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

　　幽深的道路，百米就有一盏硕大的夜光石照亮路途。在通道的尽头，视线豁然开明了起来，浮现在眼前的是宽敞的地下大厅。大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元景泰正在焦急的看着炉火，时不时走到药罐旁捣鼓两下。

　　“侯爷，今天是老夫人寿辰，您不出现可不符合规矩。”

　　惜文夫人心想侯爷肯定忙得忘记了老夫人的寿辰，赶紧来炼丹室提醒，否则家里人又该说自己不像个当家主母了。

　　“要不就让丹童来看顾这里，您得出去见一见宗族里的人呐。”

　　忙碌的身影依旧没有停歇，惜文夫人只得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等待侯爷完成手里的事。

　　老夫人的寿辰，侯爷肯定不会不去的。

　　等到“嘭”的一声，丹炉里的火势逐渐变小，侯爷才放下心来，跟旁边的丹童嘱咐了几句。擦了擦脸和袖子，说道：

　　“夫人，我们走吧。”

　　惜文夫人笑着跟随，“侯爷，咱得先回房间梳洗下呀，您看您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哪家世外高人来给老夫人添寿了呢。”

　　低头看了看自身装束，元景泰笑了笑，“夫人说的是。”

　　梳洗装戴完毕，元景泰走去房间内侧，走出来间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屋里只有自己和夫人两个人。元景泰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说道：

　　“夫人你看，这是我花数月制成的驻颜丹，年轻的吃了去可保颜，年长了也可延缓衰老，我这里有两粒，一粒给你，还有一粒，就当是你给老夫人的寿礼吧”。

　　没想到不但自己能得到侯爷亲自炼制的丹药，连送给老夫人的寿礼都准备好了。惜文夫人小心的收起了一盒，放在桌上，另一盒放在手上，当着侯爷的面，拿出丹药慢吞了下去。

　　“如何，夫人可感觉到瞬间神目更加清明透亮，呼吸也更为顺畅了？”元景泰这次共制了三粒，其中一粒自己已经吃了，就是不知女子反应和男子是否有不同。

　　为了验证侯爷的话，惜文夫人离着侯爷远点，走了两步，面朝窗户，深吸了两口气，随即笑靥如花，说道：“侯爷，确如你所说，感觉都能闻到空气中树叶的清香味了。”

　　“既然是驻颜药啊，想必一时半会难以看出成效，等到两年后，再瞧侯爷和我，肯定与其他同龄人不同。”

　　说完再看看侯爷全身，衣服面目都无不妥了，拽起了衣袖一角：“侯爷，我们走吧”。

　　晚宴将要开始，各个宾客也都依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侯爷和侯爷夫人却迟迟不见面。侯爷府对来的宾客老爷们的说法是侯爷身体不适，不宜在人群中聚集。此刻侯爷夫人正在照料。

　　少数几个熟知侯爷府情况的人，心里却是跟个明镜似的。侯爷近些年多是专注在了那修仙问道上，大家都不敢明言。

　　凌旋夫人正在和荣管家讨论待会晚宴的细节，却有丫鬟来报，侯爷和夫人出来了，现正在给老夫人拜寿呢。

　　此时，惜文夫人手环着旁边的夫君，两人如恩爱多年的夫妻一般，伉俪和谐，后面跟着一帮丫鬟。

　　一帮人直朝老夫人前去，行了个大礼。老夫人见自己儿子已来，也不想多作争执的话，只说儿子儿媳好，然后笑盈盈的拉着惜文夫人的手，当着大家的面称赞夫人照顾侯爷辛苦。

　　天色渐暗，各处摆满了明亮的灯笼。老爷夫人们在一侧，少爷小姐们在一侧，那些今日不当值的丫鬟小厮也在不远处嬉笑一堂，吃着茶果点心。

　　热闹的氛围萦绕在这侯爷府中，惜文夫人作为侯爷的正室，是在这里除了老夫人外，身份最为规矩体面的人。可是实际上，她一开口，凌旋夫人恨不得推她去水里立刻灌一灌那脑子。

　　“太守夫人，我得先祝贺下你。前段日子孙大人纳了个姨娘进来。您这又多了一个姐妹啊！”

　　无视太守夫人张氏瞬间沉下的脸，惜文夫人继续说道：

　　“我家侯爷与孙大人从小的交情，虽说是同类相聚，可侯爷却无心在府里纳人。弄得我在府里，好生无趣。”

　　几个没有身份的夫人早已放下手中的碗筷。沉默不语。

　　“还好天天都能遇到家里的大小姐。姐姐，你这一个月我能见你七八上十次，不知道你这将军府的事情可还能看顾？”

　　“弟媳这话说的，是觉得见到我这姐姐次数多了碍眼了不成。”凌旋夫人说完吩咐旁边的丫鬟：”快，把这碗凉菜端到老夫人前面去”。

　　继续道：“还不是母亲身边需要个体贴的人。”

　　除了还闷着气的太守夫人，其他夫人见这状况，忙应和了起来。

　　“是啊，凌旋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孝顺母亲。”

　　“那可不是，老夫人好福气，有这么个体贴的女儿。”

　　“我家闺女将来要是能多来看我，那就行了。”

