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

　　夜色愈黑，外面有些虫子的声音格外入耳，竟然衬托了这晚上的宁静。直到后半夜，好似箭头飞过的一道细响稍纵即逝。不久，原本熟睡状态的阿星竟睁开眼睛，坐直起了身子，瞬间消失在了房间。

　　“主人，晅愿已带至石壁上。”九心低着头，恭敬的告诉面前的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

　　这个人，便是消失的阿星，只是模样却完全不似白天的样子。不多时，她看向面前躺着的女子，对方也微微转醒。

　　晅愿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空中比往常大的离谱的满月。月光洒下周围有种半明的状态，是以可以比较清晰的看到站在旁边女子的样貌。看起来白的离谱，眼睛细长，睫毛上似乎沾了点白色的细碎，眉心点缀着像银白色的弯月标记。

　　好像……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仙子。

　　不，不像仙子，她的清冷眼神，还有那讳莫如深的笑容，让晅愿并不觉丝毫友善。

　　“这位姑娘，你是……？”晅愿感觉到精神还有点疲惫恍惚，一手撑在下面的石壁上，一手按摩着两方穴位，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同时脑海中思绪万千，回忆着自己可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得到回应，晅愿看着眼前的女子，面露疑惑与惊慌，正准备开口，却见对方突然伸出右手在眼前。晅愿的最后记忆，停留在那近乎透明，如白色玉石般的一只手。

　　四周寂静无声，晅愿的脑海中出现一点点淡红色的光芒，在往阿星的手中消失。同时阿星听到身体中的那个东西，发出低沉的苍老音，“女子的爱与偏执，这段记忆不错。这人，也不错，日后有她的造化。”

　　收回了手，阿星唤来九心，示意他将晅愿带回。

　　看着远去的两人，阿星疲倦的躺倒在刚才晅愿醒来的巨石上，月光照在她身上，发出淡淡的白雾。

　　旁边草丛上，渐渐现出一个男子身影，面容看起来十八九岁，身材修长，玄青外衣。头顶黑发束起，颇有偏偏公子风采。

　　“喂！你最近术用的多了些。不过，因祸得福，吸收了那么多记忆，我竟然出人形了！”

　　阿星听到旁边的声音，侧头，顿时眼神微愣。旋即出声：“哼！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兽，变出这副模样，还是这副让人讨厌的模样！”手依旧枕在头下，语气轻蔑又不屑。

　　被唤作老妖兽的少年不满了，矮身往阿星走了两步，说：“不是啊！我这是根据你的喜爱来幻化的呀。”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面前少女的心思。“你这口是心非的女人！”

　　“月，既然我已经出来人身了，就不和你一起。看你这情况，在这至少得待两年呐。”

　　“两年的时间，够了。那时你来这找我吧。”女子看着月光，身上的白雾似乎比之前少了些。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虚弱。

　　“好！最多也只能两年！你知道的。”

　　少年说完即不见人影。

　　阿星觉得，没有了魇在身体里，自己才像个真正的人。

　　月这个名字是魇给的，它说与他合作的伙伴都叫月。所以自那以后，她便是月。本想告诉那人现在的名字，却没想那晚无月。

　　丁士哥哥，还有巫邪村的人，果然都不记得以前的那个女孩了。

　　星云浩瀚，就当他两年的星，在这个村子里平静的度过两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

　　—

　　时间返回到几天前，喝蛊酒的那一日。

　　丁大壮走上到台前，正待喝下酒水。众人等着看台上几个人的喝酒之后的症状。台下不知不觉间，晅愿走在了阿星的旁边，低声细语。

　　“阿星，之蛊教圣女有权带走一人，如若丁大哥没有选上，我会带他离开这里。”

　　晅愿看着阿星，眼神坚定，知道阿星不能说话，继续小声：“我会让父亲带你回当铺，父亲就我一个女儿，我走了，必定不会薄待你。”

　　在丁大壮的结果还未出来前，晅愿就和阿星坦白了她对丁大哥的心思，看来不是一时的想法。

　　过了很久，上方传来了这波人的结果，“宁瑶、欧阳境、莫惜玉、丁大壮，过！”

　　四个人全都过了。

　　晅愿看到这个结果，目露喜悦。“阿星，男子是无法带人去之蛊教的。刚才的话，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丁大哥。”

　　台上的人渐渐走了下来，阿星急忙给了旁边有点聒噪的女子一个淡淡的笑脸，便迎了上去。

　　“阿星，我们回去好好商议此事。”丁大壮也有预料此结果，急忙跟阿星说。

　　旁边晅愿看到两人相依的画面，眼神微恙，然后恢复往日精神走远到晅伯身边，等待着这次试酒的结束。接下来的人，她也无在意的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第八组少年结束，十一个人终于都齐了。所幸的是，无一人有性命的危险，这次比之往年，之蛊教似乎善良了许多。

