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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
平平的方向感极差,基本上听不懂向东十米,再向北二十米的话,见面的地点只能选择在一个大商场的门口,还好刚刚去过,很容易就找到了地铁出口。她尽管心里念着莫慌莫燥,因为如果气喘吁吁或满脸通红都会显得太不矜持,但还是像进入考场般一样的紧张。远远的,她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那儿,商场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身穿黑色或者是深蓝呢子大衣,敞着口,可以看见里面淡蓝色熨得很服帖的衬衣和衬衣外罩着的深色针织衫,领口上还半露着偏灰色的围巾,颜色搭配的很协调,虽然是深色,这种正式的妆扮还是在人群中显得很乍眼。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应该是他,他比平平大六岁,但男人的好处就是青春时有青春的阳光,但青春逝去後阳光就变成了成熟却不显苍老。平平径直走上去,在离他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握手还是拥抱,好像都假的可笑。他终于也发现了她,在两米远的地方,他们对视着笑了,谁都没有拿出那藏在兜里已捂出汗来的手,他和照片上差不多,她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果是在外国的电影里,两人肯定会几个健步跑上去,然后疯狂的拥吻,但含蓄的中国人,而且不是在拍电影,他们只能在两米开外倾听彼此的心跳。
好在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男人便主动的说话了,“饿了吗,吃饭去吧。”女人顺从的跟着,距离从两米拉到了半米。“飞机有些耽误,下了飞机后还要办各种手续比较麻烦。还好没有晚了吃饭时间,总不能让今天浪费过去,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八点,我刚刚起床。”阿文笑着说。平平也微笑着,看看手机都已经九点了就问:“你每天都是这么晚才吃完饭么?”阿文说:“平时比较忙,晚上基本上都是八点多吃饭,也不觉得很晚。你每天几点吃啊?”平平妈妈主张晚上早吃饭,有助于消化,每晚六点就开饭了,但平平说:“七点多。”阿文马上关切的说:“哦,那饿坏了吧,不应该睡觉的,早点约你就好了。”“没事。”平平还是没说已经吃了晚饭的事。
阿文带着平平左拐右拐,最後在一个幽静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餐厅,灯光华丽而幽暗,每个小桌子上都搁着一盏放在玻璃杯里的白色蜡烛,墙上挂着几幅油画,有一幅油画上是一个中世纪的欧洲女人,裸露着丰满的身体,低垂着哀伤的眼神,好像在哪见过这幅画。平平心里思忖着阿文是怎麽摸到这个地方的,她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但又难以抑制好奇心,很想知道吧台里花花绿绿的摆的是什么酒。餐厅的音乐声不太,人也不多,很清净,仿佛不是在喧嚣的北京。在远处墙角的位置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外国男人和中国女人,男人很儒雅,女人却很妖艳。一个白净的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员走过来在他们的桌前微微弯下腰搁下两份精致的菜谱和酒单,就转身走了。阿文问喝不喝红酒,平平对酒知之甚少,也懒得看那酒单,只是听说喝红酒对身体好,就说好。点了酒,阿文才打开菜单,平平也跟着打开,品种并不多,价格倒很雷人,记得很久以前吃的牛排是二十多块钱一份,还外加面包和面条,如今只是一份牛排就要一百多,还有些菜她从来都没听说过,正在犹豫,阿文问她想吃什么,她不好意思点贵的,又加上刚吃过,就要了一个开胃菜,可是阿文说只要开胃菜怎么能行,主餐一定是要点的,并且推荐那个昂贵的腓利牛排。等阿文合上菜单,服务员才走了过来问可以点餐了吗,然后两个人把目光都转向她,女士优先。平平点了牛排,服务员问想怎么做,平平无语,他接着问可以接受牛排中间的粉色么,平平不懂,然后他又问是要纽约风味还是要法国红酒酱,平平都没吃过,阿文接管了过来,用英语点了菜,服务员终于走了,平平的脸红了。