　　无意再在这纠缠下去，惜文夫人开始专心吃起眼前的菜肴。方才的话就像弹起的石子，进入了水中，崩起了点水花，如今，转瞬就恢复原本的模样。

　　可有些却能荡起某人心里的伤痕，不在它痊愈前揭一下，那岂不是就结痂了。

　　“王夫人你今天这蓝色外裙甚是好看，可惜穿给了这帮糊涂人看。”惜文夫人夹了口菜放在了旁边的王夫人碗碟中。“上次向你讨来的武侠话本，一下子就看完了，想那话本里人物恣意江湖的生活，看来是我这辈子都无望了。”

　　说完竟不知从哪个衣袖里掏出一本小书，递给了旁边人。“这本看完了，还给你。”

　　“生活不是话本，还是要恪守礼份，受拘束的，惜文夫人。”王夫人收起话本。

　　与其他夫人不同，王夫人家中出自江湖世家，后家中不幸遭遇变故，需要朝廷上的一些帮衬，为此，促成了这段朝廷官员和武林世家小姐的婚姻。

　　“是啊，相夫教子，与丈夫恩爱绵绵，老来看着子孙满堂，这一辈子也是舒坦。就怕啊，遇到个不爱的夫君，那可就是度日如年，好生可怜了。”

　　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酒香，王夫人想这惜文夫人大概是醉了。夫君便是夫君，哪有爱不爱的说法。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话本，转身递给了身边的丫鬟，叮嘱将其收好，小心掉了出来，被旁人发现。

　　寿宴过后，侯爷府和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们，全都聚集在一起看戏，听的是那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无疑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喜爱。

　　惜文夫人今晚喝得有点醉了，彩云带她在离人群不远的走廊间稍作休息。待会，还得去陪老夫人听曲。这侯爷夫人不在老夫人旁边，可是要被大族夫人们说闲话的。

　　“彩云，你说，如果我不是侯爷夫人，而是普通的小姐，甚至丫鬟，是不是就算在这坐一晚上，都不会有人发觉？”

　　夫人又在说着些糊话了，彩云心想。夫人就是夫人，哪是什么小姐丫鬟。

　　“夫人就算不是夫人，有着侯爷的喜爱，也定不会冷落着夫人让您的。夫人您现在有好些了吗？”

　　“怎么，你这是催我赶紧去看戏了？”惜文夫人看向丫鬟，却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正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

　　曾几何时，这样的一幕，在自己的梦中上演。

　　门外喧嚣吵闹，门内却寂寞无声。本是黑夜，却被彩灯照得如白昼一般。

　　“你告诉我，先生今晚会来找我吗？”女孩着丫鬟辫，独自坐在亭子中，看到这唯一在自己周围的活物，情不自禁的与它说话。

　　长长的尾巴吊在低矮的房梁上，见有个人，小松鼠倏的一下，从木头房梁跳上了树的枝丫。

　　“你别吃了，枇杷很酸的！”

　　似乎听懂了女孩的话语，松鼠扭过屁股，看了眼下面的人，旋即转进了旁边更加繁茂的树丫中，消失不见。

　　果真是个不识货的小东西，坚果那么好吃，吃什么酸枇杷。小彩什么时候才能偷出空闲来找自己。荣管家提醒说不要到前堂，可自己也想像小彩那样，能为府里做些事情。丁士，他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今晚，月亮这么圆，他也是一个人度过的吗。

　　—

　　“这位可是惜文夫人？”

　　彩云挡在了说话的男人面前，见对方穿着，应该是哪个大人。只是这夜晚特意寻夫人，是有何目的。
　　见丫鬟挡在了自己面前，丁士想该是唐突了，遂介绍道：“初次见面，夫人可能不知，我是庆贵妃的义子元士，也就是外人所称的天静王爷。”

　　原来就是久居府中的天静王爷，那也就是先前那位小少爷的父亲，难道这次来是找夫人说理的？彩云想到这里，回头担忧的看了看夫人。

　　“不知王爷来找我这妇人有何事？”惜文夫人眼神示意彩云退下，起身询问。

　　“今日小儿谨昕在后院中游玩，无故哭泣，惊扰了夫人，是以来跟夫人说声抱歉。”说完双手环绕，轻弯腰作道歉状。

　　“王爷严重了，小孩哭闹本就是常事，大人哪会放在心上。”

　　“夫人可能不知，谨昕自小身体异于常人，又自小丧母，为了不惹出事端，我从小教他守礼谨慎，他名字中的谨字，也就是由此而来。”

　　“为何和我说这些？”惜文夫人问道。

　　“只是想说明下缘由，不想让夫人，讨厌了小儿。谨昕可能看到您，想到了他的母亲。”

　　“王爷多虑了，我很喜欢你家公子。”

　　“既然您喜欢，不知夫人可愿小儿，多与您亲近？”

　　“这是何意？”

　　“近期我可能会多来侯爷府中叨扰，放谨昕一人在府中不放心，所以烦请夫人能照看一二。”

　　“这…..只要侯爷首肯……”

　　语未尽，远处传来响声震彻云霄，天空闪耀着烟火，惜文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看向远处。特别是彩云，少有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玩性未脱的她不停的拉着夫人，想找个合适的视角观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旁还有位天静王爷。却不知这位王爷也已不动声色的走在了惜文夫人旁边，与两人一同观赏不远处风景。

　　“王爷不担心我再次弄哭小公子？”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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