　　欧阳管家走下台前，准备宣布结果。此时，之蛊教使者站了起来，制止了管家接下来的行动。

　　使者朝着众人，大声说道：“想必大家也看到，今年不同于往年，我们的酒水并不会致死，并且中蛊的我们都会给予解药。”

　　“前面这十一人，确实有资格入教，但我们也希望迎来更加优秀的人才。所以这次，所有适龄的都需喝下此酒水，我等再从其中选出十一人。”

　　说完，全场沸腾，喧闹一片。

　　“这小子，想不到还是个香饽饽。”附在阿星身上的珍兽突然开口说话，只有阿星一人能听见。在未化人形前，魇任何的动作行为都不会被人类获知。

　　“昨晚去把那人的记忆增加了一点可是花好一番功夫呢。”讨好的语气，似乎在向阿星领赞赏，可惜阿星此时是个“哑巴”，只轻轻嗯了下。

　　那个使者，今早醒来后，多了一段并未发生的记忆。

　　他收到一封来自上面的密信，写着：巫邪村一丁姓男子不可选入教。

　　在晅愿走的前一天，阿星和丁大壮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因双方都无双亲，只请来了族中有辈分的长辈，以及丁大壮的部分亲人。晅愿和晅伯自然也来了。

　　婚礼那晚，晅愿在阿星的房中，看着遮着盖头的新娘子，由衷的祝福丁大哥有个美满的家庭。

　　“嫂子，明日我就要起程去之蛊教了。前路不定，我是不愿父亲和我一起波折的。我和父亲说，当你们夫妇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次，也是希望嫂子你能照顾一下我的父亲。”

　　新娘子抬起了头面向站在前方的女子，将晅愿的左右手握在了自己的掌中，轻拍了两下。

　　意思不言而喻。晅愿见此展露笑颜，高兴的说了句：“那就不打扰你们夫妻洞房夜了，丁大哥估计也快来了。”

　　掀开盖头，丁大壮看着眼前的女子，红唇皓齿，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也是极美的。就是这身子，依旧有点瘦弱。还好最近这段时间打猎幸运，又有晅伯的照拂，得以有更多的时间在家干些粗活，阿星只要做些简单的事情就行。

　　看来，以后得多与晅伯走动，不能再在这巫邪村待下去了。

　　后半夜，阿星躺在床上，旁边是她的夫君。不自觉想起了魇在时说的：

　　“月与人类的孩子，天生记忆力弱于常人，后代亦受影响，不过这影响随着代代的传承，或越来越低，直到最后与常人无异。”

　　“同时在外形上，也会有月本来面目的一些特征。”

　　阿星也想有个孩子，孩子可能是她在这世界上漫漫长岁月存在的唯一期盼。如果天生与常人有异，那就让他生活在并不需要多接触常人的地方。

　　魇曾经说过，世间包罗万象，在更广阔的世界里，存在着许许多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觉得异于常人只是说明那个人见得太少的缘故。

　　况且，夫君他，一直很想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的世界里，就像现在这样，好像只有阿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男孩看着赤脚踩踏礁石的小女孩，忍不住担心起来。“你小心一点啊，别滑倒了。”

　　女孩却丝毫不在意，“要你管，大不了就湿透了衣服，这死热的天气，巴不得凉快下！”

　　“母亲说过，女子要温婉娴静，你这样以后嫁不了人了”，男孩继续嚷嚷。

　　“又不是嫁给你！”女孩气呼呼的走到岸边，拿起鞋子，经过在那练习弓箭的男孩，看到他半天也没射出个动物出来，笑道：“丁士，你一点收获都没有啊。”

　　男孩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女孩后面，一同回去。

　　不是亲兄妹，青梅竹马来称呼更为合适。在女孩心里，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妹妹。而在男孩看来，女孩是自己唯一珍视的人，以后是要当自己新娘子的。

　　谁叫她长得不漂亮，性格又差，没什么本事，将来嫁个不爱的男人，定会受欺负的。很小时候父亲教女孩射箭，她却下不去手，说将动物杀死太残忍。后来父亲就将这本事教给了义子，也就是丁士。

　　十三岁，女孩遇到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男人。他的手下有许多人，大概是个有身份的人。一来，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讨论对象。大家口耳相传，那位男子是从都城而来的医师，来这巫邪村寻找救人的草药。

　　后来，女孩经常在远处看那个人四处寻找草药。很多时候，她都想站到那个人面前，问他可否一起寻找。自己在这里长大，说不定见过他要寻的东西。

　　可是她无法那样做，那人四周有几个面目很凶的人，看起来是禁止有旁人主动上前说话。

　　一月多的时间过去，当初来的外地人已不再是村里的新鲜事，大家也不再关注他在茂密的丛林中寻找的身影。

　　就好像，他也成了这个巫邪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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