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熊与甜甜圈

　　下坠，无穷尽的坠落，抵达不了的地面，沉重的海水淹没了口鼻，耳鸣阵阵，溺毙的恐惧感……

　　眼睫轻轻颤动，她从沉睡中醒来，入眼的是陌生的房梁。木质的，很粗糙但并不脆弱传统三角形结构。

　　她坐起来，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唯独大脑空空，什么也不记得。

　　她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很温馨，摆放有些乱，但仍在整洁的范围内，看着挺让人舒心的。一扇向阳的窗，现在大概是黄昏，窗边的书桌被镀上一层黯黯的金色。两三支笔，一盏台灯在桌面上投下灰色的影子。

　　小窗一侧的墙上钉着木板搭建的简易书架，她一眼只看到了一本书，书脊上印着“Tagore”，作者一目了然。她发现床边竟然摆好一双拖鞋，于是打算下床走走。

　　她拉开椅子在书桌旁坐下，窗外正对着夕阳，仿佛在她预料之中的，墨色的大海在红橙色的阳光下翻涌着波浪，暮色中废弃的码头停憩或盘旋着三三两两的海鸥，时而高亢，时而又哀恸地鸣叫着。海浪里像是翻涌着金银，温暖的太阳向着墨蓝的宝箱中，慢慢下沉。

　　她回忆起了窒息的恐惧感，心脏似乎是被像一只只触手一样翻涌的浪尖攥紧了，溺水，挣扎的四肢，缠绕的游鱼……但是，除了恐惧之外的，海洋带给她的更多是震撼。她的肢体被恐惧缠绕着，大脑却产生了靠近的信号，使她得知她热爱它，她的灵魂好像一只海鸟，在海浪间飞翔，游戏与歌唱着。

　　这里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她却并不感到恐惧。一切都是亲切而美好的，伸手便够得到的诗集，微微带有咸腥味海风，合脚的鞋，奇怪的安全感……她觉得这里大概就是她的归宿，尽管她还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因何而来。

　　趁天色还未完全黯淡下来，她想去海边走走。

　　推开小房间的木门，客厅的摆设简洁而温馨，常而窄的木质茶几，配套的碎花布艺沙发。还有两扇门，她觉得那背后应当是厨房和另一个居室。屋前还有一个没怎么打理过的庭院，野草生机勃勃地生长在沙质的土壤上，锈迹斑斑的秋千架旁摆着一张白石圆几，一只藤编的小吊椅桌旁微微摇摆着。她觉得这里很适合午休或者下午茶。

　　她本来以为天色会已经沉下来，但是没有，遥远码头和岸边显得有些朦胧了……她静静望着那片海，奇怪它怎么好像显得远了一点。踌躇了一瞬，她转身回到了小木屋，并且阖上了门。

　　她知道自己很久没有进食，但却暂时没有饥饿感。她思考着回到先前的房间，想理一下自己的状况。

　　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觉得晚上待在室内肯定更为安全。

　　她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拉开右边的抽屉抽出一叠白纸。讶异于自己的熟练，她稍稍平复一下刚刚眺望大海陡然拔高的恐惧，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生存或者死亡？

　　她沉默地盯着这两个词语看着，又继续写道：

　　完全失忆，但没有失去对事物的基本认知能力。

　　死因（）：坠落，溺亡（与海有关）

　　对现在所处环境很适应，可能是我的居所。

　　没有外伤。

　　曾经不会恐惧海洋，甚至是向往。

　　她停下了笔，又往窗外望了一眼。夜幕上缀满星光，雪白的小幅度翻卷着的浪花像是将光卷入怀里。她轻轻拉上了窗帘，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了木架上的诗集。

　　她将它翻开，发现一枚书签夹在书页之中。她拈起那枚书签，是很普通的树叶标本——一枚染成海蓝色还撒了金粉的银杏叶，像是小学生之间互赠的礼物。她有些嫌弃地看着叶尾上串着的一张窄窄的卡片，上面是僵硬的花体字——“Happy Bithday”。

　　“啧，好幼稚……”估计真的是小学生的礼物吧……她想着，有点想把它拿出来塞进抽屉里，但是那歪歪扭扭的“花体”字，似乎是很久之前沾了水，字迹晕开了一点点，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把它放了回去。

　　她的注意力才集中到那页诗句上。

　　是来自园丁集的诗句。

　　My heart，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has found its sky in your eyes.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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