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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利奥好吗？”公爵轻声问道。

　　“拉乌尔……”林珞菲没有回答，公爵以为她刚才只是在为尼奥做按摩，所以才会这样问，可是……少女沉默着，低着头走到桌边，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菲，出什么事了？”公爵看到了林珞菲眼里闪烁的泪光，立即问道，一边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珞菲走过来，取了一条薄被，替公爵披在身上。

　　“拉乌尔，你先什么也别问，靠着我，让我抱着你好吗？”林珞菲看着公爵，这样说道。

　　公爵微微一怔，心里已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大概是刚起床，他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便靠在了林珞菲的怀里。

　　林珞菲紧紧地抱住了爱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拉乌尔，斯塔博恩……死了……”

　　公爵的身体一阵颤抖，林珞菲含着眼泪，把他抱得更紧了：“拉乌尔……”

　　“是……怎么一回事？……”公爵有些模糊地问道。

　　林珞菲尽量用柔和而轻缓的语调，向公爵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她什么也没有漏掉，连尼奥和杜塞尔男爵的行动也向公爵合盘托出，却惟独省略了斯塔博恩特意去取的那些药，她知道公爵心里难过，就想着药的事，以后慢慢再告诉他。

　　“弗利奥……”没想到，尼奥什么都没有说，却默默地做了那么多，可是，却已连再见他一面都做不到了……

　　“拉乌尔，尼奥他……”林珞菲刚想告诉公爵，尼奥有东西要交给他，就被公爵打断了。

　　“菲，你去把克瑞丝带到这里来好吗？”公爵一顿，摇头又道，“不……应该是我去看她……”

　　“别，拉乌尔，你身体还没有好，克瑞丝会明白的。我现在去带她来，你等我一会儿。”林珞菲知道公爵一定很挂念尼奥，可是，他却将克瑞丝的感情放在了首位，克瑞丝失去了父亲，这就是他最先关心的事。

　　“大人！”

　　克瑞丝哭着跪倒在公爵的床前，路太太扶着克瑞丝，难过得也只是掉眼泪。

　　公爵尽力俯下身，拉起了克瑞丝，毫不顾忌地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克瑞丝，我们都在这里，不要害怕，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一个人。斯塔博恩走了，但我们谁都不会忘了他，闭上眼睛，你会发现，他仍然在你的身边，在你的记忆里，斯塔博恩是永生的。”

　　公爵的声音总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低沉的语调有一种温暖的喑哑，仿佛能慰抚最悲伤的灵魂。在他的安慰下，克瑞丝渐渐止住了泣声，在公爵的怀里喃喃道：“弗利奥大人说，要记住我是幸福的，是爸爸的爱让我活了下来，所以，我是幸福的……”

　　“弗利奥是这么说的？……”公爵不自禁地微微一笑，那个总是对“爱”、“家庭”、“感情”一类的词嗤之以鼻的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他是真的变了……

　　“大人，您说，爸爸在天堂，会快乐吗？”小克瑞丝在公爵的怀里仰起头，信赖地看着公爵。小的时候，她曾听修女这样告诉过她，但是，她仍然想听公爵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一直以来，在克瑞丝的心目中，公爵是具有和神父、牧师，甚至是和主教一样的力量的。

　　“是的，会很快乐。”公爵肯定地回答道，“我们在天上的父会亲自照顾克瑞丝的父亲，如果有时天国的云没有那么厚，斯塔博恩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小女儿，他从没有见过的美丽的眼睛，可爱的小脸，他都能看到了。他会知道，和妈妈比起来，我们的克瑞丝长得更像爸爸，更像年轻时候的斯塔博恩。”公爵微笑着，用指尖轻轻替克瑞丝拭去脸颊上的泪滴。

　　“大人！您是说，爸爸现在能看到了？他的眼睛……能看到了！”小克瑞丝一下子激动起来，雀跃地问道。

　　“当然。”公爵轻轻拍着小克瑞丝的背，点了点头，“在天堂，所有的人都是依靠精神力量存在的，超越了□□的限制。斯塔博恩的眼睛虽然瞎了，但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被任何东西蒙蔽，到了天堂，他用他的心，一定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大人……那样就太好了……”小克瑞丝扒着公爵的手臂，渐渐以一种安稳的姿势蜷缩在公爵的怀里，小声道，“眼睛看不见总是让爸爸很不方便，我常常想，只要爸爸能看见，我什么都愿意做……”克瑞丝哭了一天，又是受惊，又是害怕，又是伤心，体力早就透支了，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在公爵的怀抱里终于可以感到安心了。真的，对公爵，她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的！克瑞丝尽力睁开困倦的双眼，朝公爵看，“大人，您也要好好休养身体，爸爸特意去拿的那些药，一定能治好大人的头疼……”

