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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陆云山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灶上的白砂锅里正煮着黑漆漆的汤，陆云山本以为韩灵在熬药，转眼却见韩灵往里面加了葱、姜、盐，以及猪油和酒。
陆云山立刻愤怒地指责韩灵：“你就这么给我爹熬药？居然加葱姜？你当是做饭呢！”
“我就是在做饭。”韩灵将六个煮熟的鸡蛋剥掉皮之后，一个接着一个丢进了砂锅中。
陆云山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大概是被噎习惯了，这会儿他没之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生气地追问韩灵。
“那这黑漆漆的玩意儿是什么？”
韩灵用木勺舀着黑汤浇在鸡蛋上，无视陆云山。
陆云山特意吸鼻子好好闻了一番，发现这黑汤确实没什么药味儿。硬要说有点什么味儿，好像就只有韩灵刚才下的葱姜味儿了。
“到底是什么？”陆云山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也不管韩灵对他冷漠的态度，偏要追问出答案。
韩灵照旧不理。
“喂，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听不见？”
对方果然就是听不见一样，视他若无物，拿着抹布去擦灶台了。
陆云山气得握拳直勾勾地怒瞪韩灵，于是就注意到了韩灵的长相。不太丑，有点白，睫毛浓密，秀气安静的模样看起来很乖巧。但假得很！大家都被她这副乖巧文静的模样给骗了！
“还不走？”韩灵回头见人还在，只想赶人。
“怎么了，这是你家地盘？我想在这呆多久就呆多久！”陆云山扬起下巴，借着身高优势拿鼻孔对着韩灵。
“这是何首乌煮鸡子 。”
人犯不着跟苍蝇一般计较，省得她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韩灵从砂锅里舀出两块何首乌给陆云山看，让他看就完可以滚了。
“你跟谁说话呢？说谁滚呢？”陆云山怒了，他堂堂青城派的二师兄，怎么就在这小丫头跟前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别这么凶，再吓我，我会哭的。”韩灵语调平静地陈述。
“哎呦，那正好！”陆云山气焰更嚣张了。
韩灵立刻用袖子捂住眼睛，发出呜呜的哭声跑了出去。
苗雀正巧来找韩灵，瞧见这一幕愣住了。她没拦住奔跑的韩灵，转头看见陆云山在，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掐腰就骂陆云山不是东西。
“二师兄你太过分了！本来就是你的错，险些害得掌门师伯没了命，是小师妹救了师伯，救了你亲爹！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跑来欺负她。我看师父就是把你打轻了，你等着，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苗雀说完就去找吴振楼告状。
陆云山伤才好些，一想自己挨过鞭子浑身都隐隐作痛。他赶忙追苗雀解释，苗雀却根本不信他的话，真把他给告到吴振楼跟前了。
陆云山又吃了四十鞭子，被丢到柴房里思过。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又被韩灵给算计了！
……
陆绥峰在早饭后，见韩灵送来了一大碗黑漆漆的汤，里头还泡着三个同样黑漆漆的蛋，不解问何故。
“弟子见师父年不过四十便须发早白，这道何首乌煮鸡子长期食用可益精血，抗早衰 。”
他的须发早就白了，这两年没见有人关心过。难得这名刚收的女徒弟有心，连这点小事儿都被她周全考虑关心到了。
陆绥峰心里顿时觉得十分熨帖，还是女徒弟好啊，比亲儿子都孝顺。
喝汤后，他正开心呢，有弟子来传话说陆云山要见他。
“爹啊，你别信那个姓韩的女弟子，她是个坏的，心机重得很，她刚刚就算计我——”
陆绥峰还以为自己儿子受了多大的冤枉，才会被吴振楼关到柴房思过。原来这不孝子还在跟韩灵较劲儿，听说之前还去厨房着了韩灵的麻烦！
陆绥峰气得叫人打他板子，“脱裤子给我狠狠打！我看你们都不肯下狠手，他才有劲儿在这乱喊乱叫！”
之后任凭陆云山再怎么喊叫，陆绥峰都不搭理了。陆云山最后被拖回房间，裤子上面染了一大片血，被人碰一下就嗷嗷喊疼。
傍晚，吴振楼来寻陆绥峰，先为自己教徒无方的事跟陆绥峰道歉。
陆绥峰连忙摆手，“师弟不必如此，子不教父之过，是我以前太宠云山了。”
说到陆云山，自然就提到了韩灵。
吴振楼检讨道：“是个聪明乖巧的好孩子，难得她医术高超，我们青城派有这样的人才在也算是一大助力，以后弟子们不必担心生病没人看了。不过想起那日的事来，我倒有些惭愧，不该一上来就怀疑她，险些令师兄错过了治病时机。”
