尔路过杜塞尔家的领地，我会让人悄悄地去看看他。”想起往事，大公也禁不住有些感慨，“杜塞尔家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别人巴结权贵，他们却是躲着避着，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二十年前的事，只有杜塞尔男爵一家没有受到牵连。”

　　“如果是这样，或许那封信会起作用。”公爵沉思着道。

　　“是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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