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

　　江涵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感觉血都凉了大半。

　　——医院

　　“怎么回事？！你们说了什么？前几天我刚带他去做了检查，医生说他最近情况是不错的，很快就恢复了，这段时间不能受刺激。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江涵压低声音问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白。
　　谢庭归被送到医院医生立马给打了镇静剂，在药力的作用下已经沉沉的睡了。
　　江涵赶到时谢庭归已经半睡了过去，见状他快步走上去握住谢庭归另一只不在输液的手，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吓出来的冷汗。谢庭归在半睡半醒中感觉到江涵握住了自己的手，也立刻紧紧握住，不肯松开。无奈只能在病房里问起了情况。
　　苏白觉得自己更想哭了——
　　一面是被谢庭归突然发作吓的。
　　另一面是委屈的
　　——明明是你的锅怎么甩到我头上了！

　　苏白在江涵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虽然都是很养眼的人，但跟春风沐雨的谢庭归不同，江涵蹦起脸来还是很吓人的，尤其是看着人时候的眼睛。
　　“那个、前段时间，半个月前吧，庭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查查你……”苏白停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江涵。
　　江涵没想到跟自己有关，“查什么，我跟他结婚都两年了有什么好查的。”
　　江涵有些烦躁，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神经一直紧绷。
　　“就是不懂庭子为什么就突然觉得你在外面有人了……”
　　“什么意思？庭归觉得我出轨了？”江涵打断他。
　　是不是出轨好像也不是很好说，苏白心想。
　　又道：“然后庭子就让我查嘛，然后……”
　　苏白停住了，江涵刚想催促，这时候刚刚还在昏睡的谢庭归居然有了要醒的迹象。谢庭归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一时间无法聚焦，像是还陷在梦里没挣脱出来。
　　好一会才看清身边的人。
　　他动了动被握住的手，刚抽出来，想了想又放弃了。
　　江涵用很轻的声音问他：“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
　　“苏白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跟江涵说。”谢庭归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他。
　　苏白有点担心，但转念一想这是人夫妻之间的修罗场，他在好像不太合适，只能开口说：“那你也别激动，有事慢慢问，反正人在这也跑不了。”
　　说完火速离开。

　　看着苏白逃离战场一样逃离了病房，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刚才苏白跟我说，你觉得我出轨了让他查吗？”江涵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谢庭归没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跟你说我真的没有，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江涵卧了握谢庭归的手，希望他能给一些回应。
　　谢庭归还是轻轻地抽回了被握住的手。
　　谢庭归想说：你不问我从发现的吗，不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因为输液有些微凉的手， “……我想出院，我不喜欢待在病房里”
　　之后不管江涵说什么他都不理，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冒出新芽的树。
　　僵持之下，江涵只能去办了出院手续。

　　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回到了小区里，走回去的路上江涵都死死抓着谢庭归的手，谢庭归也没有像在医院那样挣开。
　　回到家里，江涵把他带到沙发前，轻轻但不容挣脱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
　　“我先去做饭，你想吃点什么，不管你从苏白那里听到了什么，都要先吃饭，等吃完饭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好吗。”明明是个疑问句，但语气中透露着不可反驳。
　　谢庭归终于开口，说了从医院出来的第一句话：“行，吃完饭我们再说。”
　　江涵只能带着心烦意乱进了厨房，做饭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谢庭归，连鱼糊了都没注意，等他回过神，默默地把焦了底的鱼丢进了垃圾桶里。
　　两人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餐，虽然平时吃饭时也极少有交流，但今天的沉默让江涵很心烦。

　　谢庭归费力地把最后一口汤咽下，勺子和碗一碰。
　　当——
　　江涵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谢庭归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没抬头，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面前白底蓝花的碗。
　　沉默了几秒，谢庭归站了起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看着漆黑夜空里颤颤巍巍闪着光的星星。
　　恒星几百年前发出的光，穿过无尽的黑暗，落到他的眼里。

　　江涵从身后抱住他，用冒出的胡渣蹭了蹭他的侧脸。

　　“江涵，你还记得吗，半年前有一次你喝醉了。”谢庭归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响起。
　　江涵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他确实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次是一个大的合作方在结束后邀请的他，他不好推脱，只能去了，席间喝了不少酒。不经常喝酒的他自然抵不过常年混迹在酒场上的大老板们，之后他只依稀记得是方清把他送了回来，酒醒第二天谢庭归只是用着疲惫的声音跟他说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你那天回来，一直抱着我哭，说很想我”谢庭归低头，看着环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挣开，转过身，看着他。“你跟我说你一直在等我回来，说很喜欢我送你的手表。”
　　江涵用沙哑的声音说：“那天我喝醉了，说的胡话你不要这么当真……”江涵自己也知道这个谎话有多苍白，更何况谢庭归这么聪明。
　　“但……”他停了一下，“你那天叫出了个名字”。
　　江涵闻言额角一突。
　　“——岚晚，他是谁啊，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没在你身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就这么被你熟悉的叫了出来，你说我能不多想吗。”谢庭归的话像给江涵兜头浇了一泼凉水。
　　岚晚……
　　这个名字江涵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口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些事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等你不用吃药了，我再重头跟你讲起好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好吗？”江涵把他拉坐下来，蹲在谢庭归前面。
　　谢庭归颤抖的开口：“江涵，我跟你结婚，我爸妈很反对我们，两年了，我没回去见过我爸妈一次，他们也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就像被抛弃一样。”
　　他顿了一下，太久没说这么长的句子，有些不适。
　　“江涵，我喜欢你，我大学时候就喜欢你，我现在身体不好没有工作，我只有你了。但你知道吗，在我知道你可能还有其他人的时候，我以为我会生气、会去质问你为什么。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哪有什么永恒不变，都是会变的，你说是吗？”
　　江涵抬手摩挲着谢庭归的眼角，顺着发鬓轻轻摁着他的后脑勺。
　　“不想了好吗，有些事你想知道，我可以以后等你情况好一些了我们再聊好吗？”江涵不想再跟谢庭归再聊这个话题，太复杂，也太沉重。
　　他有自己的秘密，不愿也没法跟他说。
　　谢庭归定定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喜欢他，一直都喜欢。
　　他希望自己的这份情爱不是一厢情愿，若是得不到回应，他宁愿不要。
　　“我觉得……”
　　江涵按在他脑后的手轻轻的按着，半强迫着不让他转头，也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谢庭归就着这个姿势，别扭地把头转向窗户。他害怕，不敢看对面那人的眼睛。
　　江涵闻言收紧了手臂，把清瘦的身体用力圈在自己怀里。
　　“你今天很累了，你先去休息好吗，你想散散心我可以陪你，我明天就可以把工作交接出去，我……”
　　“我想自己去散心，就我一个。”谢庭归在他怀里出声，声音透过衣料，有点闷但不容置疑。
　　江涵摩挲着怀中人的头发，很软，有着一股淡淡的雨后草地的清香，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行，我不放心。”
　　两人再也没接着说下去，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谢庭归挣开围在自己腰间的手，向主卧走去，过一会捧着一些物件进了客房，江涵跟过去，看到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到客房里，卧室的大床上空了一半，衣柜里的衣物也被拿走一些。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默默看着，一个默默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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