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

　　刚下过雨后的天气，空气阴冷，万里皆云，只有云层间射出淡淡的光束，照在还未干涸的水柱上，发出淡淡的七彩颜色。

　　惜文夫人高兴地准备出门。柳氏在旁边无奈地讲着最近府里的事务以及应对方法，彩云看着夫人的态度，急的小声说道：“夫人，您认真听听。”

　　“媛媛，你辛苦了。”诚挚的眼神刻在脸上，搭在了柳氏的肩膀上，下一秒本想出门口，却见到了两个意外的人，一大一小，正在向惜文夫人的府里走来。

　　“这这这，”惊得语无伦次，惜文夫人赶紧回房里。彩云和柳氏见夫人又回来，正待询问，便听见门口传来侯爷的声音。

　　“惜文，你这里好生热闹。”

　　彩云和柳氏依次向侯爷行了个简单的礼，不再作声。两人的目光被侯爷旁边的小少爷吸引，彩云知道这是静王府的那位。柳氏却是第一次见，暗生讶异，未显露半分。

　　“侯爷这是要……怎么还将谨昕带来了？”惜文夫人扶着侯爷坐在了塌上，轻声问道。“彩云，去给侯爷泡茶。”

　　“他父亲这些日子回了家乡，怕谨昕一个人在府中无聊，这平时来往的熟人也不多，就让他多来我们府里走走。”

　　嘴角微微抽了丑，看侯爷将谨昕带来这里，怕是自己今天出不去了。小公子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了是自己上次送的簪子。惜文夫人满意地朝着他走去。

　　“王爷暂时不在身边，谨昕想他吗？”

　　“父亲说男孩子不可缠着父亲，要自立自强。”说着丁士和他说过的话，小脸蛋一板一眼，“谨昕到了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年纪。”

　　小小年纪有此觉悟，侯爷听着不由得欣慰。惜文夫人却低了眼，不做言语，移了来远处的椅子，找了个软乎乎的垫子垫在上面，指示着，“坐上去。”

　　谨昕嗯了一声，乖巧地照做。惜文夫人帮忙脱去外面的斗篷，上面沾着细细的雨丝，摸起来竟有几分冷凉。

　　接过来茶盏，元景泰是第一次见到柳媛媛，好奇地看向惜文夫人。

　　“这是柳氏”，说完朝着柳氏侧头，“你来侯爷跟前来，侯爷有问什么回什么。”

　　本以为是夫人的亲人姐妹来相聚，看这阵势，像是府里的人了。本是随口一问，没想成了问话。他看着跟前的柳氏，身形婀娜，穿戴肃穆，像是书香家出身的女儿。

　　“妾身刘媛媛，见过侯爷。”

　　这个名字元景泰倒是想起来了，该是在老夫人大寿前后的时间，有日姐姐来跟前，说府里来了个知心人，那段日子手上事情比较多，忙完后便忘了这人。又是何时跟在了夫人左右？

　　“你是何家出身的，父母是做何事？”

　　“回侯爷，妾身出身城南柳家，父亲柳白，是管理当地的典藏史。”

　　“嗯。”轻饮一口茶，味道不错，是今年新出的茶尖。“你新来府里，要多听多学，夫人品性纯良做事稳重，是你的榜样，可知？”

　　“妾身定好好以夫人作则。”

　　自己何时成了元景泰口中的品性纯良做事稳重？惜文夫人以为元景泰是不需要说恭维话的人，那这句赞赏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见自家夫人面露疑色，元景泰猜到了几分，不自觉地经意间往她额头上，用指中轻敲了一下，笑道，“是真的，傻丫头。”

　　室内他人见此，全都屏住呼吸，特别是彩云，差点高兴地叫了起来，幸好及时用手蒙住嘴。谨昕在旁只是看着他们，面色不明。

　　夫妻间的好似亲密举动，却引起了惜文夫人过往的回忆。

　　“先生先生，我这字写的如何？”

　　先生拿起了字帖瞥了眼，答道：“还行，不差。”

　　只是不差吗，明明进步很大了。垂眉丧气地坐下，准备再多练习。

　　看到丫头这个样子，先生突然走近，抬手碰了下正专注笔头的姑娘额头，笑着再加了句：

　　“比之初来，进步神速。”

　　冬日的暖阳徐徐透过窗户进了屋里，照着女孩的笑靥，温暖了那一小段时光。

　　“夫人，”彩云上前推了推，拉回了惜文夫人的思绪，柳氏在谨昕旁和他打着趣，逗得吱吱直笑。元景泰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倒也觉得闲适。

　　光线越来越明，元景泰见时间已不早，便先离开去了其它处。这些日子，大概是炼丹室那边的事情快告一段落，是以平日里能见到侯爷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唯一的男主人离开后，彩云他们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话语间也更亲近自然许多。几个人以夫人为首，谈论着外面街道上好吃的店家，全然忘记荣管家的叮嘱，连本一心立志要请教处理事务的柳媛媛，也被劝的心动。

　　稍作休息，天空云彩散开，露出蓝天，大片光芒照在地上，一下子回暖了温度。一行人带着谨昕，包了都城归香楼的雅间，旁边的墙壁开了一面的窗户，能轻易看到外面的闹市。

　　惜文夫人包了个桔子，递给谨昕嘴巴，谨昕随口咬了下去，甜度适中。坐在四尺高的塌子上，两只小腿随意摇晃，一口桔肉下了肚子，开口道：“还要。”

