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

　　回到穆国公府里面，穆以安这才发现基本上家里面的人全部都跑到她的院子里面来了。穆以安一手拉着戚含章，两人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都面面相觑。穆以安不由地问管家老刘：“刘叔……这是个什么情况？我院子走水了？”
　　她赶忙探头，想看看跟公主府相连的那堵院墙塌了没！
　　老刘将她拽了回来，眼神颇有些复杂，既心疼又欣慰，既喜悦又难过。他上下扫了穆以安两三眼，老泪都快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了。他叹息一声，道：“高公子一回来，就将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大夫人召了家中的人都过来小姐您的院子里头。”
　　穆以安拍了拍他的手背，看向站在一旁和高令仪商量事情的高羽琛。隐隐约约听见高羽琛嘱咐妹妹，道：“记得，军账一定要核过三遍以上才能送上来，一些重要的消息也不能自己晓得就开始胡乱瞎想，近的话就往隔壁公主府送，急的话就往中书署我这儿送明白吗？”
　　“知道了，哥。”高令仪沉稳地点了点头。
　　高羽琛拍拍她的脑袋，道：“你大嫂管好内账，你管好外账。既然决定嫁到穆家里头来了，自然就没有像家中那般那么多的规矩束着姑娘家了。你大可做你想做的事，也要学着为你做的每一件事负责。明白吗？”
　　高令仪点了点头。
　　穆以安同戚含章携手走了过去，给了高羽琛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我这一走，大嫂和三嫂就更有得忙的了。”
　　高令仪看着她，上前一步抱住了穆以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那里是忙，咱们分明是在为大将军鞍前马后、捞功劳呢！”
　　穆以安笑了起来。
　　戚含章也补充道：“羽琛哥，放心吧。我今天晚上会跟京畿防备营通气，让他们派一小队人过来穆家守着，好好保护大嫂和三嫂他们。”
　　高令仪装作失望的模样，打趣道：“诶哟！咱们的保护神要跑了！跑得远远的、跑去天上了！”
　　穆以安拱了她一下。高令仪哈哈大笑，可穆以安却能看见她眼底深处的担忧与祝福。
　　这时候，谢雨霏抱着儿子，身后跟着两三个抱着衣裳的侍女匆匆踏进了穆以安的院子里面。见到穆以安之后便激动地喊道：“以安，过来！”
　　穆以安应声走了过去，谢雨霏将手上好几件衣服都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她怀里面，仔细吩咐道：“你看着，这两件是换洗的衣裳，给你特意选了耐磨的布料和耐脏的颜色！还有这个！”
　　她回过头，指挥着两个小厮将一个箱子抬了进来。穆以安苦笑不得：“大嫂啊……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谢雨霏瞪了她一眼：“就算你现在出息了，可总归还是个姑娘啊！咱们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一些……不过，这可不是我兴师动众，这一件，是你期待了很久的。”
　　穆以安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想着。突然一下，整个人都兴奋地跳了起来：“难道！！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谢雨霏莞尔一笑，穆以安却激动得上蹿下跳，拽着戚含章就冲到了木箱面前。
　　木箱被小厮们缓缓打开，穆以安看眼睛都看直了——
　　那木箱里面，陈放着一件银灰色的盔甲！
　　那盔甲由上好的银灰色铁丝和铁环套相互扣缀串联而成，关节交接处又用了黑褐色的皮革，方便活动。整件盔甲比起寻常市面上的、或者是穆以安经常见到的都要小上不少，胸口更是别出心裁地为她缀扣出了一朵花的模样。虽然穆以安不大明白那是什么花，但由衷觉得，这是一件精妙绝伦的战甲！
　　穆以安平生两大痴心妄想——戚含章，和一套完整的作战装备。
　　她有一匹骏马名为赤瑕，有一杆银枪名为银霜，最后的这件铠甲，是大哥大嫂共同帮她凑齐的作战装备的最后一个装备！
　　穆以安快激动得哭出来了！抱着谢雨霏的双手几乎快给她跪下了：“大嫂啊！！！！你怎么能对我那么好啊！！！大嫂我爱你啊！！！”