阿文安慰她,说第一次吃总是不适应的,以后就会好的。一会儿服务员拿来酒,一手拖住酒瓶,往一个杯子里到了很少的一点,阿文拿起杯子晃了晃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品了一小口後说不错,然后服务员才开始真正的倒酒,阿文的举动平平在电影里见过,她很想问问他真的辨别酒的好坏么,但没好意思。阿文举起杯子说:“干杯吧!”“为了什么呢?”平平笑着问。阿文早有准备:“为了我的中国之行,为了你的美国之旅。”平平对阿文下了功夫编的这句押运的句子很喜欢,但却不解:“为什么是我的美国之旅,我在北京啊。”阿文对她的疑问也备好了答案:“我想让你在这个星期里很可能的体会美国的城市生活。北京是个很国际的大城市,虽然不像美国各种文化都很厉害,但还能体验到一些国外的东西。今天是第一步‘美国法式牛排’”。阿文的汉语和纯粹的中国人还是不太一样,说话语速较慢,还会用错词,平平也不想去纠正他,反倒觉得听起来很可爱。“为什么是美国法式牛排?没有美国牛排么?”平平不喜欢这个这个拗口的名字。“这是一家美国人开的饭店,但主要做的是法国菜。美国好像也没有什么自己的饭,都是从别的国家拿来的。但最後都变成了美国自己的东西,只是还留着一些原来的特色。就像美国的人,各种皮肤的人都有,大家都是美国人,但你能看得出来他的家是从亚洲来的,还是从欧洲来的。”平平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阿文拿眼睛望了望墙角问:“是不是有很多中国女人都喜欢和外国男人约会啊?”“大城市可能有吧,我的家乡很少,我们学校的外教都长得不好看。”总算从刚才的尴尬当中解脱了,平平笑着说:“在美国多么?”阿文说:“也不是很多,华人还是喜欢和华人在一起,我们从台湾过去的人都不太喜欢和老外交往的女孩子。”平平对这个答案很震惊,特别没想到他也会用老外这样的字眼。她一直以为在美国那个一直以自由国度著称的国家里干什么都是可以的,没想到也有众口铄金的事,追问道:“你也看不惯么?”“我当然无所谓,可是有的人只是为了钱就不太好了,而且生活上会有很多不方便。”平平表示同意。
很长时间後,饭终于上来了,大大的白色盘子还带着温热,盘子的一半是几片胡萝卜和西兰花,另一半的中心摆着一块黑乎乎的牛肉,上面浇盖了一层深色的酱汁,阿文的饭差不多,只是牛肉已经切开成片装,可以清楚的看见牛排中间部份是粉红的,还有血渗出来,实在不太养眼。平平切了一小块,她的牛排中间也有一层粉色,幸好没有血。阿文说他吃的是比较生的水牛肉,给平平点的则是半熟的上等牛排。平平尝了一口,很嫩,即使蘸了酱还是觉得没味,好像缺了什么。平平常年吃妈妈做的菜,菜里总会放些酱油,醋和辣椒等各种调料,味觉大概已经不敏感了,少了这些佐料吃啥都觉得没味。阿文满意的吃着,问平平的意见。平平也不想撒谎就直说了。阿文笑了,说:“你大概总是吃酱料,从来没有品过肉的味道。香港人爱吃海鲜,海鲜也只是在白水里煮过,没有什么酱料,日本人的寿司和生鱼片更是没有任何酱料,连煮都不煮,想尽办法让鱼保持新鲜。真正的味道都在菜里,不在酱里。”平平听着阿文的饮食讲座,尝试着品上等牛肉的鲜美,但都没有成功,嘴里还弥漫着 刚才吃的麻辣串的火热。
吃完饭,阿文主动买单,平平也拿出了钱包,但阿文左手淡淡的作了个拒绝的姿势,右手就把信用卡放在了包着皮面的账单本里。平平心里很是受用,她不喜欢小气的男人,而且为女士付钱是一回事,关键是付钱时显出的绅士般的优雅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一顿饭下来,几年来的感情慢慢的恢复了,两人都不太做作了。平平开玩笑说:“你一向不是很节省么,天天哭穷。”“哪有哭穷,在美国我就是不富裕啊。还好是在中国,这些东西都不太贵,好的西餐厅是很贵的,我来之间都查过了。”阿文笑着说。幸亏不太贵,否则多心疼,看着只吃了一半的牛排,平平心里想。
接下来做什么?已经十点了,夜晚显得暧昧起来,走出饭店,平平心里开始打鼓,吃饭是最自然的约会,即使什么都不说也有事做,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平平还没有准备好。看着犹豫的平平,阿文温柔的说:“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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