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宫漫漫夜

　　随着大雪的消融，迟来的春天终于光临了后宫，宫中的妃子又各自换上新装，陈御女在被朱秀宠幸后没几天，朱秀就再没招幸过她，依然是那几个妃子得宠，在后宫中人看来，陈御女已然失宠，对她的侧目也少了很多，日子还是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下去。

　　当金淑媛在叶琳又一次抱着孩子进来看自己，说还有两个月，这孩子就满周岁的时候，金淑媛才猛然惊觉，一年又过去一半了，叶琳看着本在说笑的金淑媛突然停止说笑，把孩子抱给奶娘，小声的问：“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

　　金淑媛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想什么，不过是岁月易过，红颜易老。”看她这样，叶琳张乐张口，半天才说：“娘娘不老，娘娘现在越发美丽了，看起来，倒是贵妃娘娘有些。”叶琳忙又住口：“娘娘，奴婢给三公主做了几件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金淑媛白她一眼：“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再称奴婢，你现在是堂堂的三品淑人，再称奴婢，不就有人说我轻狂？”叶琳笑笑：“妾方才不是情急吗？”

　　说着就吩咐自己的侍女把东西拿进来，打开包袱，金淑媛见针脚又细又密，可见花了心思，刚准备说话，就听见外面孩子的哭声，金淑媛刚预备问问，就见初鸾抱着孩子进来，对叶琳道：“宇文夫人，小小姐哭个不停，不知道怎么回事？”

　　奶娘跟在后面，叶琳刚准备接过孩子，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初鸾的脸色变了，她刚换上的一件绛色新衣，已经被孩子尿了一身，这泡尿一撒出来，孩子的哭声也就停了，不仅不哭，还笑了，露出长了上下各两颗牙齿的牙床。

　　叶琳接过孩子，对初鸾连声道歉，金淑媛也站起来，吩咐初鸾下去换衣服，叶琳带来的侍女也急忙找衣服出来给孩子换，忙乱了一会，孩子已经在叶琳怀里甜甜的睡着了，金淑媛看见叶琳脸上露出的慈爱神色，笑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再给她添个弟弟？”

　　叶琳把孩子的手往小衣服里面塞了塞，笑着说：“再说吧。”金淑媛并没忽略她说话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想起宇文师兄的意中人，金淑媛轻声叹气。

　　叶琳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住，笑道：“听的前些日子，又有人请立太子？”金淑媛嗯了一声，只是这次的奏折被朱秀一句话就堵回去了，嫡子尚可期，留待嫡子。嫡子，皇后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为什么金淑媛总觉得皇后的年纪和太后差不多呢？

　　留待嫡子，慈宁宫内，太后的叹息半天才出来，看着站在一边的张嬷嬷，她的声音几乎让别人听不到：“你说，我们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张嬷嬷半蹲在太后面前：“小姐，谁也不能料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太后重重叹息：“其实，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她，谁知。”张嬷嬷半日才道：“小姐，她是当日陈娘娘挑选的人，陈娘娘已经死了，陛下他。”太后伸手制止张嬷嬷再往下说：“罢了，看看再说，我累了，要歇息。”

　　张嬷嬷站起身，预备叫小宫女进来服侍，太后躺下去，又说了一句：“不许人打扰，若。”张嬷嬷已经接口：“小姐是不是连容华郡主也不许进来。”太后嗯了一声，张嬷嬷又等了半响，听不到她的说话声，只是有微微的呼吸声，张嬷嬷这才带着宫女出来。

　　快到七月了，天很蓝，张嬷嬷看着蓝天之下巍峨的宫殿，小姐她，总算想开了，其实纠结那些有什么用呢？为天下养的太后，已经足够了，况且连恒王的儿子不也一样有了王爵，一世荣华？
　　“娘娘，你瞧这个衣衫可好吗？”红鸯手里拿着件粉红的衣衫，笑着在问罗皇后，罗皇后只穿了里衣，长发挽做个髻，斜靠在榻上，笑着道：“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费这么大劲做什么，还不快些给我把衣衫寻出来？”

　　红鸯嘟起嘴：“娘娘，你也该打扮打扮。”绿鸳正在给罗皇后在首饰匣子里挑着首饰，听到红鸯这话，笑着点头道：“是啊，娘娘，你也该打扮的俏丽些。”罗皇后从榻上站起身来，自开了衣柜寻出素日穿的，示意她们给自己换上，嘴里还道：“打扮什么，眼看着乐儿就要出嫁，我要做外祖母的人了。”