　　大概小孩子就是容易与人亲近，这会惜文夫人与谨昕关系，倒是比之前自然了很多。惜文夫人拿帕子擦了擦谨昕嘴角，又拿了块桔子塞进嘴里。然后拿起剩下的一半，递在了他手上。

　　“自己剥去。”

　　谨昕接过桔子，小指头挠了挠外面的皮，使了点劲掰开来，吃的甚是开心。

　　“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呢，今天怎么没一起来？”惜文夫人问谨昕。

　　“夫人是说芷汀吗？她感了风寒，在家休息。”

　　“原来如此。”

　　这丁士不知是心大还是什么，就让谨昕一个人来侯爷府，身边也不跟着几个人。如果在这受了委屈，连找个人哭都没地方哭。看来得加快寻人进度，赶紧找一个孩子。

　　九心阁里新一批的人从小练武，里面多是从各地领来的孤儿，魇创办它来收集情报，同时也贩卖情报，挣钱作开支。当然，这个不是大头，有裴庆那家伙在，九心阁肯定不缺钱的。

　　思及此，惜文夫人突然问道，“谨昕，你可想学武功，丁士，哦不，王爷可有找人教你？”

　　“我有两位先生，瘦先生教我读写，胖先生教我骑射。”

　　骑射？那个人小时候可是半天都射不下来个野物。

　　小二开始陆续将餐食端进来，惜文夫人端坐在上方，命令彩云也坐了下来。待到餐盏全部上齐，彩云赶紧去将厢房门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柳媛媛旁边。

　　“媛媛，侯爷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要继续待在府里吗，我也许可以帮忙让你出去。”还未上筷，惜文夫人问了一句。

　　“谢谢夫人好意，既然入了王府，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之前没有遇到衷心的男子吗？”

　　柳媛媛听到此，未再作声。惜文府人也没再追问，她迅速夹了个黄瓜片进嘴里，甚是新鲜。旋即又夹一片放在谨昕碗里，昂着头示意他吃掉。谨昕看着碗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头，小筷子夹了一下，掉了。旁边的惜文夫人一直看在眼里，亲自夹了起来，手掌托在下面，送到谨昕嘴前。

　　“啊~~~张嘴。”

　　看着谨昕的小眉毛向下弯成了个八字，慢吞吞地张嘴吞了下去，惜文夫人柔声道：“要细嚼慢咽，”后轻轻顺了小家伙两下后背。

　　彩云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夫人和孩童相处的模样，她以前一直以为按照夫人的性格，该是厌烦的，因此对自身和侯爷的事也一点不在意。现在看和王爷家小少爷相处的样子，愈加心疼起夫人来。

　　“夫人，我还不知道这是哪家王爷的小公子？”

　　此刻她口中的小公子，正在和碗中的一片青绿做着思想斗争。这些都是好心的惜文夫人一股脑添的。他吃的极慢，柳媛媛见了此，用公勺另拿一个小碗给他舀了块远处的甲鱼肉。这肉被炖的入口即化，鲜嫩爽滑，谨昕朝着柳媛媛笑了笑，舀起一小口放进嘴里，细嚼后慢咽了下去。柳媛媛担心不合小公子的口味，所以弄的分量很少。

　　“谨昕是天静王爷的独子，侯爷说静王出门，所以让谨昕偶尔过来玩一下，免得待在府里烦闷。”看到刘媛媛的动作，惜文夫人只静静看着，未作姿态。

　　“原来是那位，我知道了。”惜文夫人不喜欢听柳媛媛在自己面前称妾身之类的自称，所以柳氏也就从命了。外面关于天静王爷的消息无非两点，庆贵妃流落民间的皇子，以及本人极少外出，回都城前已有一个儿子。原来就是谨昕。

　　几个人的食量都不多，不多时便都放下了筷子，彩云带着谨昕去隔间漱漱口，厢房暂时就剩惜文夫人和柳媛媛两人。

　　“我曾衷心过一人，达不上说爱与不爱，就是年少时候的爱慕。”

　　年少时候的感觉并不是可随便与人说的，柳媛媛听到夫人对自己坦诚过去，有点受宠若惊，她仔细地听着，不作怠慢。“那人对夫人呢。”

　　“他应该是无意的。”惜文夫人叹了一口气，抿了抿茶水，“你呢？刚才你没回答。”

　　“我，我身份低微，哪敢提喜欢二字。”

　　“媛媛，这样可不行，勇敢点，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做不成他的正妻，做妾也行。做自己爱慕的人偏房也比不喜欢的人要更开心。”惜文夫人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用手帕捂嘴，惊讶道：“难不成，那个人是侯爷？”

　　“不是不是，我从前未有机会接触侯爷。自从知道要进侯爷府，也再不敢有其它的想法。”

　　“若是侯爷，我会为你高兴的。”说话间彩云已经带梳洗完毕的谨昕进来，两人不再继续刚才的对话。

　　午饭后不久，看见谨昕也累了，惜文夫人亲自将谨昕送到静王府里。府里的管家赶紧招待了几人，并且叫丫鬟伺候小少爷去休息，嘱咐说晚点还有先生要来，不能到时候没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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