　　药……

　　公爵抬起了眼睛，似乎是无意识地向林珞菲望了一眼，林珞菲听到克瑞丝说起那些药，早已变了脸色，又急又慌地站在那里，不住地绞着手，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她害怕公爵问她，可公爵却已经垂下了目光，什么都没有问。

　　路太太抱走了睡熟的克瑞丝，今晚，她会一直陪在小姑娘的身边，并且，只要克瑞丝需要，以后的任何时候，路太太都仍会这么做。林珞菲留下来守着公爵，因为她知道，今晚对于公爵来说，也一样难熬。

　　林珞菲本想熄了蜡烛好让公爵休息，但公爵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这么做。公爵靠在床上，疲惫得甚至有些失神。林珞菲心疼地看着他，刚才在克瑞丝的面前，他是那样沉稳坚定，克瑞丝需要支撑，他就以自己的力量给小姑娘最宽厚的安慰和最有力的支撑，可是现在，克瑞丝不在了，他倒在床上，看上去是那么脆弱，仿佛只要轻碰一下，他的精神和□□都会立即碎裂得无法修补。

　　“拉乌尔……”她轻轻唤他。

　　他终于勉强打起些许精神，目光吃力地凝在爱人的身上，低声道：“菲，我好像喘不过气来……”

　　“拉乌尔，握着我的手，”林珞菲向公爵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感觉好些了吗，我的爱……”

　　公爵一笑：“我的爱……”这一句话，既像是不自觉地重复林珞菲的话，又像是公爵下意识地说出的心声。

　　“菲……”好一会儿，公爵才又轻声道，“那些药……斯塔博恩是为了那些药……才回到小屋的……是吗？”刚才，他没有问她，只是因为，他已经都猜到了……

　　“嘘……拉乌尔……”林珞菲早已控制不住眼泪了，她抓着公爵的手臂，只是摇头，她不想让他想这些，至少，不要在现在这个时候……

　　“啊，拉乌尔！”林珞菲忽然想起，她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他，她赶紧拿出了那件斗篷，送到公爵的面前，“拉乌尔，这是尼奥让我交给你的。”

　　“弗利奥？”公爵抬起手，指尖触着黑色斗篷的一角，斗篷上仍可见暴雨和泥尘的痕迹，尼奥这一天的艰险，似乎都可以从斗篷上的斑斑驳驳间看到……

　　林珞菲翻过了斗篷，小心地展开，显露出尼奥用剑留下的血红字迹：“拉乌尔，尼奥说，要你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公爵目光一动，尽管尼奥常常干出些让他吃惊的事，可是，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却还是第一次。他的眼睛随即落在了那件斗篷上，字迹并不是很清晰，似乎是因为写的时候，那种红色已有些凝固了，所幸尼奥把字写得很大，使得公爵看起来也不会太费神。

　　“你现在看到的字，是用血写成的，那个见鬼的该死的混蛋斯洛的血！”

　　公爵禁不住顿了顿，血……虽然看到这种颜色时，这个字已经不会让人觉得意外了，可当公爵这样念出来，他还是感到吃惊。这些用鲜血写下的诅咒词汇，虽然常听尼奥随口就说，但对公爵来说，却仍是相当陌生，平时，他连一句责备都很难说出口，这次，却跟着尼奥狠狠地咒骂了已经身故的斯洛爵士，一下子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又似乎有一种感情在暗暗地欢迎着这些恶意的词汇，掺杂着罪恶感，却仍是不禁呼吸急促起来。因为这两句咒骂，又想到这种红色字迹的来历，心底竟像是生出了一种发泄的快感，有一丝奇特而怪诞的慰抚在平复他巨大的精神压力，那种疲惫得无力承受的感觉竟略微减轻了。

　　目光回到了尼奥的黑斗篷上，公爵继续念了下去：“既然你已经说出了你一直说不出口的话，那你不妨就这样说下去，比如，凡是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称呼他‘混蛋’，像这样——这个混蛋先是被剑刺死，接着又被大火烧成了灰，很不错，是吧？当然！我想就是你也会承认，他这是罪有应得！现在你听着，斯塔博恩的死是因为他，他的死是因为我，这当中和你半分关系也没有，世界不总是围绕着你转的，偶尔，也有别人会成为事件的中心，比如我。”

　　故作自大的玩笑，字里行间都有着专属于尼奥的骄傲——念到这里时，公爵也禁不住笑了笑。

　　“拉乌尔，我走了，我知道，留给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那些话，我说了不止一次了，你也总说我说得对。我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会天天对着空气念叨一遍，我不嫌烦，希望你也不会。我是要回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已经好了，否则，你看我怎么对付你，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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