　　谢雨霏赶忙将她扯开，推进了戚含章怀中，满脸嫌弃地道：“可别！我这么个小身板可着实承受不住你大哥和含章两个人的醋劲儿！”
　　戚含章抱着怀中依然眼泪婆娑，期期艾艾冲着谢雨霏大伸着手的穆以安，也是无奈得很：“大嫂……她激动坏了。”
　　跟着穆以安那么多年，福熙大长公主殿下已经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扛住自己想往地缝里面钻了而丢着穆以安一个人丢人现眼的不道德想法，处理得十分如鱼得水。
　　谢雨霏并不是十分在意，反而觉得这丫头即便是长到这么大了，还是跟自己两年前刚刚认识她那个时候一样，傻傻呼呼的，可若是遇到了真的大事情，却也是个敢动刀动枪的。
　　岁月似乎流过她的身上，带走了很多东西，但又沉淀了更多。
　　谢雨霏拉着穆以安的手摩挲在这件盔甲上面，细声细气地道：“我中秋的时候特意拉着你上街便是去量尺寸去了，原本这件盔甲的做工得要小半年，但因着战事突起的关系，穆家的单子都被一个劲儿地往上提、往上赶，阴差阳错的它就也跟着提前跑出来了。这是你大哥和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生辰礼，现下算是当作我们家以安的一件成人礼提前被我送出去了。”她对着穆以安的身材笔划了两下，笑到：“只不过我看你这两日时常茶饭不思的，不知道是不是瘦了些？”
　　穆以安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豪爽地道：“放心吧大嫂！若是真的小了我再给它吃回来就好了！”她又转过头去，眸光深邃地盯着戚含章，勾起了一遍的唇角，坏笑道：“更何况，有情饮水饱嘛！”
　　戚含章脸彻底黑了，冷哼一声直接转头去找高羽琛他们商量府中大小事了。
　　穆以安的尾巴耷拉下来了……
　　完了，这回是真的逗狠了些了。
　　不过！
　　穆以安眯起双眼。
　　她兴许能明白了，含章对自己的意思。
　　谢雨霏又将她叫了过去，告诉她一些基本的穿戴和保养的方法。
　　戚含章也在同高家兄妹俩一同商议着府中诸多繁杂事务。
　　许久之后，穆国公府管家老刘走了过来，请示管着府内的大夫人谢雨霏：“大夫人，今夜的晚膳要不要给小姐办一场饯别宴啊？”
　　谢雨霏冲着穆以安抬了抬下巴，意思是由她来决定。
　　穆以安迟疑了片刻，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戚含章。
　　戚含章似乎还在跟高羽琛讨论着一些事情，没顾得上看她的眼神。穆以安看着戚含章被阳光勾勒出来的骨感分明的侧颜，咽了咽口水。
　　含章是逆着光，不然的话……她就能看见，含章脖子上那一颗黑痣了。
　　脖子……
　　穆以安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晃了晃脑袋，喃喃地道：“娘的……我在想什么？！”
　　高令仪此刻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么了？”
　　老刘于是又将想法说了一遍。
　　穆以安开口道：“还是……还是算了吧，饯别什么的说得太难受了，我等着回来的时候吃洗尘接风宴吧！”她嬉皮笑脸地，似乎想要掩盖兄嫂们对自己的担忧与离别的痛楚，“接风洗尘、凯旋而归，才是我穆以安开办大宴的绝佳理由！”
　　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果然，果然还是我们家的小姐啊！好啊！”
　　谢雨霏抿着嘴笑着，道：“幺儿还不知道你要跑，若真给你办个饯别宴，你能听他哭上一整晚呢。”她对老刘道，“今晚还是各院做各院的晚膳吧，同平常一样，不用有什么区别不区别的。”
　　老刘应是。
　　高令仪拉了拉穆以安的手，道：“我和堂哥今日便不留穆家了，我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个就彻底搬过来，不然留着谢姐姐和小幺儿两个人在府上，你们和我都不放心。堂哥今日还要回中书署加班。”她又小声地凑到穆以安耳边道：“不过我方才帮你打听到了……福熙大长公主今儿个不回中书署，也不回公主府。”她拱了拱穆以安的手臂，“懂我意思了吗？”
　　穆以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着未来三嫂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感激与无限敬意。

