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

　　被挖出已经腐烂的身体时，元啸又吐了，他看了一眼张秋海。

　　“你这身子保存不错，我以为至少要断手断脚呢！”

　　张秋海很是欣慰找到了身体，可是这魂不在附近，还是没法回归让他很是着急。小短腿蹬了又蹬，竟然还有点可爱。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素衣女子站在院门口。

　　元啸下意识看了一眼张秋海，转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人怎么能看到鬼魂呢？

　　乌酒反应很快，立刻就走向女子，生怕她靠近发现尸体。

　　“我们是风远村来的，我们想找张秋海，可这里怎么被烧成这样？”

　　女子打量两人，歪歪头沉思片刻，“张秋海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大家都讨厌他。”

　　元啸哭笑不得，这女子竟如此直白，刚刚她的犹豫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起来并不像是他的亲戚，是仇家吧？”

　　元啸一开始不懂，瞟了一眼乌酒才明白，他手里的利剑很是霸气，想装远方亲戚真有点难。

　　“你知道张秋海在哪儿吗？”

　　“我也是来找他算账的，他把我爷爷害死了，我好不容易凑了钱找几个人来教训他，可他们说张秋海失踪了，还看到他们家被烧了，我这才来看看的。”

　　元啸拉住女子的手，兴奋道：“姑娘，你可是真有才，倾家荡产的报仇啊？那钱要回来了吗？”

　　女子甩开元啸的手，气愤道：“人家说人失踪是意外，不代表他们没做事，自然是没有要回来，我便亲自来了。”

　　元啸看看自己的手，还是头一回被女子甩开手，这容颜能被无视，也算是惊奇了。

　　女子半低头害羞的走到乌酒跟前，“你们若是找到他，可否也告诉我一声，我想看到他被惩罚。”

　　元啸这才明白自己的盛世美颜为何没有倾倒对方，他推了一下乌酒，酸酸道：“快答应人家啊，人家一介女子也不容易。”

　　乌酒白了元啸一眼，恨不得一脚给他踹飞，女人是最麻烦的，他最怕之一就是女人。他连瓴樱都觉得很是麻烦，话都懒得多说，这会儿竟然还有脸红害羞的女子在面前如此，简直要了命。

　　元啸看热闹正起劲儿，哪里有想解救乌酒的心思。

　　“如果太为难就算了，爷爷死得很惨，也不知道他泉下有知会不会安心上路。”

　　乌酒实在招架不住，点点头算是答应。

　　“我们是找身魂和仇家的，不是让你们来找媳妇的，怎么还和那女的说那么久啊？”张秋海气得说话声音都变大许多。

　　元啸狠狠的打了他的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废话，我们遭罪还不是因为你啊？要不是怕回去被笑，还能陪你在这儿找来找去的，要我说给你丢进欲望井让你在里头被恶鬼啃骨吸魂！”

　　张秋海吓得立刻闭嘴，老实的模样还挺好笑。

　　乌酒走到远处，与那些孤魂野鬼交谈，总有那不知深浅的，还想以此来交换。真是惹错了人，阎王还会怜惜一下这世间疾苦，可乌酒就是这天上地下最冷酷无情的，他从不为谁心软，甚至不喜欢听那些与他无关的废话。讨价还价的鬼魂自然就被他一掌给灰飞烟灭了，这情景元啸看惯了，只是吓坏了张秋海。

　　“他、他一直这样吗？”

　　元啸扔了个木头道柴火堆里，“对你够好吧？是不是很宽容啊？”

　　办事的小鬼还算利落，带回来许多有用的信息，乌酒自然是那个跑腿的，元啸平和在简陋还原的房子里休息。

　　张秋海被一群鬼魂抓住放在火上烤，元啸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谁让他把自己冰冻时间给忘记了，想来乌酒也没考虑到这一点。

　　张秋海被绑在木棍上，鬼火炙热的燃烧着，围观的鬼魂都在解气的笑着。鬼火是最可怕的，犹如地狱之火，若是怨恨极深火力会更旺盛，被烧的鬼魂有着痛不欲生的感觉。

　　一个很是凶神恶煞的男子举起刀来，欲在张秋海身上切肉下来。

　　“刘途，我可是你大哥啊！”

　　刘途眼神犀利，没有丝毫情义，一刀下去就砍断了张秋海的猪腿，这大喊声，十里八村的鬼魂都能听见了，过来看热闹的还真有。

　　“你就把我当你的工具，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过？一言不合就打我，我做错什么你都不轻易原谅我，还让我跪在地上给你倒酒，我堂堂七尺男儿被你践踏如此，还想和我谈兄弟情？你也配？”刘途说出这话来，元啸就不想努力挣脱寒冰咒，而是不如边受这份冰冻之苦，一边看看这个恶人如何受到惩罚，若他动弹得，不管是要写自罚书的。