“因着急我的病情，怕冒险，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那孩子，本出于好心，却被连连质疑，我们是该好好补偿她。”
陆绥峰决定收韩灵为弟子，不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的命，还因这孩子懂得变通、晓得拒绝，且机灵得很。他觉得这孩子必非池中物，将来定会有大出息，这多年他看人就没看错过。
吴振楼附和罢了，又夸赞起殷恒：“紧要时候，还要靠师兄的大弟子稳住场面，我这个做师叔的都自愧弗如啊。”
陆绥峰略敛住了脸上笑容，点了点头。殷恒很多方面都让他最满意，唯独……
“我这次来还想跟师兄商议一下铲除唐门毒女一事。前段日子因师兄的病，咱们顾及不上，如今师兄已经痊愈了，此事咱们就不能落在太后头，其他门派得弟子早已经动身了。”
吴振楼就跟陆绥峰简单介绍了这唐门毒女的情况，名唤唐月蓉，是唐门赫赫有名的毒王梅天海的亲传弟子。梅天海死后，她青出于蓝胜于蓝，研制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毒物，皆杀伤力极强，且有很多剧毒至物至今都没找到解毒之法。江湖上这些年因中她的毒药身亡的人数不下千人，唐门因此而在江湖上渐渐势大，唐月蓉的大名也随之响亮。
“如今唐月蓉从唐门出逃了，正是铲除她的好时机。”
“这般‘人才’唐门理该好生供养才是，为何会出逃？”陆绥峰不解问。
“月前，风雪城城主声称心悦唐月蓉，向唐门提亲。唐门门主巴不得高攀这门亲事，立刻就应下了婚事，但据说好像唐月蓉不同意，于是就内讧了，唐月蓉随后便逃离唐门。唐门和风雪城不甘罢休，便出动了所有人暗寻唐月蓉。各大门派随后得知此消息之后，便打算先一步找到唐月蓉，及时将祸患铲除。”
风雪城是江湖第一暗探组织，其势力在北方正如其名，他们家的探子会如风似雪般地入侵在人周围，让人毫无察觉。只要他们肯，他们可以轻松悉知一个人所有的生活细节。
本来历任风雪城城主在江湖中都保持中立，恪守规矩，只是收钱买卖消息，做无情交易，不干其它。但这次却不同了，风雪城打算跟唐门联姻，倘若这门婚事做成，天下无双的暗毒门派与天下无双的暗探组织互相协作，南北势力强强联合，可想而知会给江湖带来什么浩劫。
未免日后江湖掀起血雨腥风，致使有更多无辜者丧命，各大门派都非常重视这件事，决计未雨绸缪，破坏这桩婚事，铲除毒女。照理说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一个女人身上，但想剿灭唐门和风雪城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暂且从简单的入手。左右唐门毒女也不是什么好人，本就该死。
如今华山派掌门武林盟主邱世安已经在正派中发布悬赏，谁能成功取得唐月蓉的向上人头，他就将自己的独门绝学赤练神功传授给他。
“既然邱盟主也号令了，咱们理应出手。”
陆绥峰便让吴振楼安排一下，明日就开大会，选拔合适的弟子下山，跟其他门派一起铲除唐门毒女。
……
沐浴后，殷恒在屋内打坐调息，周围一片安静，但凡有风吹草动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两名弟子在他院前路过，小声说着悄悄话。
“哎呦我忽然肚子好像不舒服，不知道能不能找韩小师妹看一看？”
“我看你是春心动了，想找人韩小师妹治你的相思病吧。”
“我可喜欢她这种文静乖巧白白嫩嫩的女孩子了。听说上次陆师兄欺负她，她一声都不敢吭，哭着跑了，幸亏是被九师姐发现了。你说她这么好欺负，我若是哄她两句，强把她——”
“呸，这种玩笑你也敢开，快住嘴！”
忽然有脚步声跑来，两名弟子立刻噤声，飞快地倒腾步子离开了。
殷恒听到这后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缓缓吐息，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冷漠空洞，毫无感情，但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顿然蕴起了笑意。
门刚打开，一只碗就被送了进来。
“大师兄小师妹给你的谢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苗雀一口气把话说完就飞速地跑开了。
殷恒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反而是朝着那两名弟子的离开方向望去，而后渐渐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谦谦公子矗立在门旁，温润如玉，俊朗如画，唯独一双眼透尽了嗜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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