　　“我今夜已经用你的名义给钱方进将军递消息了，他今晚就帮你整编军队，明天你到了楼关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接你。”
　　“哦。”
　　“还有啊，赤瑕的马鞍、辔头什么的我全部给你换成了新的，跟你之前围猎啊、跑马用的不同，我找了巧叔从他那里骗来的一套，战场专用、全新装备！”
　　“挺棒的。”
　　“哦对了，还有大嫂让我告诉你，虽然你爱那件盔甲爱得死去活来的，但千万别抱着它就睡觉，一来是硌得慌，二来是你当心穿着睡了之后，第二天活活像是被人胖揍了一顿，到时候连马背都爬不上去，更别说打仗了！”
　　“明白。”
　　“军医那里都有伤药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真的受伤了别硬撑知道吗？一定要告诉我！大不了我派太医过去救你。”
　　“好的。”
　　“你能不能发表点意见什么的？！”

　　送走了其他无关的人，穆以安同戚含章两个也不大有什么胃口一同吃饭了。戚含章亲自下厨熬了两小碗米汤，又十分贴心地帮穆以安撒了两勺糖进去，两人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晚饭。晚饭之后，就只看见戚含章忙前忙后地，一会儿在帮穆以安整理行囊，一会儿坐在桌子前帮穆以安写各种各样的消息传递出去。
　　一直念念叨叨的，她也不嫌累，脚步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穆以安倚着窗边坐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戚含章忙碌的背影，有些出神。
　　戚含章不满，回头怒斥她一句有用的话没说，怀疑她就是嫌弃自己烦了开始胡乱应付了。
　　穆以安轻笑一声，对着戚含章伸手，道：“含章，过来。”
　　戚含章白了她一眼，理都没理她，转身去将她的行囊重新收拾好了之后递出去给玉璇，让她放到明天一早出发的队伍里面。
　　戚含章一边念叨着一边走了回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战甲、衣物、贴身用的、还有葵水的时候用的……还有……”
　　她在穆以安面前来回踱步，穆以安看不下去了，一把拽着人的袖子，微微用力，十分轻松地就将人带进了怀里——
　　戚含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面对的就是穆以安近在咫尺的面庞！
　　穆以安一双眼睛紧盯着眼前人的面庞，戚含章甚至可以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上一次她看到……还是在穆以安院子的屋顶处。
　　那个眼泪婆娑，哭诉着想要追求自由的姑娘……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可以彻底纵马恣意飞扬，去到她想要真正能实现自己价值的地方，去大展宏图，去挥霍属于她的骄傲与放纵，满载着一腔热血与满身荣耀，自由来去！
　　戚含章鼻头微微酸涩，有些哽咽想哭的冲动。
　　“以安……”她哑声道。
　　穆以安凑上前来，用鼻子微微摩擦着戚含章的，她们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在这方冰天雪地当中充满了天火雷动的暧昧激情。穆以安的一双手臂环在戚含章的纤腰上，戚含章的手挡住了穆以安的两边肩膀，欲拒还迎的动作又激起了穆以安想要逗弄她的冲动。
　　戚含章的耳边现在只回荡着穆以安清脆而又磁性的声音，一圈一圈地环入传进了她的耳朵和大脑当中：
　　“我的公主殿下……臣下有个僭越的事情，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听一听？”
　　她的声音性感得要命！戚含章只觉得腿都软了。
　　还不待她回答，穆以安就故意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她的耳朵吐气，道：
　　“十里红妆，臣要把公主抬回家做新嫁娘！”

　　戚含章的脸红了，在月光的映衬之下越发令人心动。
　　穆以安不禁想起了祁京城内对这位殿下从小到大一路美貌的赞赏之词：
　　“美人一笑，皎月犹妒”
　　她的美人、她的公主殿下，此刻缩在她的怀中，美得不可方物！
　　她凑到她的唇边，勾起一遍唇角，坏笑着故意讨饶道：
　　“殿下，许了臣吧！”

　　戚含章无奈极了。
　　这丫头……越来越，会撒娇了。
　　戚含章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微微扬起脖子，将自己的樱唇负在了穆以安的红唇之上。
　　双唇相覆的时候，她听到穆以安模模糊糊地说：
　　“这次一定比上次的体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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