　　红鸯把手里的衣衫随意一丢，上前接过罗皇后手里拿着的绛紫色外衫，笑道：“娘娘怎能这么说，陛下还说留待嫡子，娘娘怎么就老了呢？”罗皇后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面容，叹道：“老了，真的老了，在。”

　　绿鸳捡好首饰，拿起梳子替罗皇后梳头，这样的话，在前日自己替罗皇后梳头的时候，发现的一根白发就听到罗皇后这样叹息了，罗皇后拿起一盒茉莉粉，轻轻打开盖子，嗅着粉发出的清香，记得那个春日，自己接到宫中的传召，入宫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茉莉粉，只是当日那个少女，今日已经不在了，那清澈的双眼，什么时候变的沉静？

　　那爱笑的，微微向上弯着的嘴角，什么时候变的永远都是一条直线，再不变化？啪嗒一声，皇后关上粉盒的盖子，对绿鸳道：“我老了，这粉不适用了，吩咐他们做别的粉送上来，剩下的茉莉粉，就给乐儿去吧。”

　　这莫名其妙的话引得绿鸳看了红鸯一眼，却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弯腰应是。
　　装扮毕，今日是妃子们朝见皇后的日子，玉凤宫的大殿内，照样是莺莺燕燕一大群，俏言娇语不绝耳，正是盛夏，众妃大都穿了纱做的衣衫，下面系了各色裙子，头上的首饰也是那些小巧的，大都是用细小的珠子穿成串，垂于发上，中间再用当季的鲜花交插而成。

　　只有皇后依旧是很庄重的打扮，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众人，听着她们的说话，偶尔和林淑妃她们说几句，月贵妃坐在皇后的左边，看着依旧和平时一样的皇后。

　　又想起那日母亲进宫来说的话了，留待嫡子，当日这话着实让容华郡主大怒，没有目标的她又进宫来，在慈宁宫吃了闭门羹的她，又把一腔怒火发到月贵妃身上。

　　先是抱怨月贵妃怎么就小产了，又是抱怨月贵妃不中用，不能让朱秀先立朱旭为太子，月贵妃的耳朵里灌满了母亲的抱怨，不由有些怒火：“母亲，皇后娘娘今年不过是三十三，又不是生不出孩子来，陛下这样想，也是常事，不然又像先帝一样，皇后和太子之母不是一人，以至。”

　　不等月贵妃的话说完，容华郡主已经拍了桌子骂道：“你知道什么？生孩子，那个女人永远都生不出来。”月贵妃大惊，看向容华郡主，容华郡主也自觉失言，幸好她在一发脾气的时候，殿内的众人就退了出去，只剩的她们母女，容华郡主咳嗽一声：“好了，你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了，那个女人她，早就不能生育了。”

　　月贵妃冷汗都出来了，她抬眼看看周围，见没有第三个人，才开口对容华郡主说：“母亲，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容华郡主嚣张跋扈了一辈子，可没有女儿这样的担心，端起方才宫女送上来的冰碗，咬一口里面放着的西瓜，才斜女儿一眼：“怕什么，你现在养着三皇子，子以母贵，贵妃仅此于皇后，皇后无子，他当太子的可能更大，你啊，就是做了那么几年的贵妃性子才这么胆小的。”

　　月贵妃要问她的不是这个，有些急了：“母亲，你怎么知道皇，她不能生育？”容华郡主放下冰碗，手上的水也不擦一擦，用指头点女儿额头一下：“你啊，也要好好学学，在这宫里，若不是太后护着你，你的小命只怕都没了。”

　　太后？月贵妃隐隐想起什么，难道竟是太后从中动的手脚，让皇后不能生育？看着得意洋洋在吃冰碗的容华郡主，月贵妃身上又一阵阵发寒，原来这宫中，并不似自己常见的那样？难道秦修仪的死？想起金淑媛曾经说过的话，月贵妃不由叹息，原来还是金淑媛说的对，若自己的母亲真和秦修仪的死有关，那么当朱旭登上帝位，日渐长大之时，给自己带来的，就不是太后的尊荣，而是别的东西了，毕竟这皇宫里的秘密是永远都藏不住的。

　　月贵妃看眼皇后，却不知道她心里明不明白已经不能生育了？刘贤妃的笑声响起：“恭喜淑妃姐姐，听的有传言，陛下已经择好了驸马，即日就要下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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