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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翌日是例行朝会的日子。
清晨天还不亮，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品大臣们都已候在了勤政殿旁的耳房中三两成群地坐着等待开朝。
在喝完小太监送来的第三壶茶后，安固城等不住了，敲了敲桌子，一个侍立着的小太监趋步过来。
安固城：“怎么还未开朝？我等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身后的武官纷纷附和。
还未等小太监回话，坐在离安固城稍远地方的镇南侯卫汝文冷哼一声：“安大将军好大派头，仗着手里有十万龙虎军，便不把陛下放眼里不成？”
卫汝文虽说爵位不如安固城，但在朝中却隐隐是新朝权贵中文官集体里的领头人，此刻他被一群文官团团围坐着，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文官也都附和起来，有些御史甚至拿出炭笔在玉笏上记了起来。
安固城噎了一下，瞪着眼瞅了瞅镇南侯，见他态度比以往更差，隐隐还带了几分杀意，更是摸不着头脑。
“我，我这也是关心陛下身体，这陛下向来勤政的，这都一连几日了，朝政一日晚过一日，万一有个三长……”
话还没说完，耳房门外转进来一个老太监，隐约听见安固城那半句话，见他这直肠子又要把这话篓子捅穿了，忙打了个岔：“陛下今日身体不适，已命太子代上议政，太子已在路上了，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再等上片刻。”
安固城拱了拱手，道：“有劳这位公公通传了。”回过头，看见镇南侯还是用一副带着阴沉恨意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立刻生吞活剥了似的，更是摸不着头脑。
在老太监通知到后的一会儿便开了朝，众官员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文官们簇拥着的卫汝文越过安固城时，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先一步走进勤政殿。
太子端坐在龙椅下方的加位上，众官员朝天子寝宫方向三呼万岁后便正式开始议事，天圣朝自开国以来便内忧外患不断，因此朝政议的也都是些兵家之事，武官们一时都觉得自己身负重任，文官们隐隐被压了一头。
在议完正事后，就在司礼太监唱喏之前，镇南侯卫汝文出列，对太子叩拜长跪不起，老泪纵横。
“太子殿下，老臣自陛下潜龙之时便跟随在陛下身侧，这么多年来跟随陛下南征北战，老臣虽不善军事，在开国后却也尽心尽力，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朝中有些人却不好好管束子女，仗着军功和军威，对老臣之独子痛下杀手啊！老臣的幼子卫嘉是个好孩子，昨夜却被安固城之子安思没有缘由地一顿好打，被人抬回家，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啊！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为老臣讨回这个公道啊！”
话音落，又有几个御史出列附和。
太子本已欲走了，见镇南侯这阵仗又坐了回去，不耐地皱皱眉，眼神飘向安固城：“安卿，你有何话要说？”
安固城一向是很讨厌文官这种弯弯绕绕的说法的，不过与他有关的事情他倒是听清楚了，却也更加茫然：“你说安思把你家小子打了个半死？”
卫汝文恨恨看他一眼：“难道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安固城呵呵一笑：“没有没有。我吧就是想说，要这事儿是真的，那思儿这回打得好。”
文官们听罢都愤慨不已，不依不饶地开口谴责起安固城。
太子扶额，对眼前这个情况有些头疼。最近这情况，正是需要用到武官之际，眼见着又将成为他的岳家.......如果安固城的态度能迂回些，他自然是愿意保他的。
但他这个回答.....让人想保他都难。
镇南侯见太子沉吟没有表态，愤慨道：“若是老夫在这朝中连这点公道都讨不回来了，那还是早点致士回老家吧！”说罢就要脱掉官帽。
太子忙走下阶梯制止他。
安固城因为安思没把这件大事儿告诉他而感到有些气恼，但这个时刻想的也都是回护儿子。
“我儿子要是打坏了你儿子，你便拿我的命去赔吧！”
太子这边又安抚：“哎，安将军你又何必如此。”
如此这般的和稀泥，虽说两不得罪，却对解决这件事没有任何的作用。
反倒令文官们对皇家如此回护武将生出了更多的偏见。
正在太子一筹莫展之际，殿外小太监唱了声：“陈王求见！”
“宣！”
随即，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就从殿外迅速走了进来，众官员纷纷诧异地看了过去。
徐子澹已经多年没有在朝议时出现过了。
亲王地位见太子不必行礼，因此徐子澹只对太子拱了拱手：“子澹久不上朝议，竟忘记了时刻，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摆摆手：“无妨，徐卿你本就无需辛苦朝议，今日是本宫召你，你又何罪之有？”
徐子澹听罢一笑，站到一旁。