　　张秋海因与猪身已契合一年之久，疼痛早已相连，本就害怕一点痛的家伙，这会儿更是难以忍受。

　　“可你跟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家那个起不来床的老母亲喝药钱都是我给你的！”

　　刘途只觉荒唐的笑了，若不是为了母亲的药钱，他也不会在张秋海的手底下忍耐这么久。

　　“所以你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你给刘途药钱更打发乞丐有什么区别，他还帮你杀人呢！”一个女子气愤道。

　　“你是谁？”

　　“我是魏雪莲，那个你想强娶的女人，你竟然忘了？”

　　张秋海还在思索，刘途接道，“他想强娶的女子何止你一个，东边赵兰儿被他糟蹋后疯癫了，张巧心也逃跑时不慎跌落山去摔断了双腿，他应该早就不记得这些了。”

　　魏雪莲抢过刘途手里的刀在张秋海身上用力砍下，猪背上一道长长的口子流出血来，血腥味反而让人更加清醒。

　　魏雪莲当年被拉到张秋海的家，怎么逼迫都不肯顺从，一头撞在柱子上但并没有死，他的老父亲被张秋海陷害送进了官府，这才让魏雪莲有了动摇之意。

　　魏雪莲提出再见一次父亲，在狱中父亲受到了欺凌，留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见女儿，他告诉她千万不要向张秋海低头，不要答应他的条件，然后就断了气。

　　新婚之夜魏雪莲拿出匕首想要杀了张秋海，却因力气不够大而被制服，这让张秋海很是生气，她暴打了魏雪莲，还把她给了他的手下当玩物。魏雪莲欲死却总是被救下，在被送往飘香院的途中，终于偷得刘途身上的匕首自杀。

　　刘途在死后与魏雪莲相遇，她知道当初那把匕首是帮助，在变成厉鬼后没有为难刘途，而是合计如何弄死张秋海。

　　看着张秋海活得很好，他们很是生气，可还未达到能现身整治的力量，只能徘徊在他身边，还要躲着鬼差令官们的搜捕。

　　其他几个鬼魂也都是被张秋海欺负伤害过的，一刀刀砍下去，他们有些释怀，却好像还有什么堵在心口。

　　肉被一片片的割下来，这种疼痛是活着时更加倍的，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割骨刀，可以将鬼魂的骨都切成一块块儿的，是刑具中尤为厉害的一个。

　　本想接着看大戏，不过这寒冰咒劲儿上来就将元啸冻得神志不清，暂时睡去，危险不危险的也顾不得，准确说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深邃的夜空竟还未过去，这空洞的瞳孔，好似在说些什么。元啸一下坐起来，四周望去，想着那出戏没看完不要紧，张秋海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不回白襄殿？”

　　乌酒是在担心吗？还是在责怪？表情还是那么捉摸不透，语气还是那么毫无起伏，不知有没有想过同僚之情也是情。

　　“我想起来时已经晚了，不过张秋海怎么样了？”

　　乌酒将一壶热酒丢到元啸怀中，差点烫到他。不过这一口黄汤下肚，只觉身子暖暖缓过来许多。

　　“解怨，这个、你来吧！”

　　元啸不明。

　　乌酒抬起胳膊晃了一下，那几个找张秋海报仇的鬼魂正被婆娑链锁着。

　　元啸走向这群可怜的恶鬼前，心中不免感叹，他们因仇恨不愿离开人世间，因此他们耽误了轮回转世的机会，生前种种死后都会有结果，死并不是终点。他们也是第一次做鬼，也是一群无知又可爱的家伙们。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张秋海对我的伤害，他害死了我爹，毁了我的人生，在人世间徘徊，并未留恋，而是若不能报仇，便是下了地狱也会觉得委屈。”魏雪莲哽咽道。

　　“我们弱小而无助，在强大的恶势力面前，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叹出生的不好，恨老天不公。”一个才九的男孩说出这番话来，让人心头一紧。

　　他不过是在街上与朋友玩耍不小心撞到张秋海，他就被拉到后巷打到听不见声音，后一步步的变得不幸，他怨恨这一切的源头张秋海。

　　元啸听着这些话，也觉得张秋海真该死，看看他的生平，真是不止这一些坏事而已。

　　“我做鬼差已近千年，见过太多太多，张秋海罪大恶极，可若与我抓过的那些恶鬼来说，算得上很一般了。但毕竟经历这些的是你们，若提原谅才是最残忍，不如也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生不如死的感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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