另一边，镇南侯见太子还是一副要回护安家的样子，在陈王归列之时，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站起来，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或许还有所不知，昨夜安国公世子在殴打我儿时，与安思一道的还有他的妹妹，安念！”
“再无其他人？”
镇南侯摇摇头。
太子挑眉，坐回原位：“那又如何？难道安家女儿一介女流，竟也动手打了你家小儿不成？”
武将们纷纷笑了起来：“卫侯爷，男子之间互相打架是常有的事，听你这么说，令公子是打架打输了，并不是被安世子找人一起欺负了啊。”
镇南侯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安固城，嘴角拉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安家女儿自是没有出手打人，可昨晚我的嘉儿可是在吟月楼被安思打的。安大人，可否解释一下，一个已递牌给宫中入选太子妃的贵女，为什么在夜时竟然会出现在风月场所呢？”
安固城原本还算淡定的表情，此时此刻也垮了下来，心想，安思这不安分的小子，自己寻乐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坏妹妹！
镇南侯咄咄逼人：“安将军，你作何解释？”
太子也冷下了脸，殿中之人皆都看向安固城。
“我……”安固城四顾一番，瞪着眼看着群臣，气的胡子都被吹得一掀一掀的，“我怎么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成日给我惹事！”
太子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
“来人，将安思捆入殿中，将安家长女一同带来！”
传话的小太监还未跑出勤政殿，便被一个不十分响，却威压十足的声音制止住了。
“且慢。”徐子澹道，“太子殿下，可否听臣一言？”
以历朝历代的习俗，亲王对太子可以不称臣，而徐子澹的这种适时的谦逊总是让太子感到十分舒服，也因此消了几分气。
徐子澹神色淡淡，转头看向镇南侯卫汝文，道：“本王适才来晚，不知卫侯所言前因后果，如今算是听明白了几分。”
“此事说来也巧，本王昨日闲来也在吟月楼中打发时间，正巧看见了两位世子的争执。”
“原是卫世子先对安家女公子出言不逊，辱及清白名誉，安世子不过是替妹妹寻个公道。只不过安世子的性子是急了些，但安家女公子在一旁阻拦着，他倒也没下重手。本王当时便已让人出手制止了此番争执，并唤了六同馆的大夫替卫世子看过了，伤势看着虽重，其实并无内伤，与性命无碍，只不过外头看着重了些。”
徐子澹的话话里话外的都是替安家开脱，给卫家下绊子。只是京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王的立场之中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可能存在偏帮安国公的道理，就算是他想要卖安家一个人情，那昨晚也不可能那么巧，就他碰上了这事儿。因此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信了徐子澹的说辞。
徐子澹方才的话所言并无半句虚词，因此他面色坦然。
镇南侯咬牙，照徐子澹这个说法，他儿子受这么重的伤，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于性命无碍，他怎么能忍，当下便死死地咬紧安家不放：“那安家女公子逛花楼，也是我儿的错不成？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子，根本没有资格当好未来将会母仪天下的太子妃！王大人，你可一定要规劝皇后，让她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了皇家儿媳妇的对象啊！”
礼部侍郎王大人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太子感觉自己的脸上很难看，既定的太子妃人选不知检点，跑到烟花柳巷去狎妓，再怎么看也不是个良配。
他沉下脸，道：“若真是如此，此等女子自然不能为孤的正妃。”
徐子澹轻咳一声。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在阻拦了安世子之后，我见相逢便是有缘，便请他们坐下饮了杯茶。在交谈中得知，安世子原本是要带其妹去看附近福泰居的南派说书，只是安世子长年在城外营中驻扎，对城内此等地方不熟，安小姐一女子自然也不知，两人便走错了路，见这吟月楼人满为患，便以为是到了福泰居茶楼了。”
太子半信半疑：“哦？是这样吗？”
安固城停摆了半天的大脑终于重新走动了起来：“哦对对对，是这样没错！思儿念儿出门前确实说了要去那个什么居的看说书！”
太子点点头，表示理解，此事解决，便匆匆宣布下朝，回去处理边关事务了。
有陈王背书，卫侯此番再怎么不快也只好暂且忍下。
徐子澹拢了拢披风领子，跟着朝臣，缓缓走出宫殿。
殿外，天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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