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生记

　　2017年8月6号，我和我的同桌说话了，他可真酷。——《高复日记》

　　第二天陈梓礼被寝室里的动静弄醒了，她是个浅眠的人，而且睡眠质量也不好，从高二的五月份开始，晚上经常性地失眠，早上一有点动静，她便马上清醒。
　　她迷迷糊糊地探出头往下面看了眼，是室友去上厕所了。
　　她重新躺回去，过了一会儿儿，闹铃响了。是她们寝室昨晚商量好的，定了个6点的闹铃。
　　陈梓礼图方便，直接穿着衣服睡觉，起床换个裤子就行了。她换好便马上去厕所开始洗漱，这样快一点才不会耽误室友的时间。
　　等陈梓礼洗漱完，把东西整理好，已经6：25了，离7：15还有一段时间。她想现在才刚到一个环境，还是和室友抱团好一点，于是她说：“你们弄好，一起去吃早饭吧。”
　　“好的好的，我这衣服晒完就走！”程寅大声回应。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
　　寝室最大的不好就是没有阳台，窗外是一条栏杆，大家换洗的衣服都晒在那根杆子上。晴天还好，湿衣服给八月的热浪一烘，没几个小时就可干透。雨天就麻烦了，衣服只能晒在里头。
　　不过不管雨天还是晴天，陈梓礼都会在晚上把衣服洗好，然后挂在房间里，给空调吹一个晚上，也能半干。

　　吃完早饭，她们一起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的人还不多，过了一个点后，陆陆续续进来的人暴增。铃声响起，陈梓礼的同桌还没到。她在心里暗暗感慨：新同桌可真牛，第一天就迟到。
　　还没牛个两秒，俞嘉言就出现在班级门口了，他踩着铃声的尾音气定神闲地走进来，四稳八平。
　　这家伙一进来，铃声就断了，真是掐时间的好手！
　　陈梓礼见他来了，便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让他进去。
　　俞嘉言瞥了眼同桌，背还挺直。
　　他坐下后，陈梓礼随之坐下。

　　八月的早晨是带着风的微凉，教室的空调还没打起来，窗户全开。那一阵阵穿过窗户进来的清风，一点点吹进衣裳。一旦太阳升上来，便又热得大汗淋漓。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朗读声，陈梓礼坐下后便专心背英语单词。等她背完一个单元的单词，20分钟的早读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拿出昨天发下来的时间表，左手压着纸，右手伸出食指，从第一节轻点着往下数，数了一遍后微微张着嘴抬起头，呆愣地在脑子里回想高中的课程。
　　高中晚自习是9点左右放的而且但晚上从来不上课！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又从上往下数了一遍，一天有13节课，早上五节，下午三节，晚上5节，晚自习21:05结束，周一和周四晚上有两节数学课！一想到数学，她就头疼，没忍住摇了摇头，轻轻地“唉”了一声。
　　“怎么了？”俞嘉言看她有一会儿了。
　　“嗯？”陈梓礼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俞嘉言，刚才是他同桌跟他讲话？？？虽然她也挺想和同桌建立一份友谊，但有点不好意思。
　　俞嘉言抬起下巴，朝她课桌点了点。
　　“就是课还挺多的。”陈梓礼在俞嘉言面前小声地说，说完又摇了摇头。把后半句隐在口中：晚上上的还是数学课，简直天要亡她！
　　“是啊。”俞嘉言的眼里含着很淡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陈梓礼，你呢”
　　“俞嘉言。”俞嘉言顺手翻开手中的语文书，指了指第一页中间的字。
　　陈梓礼朝俞嘉言点点头，准备低头找书时，耳边响起俞嘉言低低的请求：“陈梓礼，我想出去一下。”
　　“噢，好。”陈梓礼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屁股把椅子往里使劲挪了挪。
　　一条一个人能够畅通无阻的路立马出现。
　　坐在里头可真不是个事儿啊！
　　俞嘉言看着被禁锢在桌椅间的陈梓礼，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陈梓礼小声地应了应后，便低头找政治书了。

　　第一节是自习课，第二节大课是政治课。
　　政治老师是外聘的，讲课很细致，而且声音轻柔，声声入耳，听她讲课内心格外平静。陈梓礼很喜欢这个老师，虽然才只上了一节课。
　　第二节课还剩5分钟的时候，老师已经上完今天的全部内容，便让大家自习，有疑问的同学举手。
　　课程结束，陈梓礼“呼”了一口气，绷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往椅子上一靠，不小心瞥到了他同桌。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边上这位同桌的桌上摊着一本历史书，心生好奇：他是不学政治了？他是不是政治考得很好不考了？这样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他是怎么学的？
　　但还没有下课，不能讲话，也就一直压抑着这份好奇。

　　到了课间，她转头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俞嘉言”
　　“嗯？”俞嘉言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看向陈梓礼。
　　陈梓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政治不考了吗？”
　　“嗯”俞嘉言淡淡地应着。
　　“你考了多少分啊？”
　　“91。”
　　“哇！好厉害！”陈梓礼听到分数后不假思索地夸道。
　　她深知高分不易，尤其是在一个人努力后也得不到的时候。
　　她的同桌还挺厉害的！她想了想，带着希冀的眼神盯着俞嘉言，“我高中考了两次，都是73分。你是怎么学的啊？”
　　“背课本！遇到不会的一定要问。”俞嘉言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经验。
　　“好的！谢谢！”陈梓礼说完，重重地点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却好像点透了她。她一直都在死记硬背，其实有些内容她并没有真正理解。
　　那一刻起，陈梓礼觉得她和他同桌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近了。坐在边上的不再是陌生人了，是自己的同桌了，是可以聊天的同桌了，是一起奋斗的同桌，虽然他是个男的。

　　~

　　开学第一天晚上有两节数学课。数学老师生得人高马大，嗓门也极大。课上得不错，内容讲得很基础。
　　陈梓礼的数学不好，高考只有90分，在及格线上堪堪站住了脚。
　　高一那会儿，她学校实行“放养政策”，不怎么管学生，一星期就三节数学课。学习氛围也很差，数学课能趴倒一片，不懂的人刚开始还会硬撑，到后面越听越烦，不如躺下来安安心心睡一觉，下节课更有精神。
　　陈梓礼就是这样，睡了高一一整年，数学成绩永远不超过50分。数学一开始就没有跟上，后来初三出去补课，硬生生补到了90分。
　　高考运气也是没谁了，最后三道题她实在做不出来，就全选了D。当天晚上看到答案就懵了眼，三道题答案分别是ABC。
　　陈梓礼来高复时，仔仔细细算了下分数。她觉得数学努力一把能涨到110分。所以，第一节课便端端正正坐着，背挺得老直，目不斜视。老师说一题，记一题，生怕漏下什么重点。

　　边上的俞嘉言就不同了，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两腿敞开，手里握着一支笔，在草稿本上随意地“指点江山”。
　　陈梓礼一直觉得上课时这种姿态的人，成绩很好。她初中后桌就是这样，效率高到令人发指。她学习到11点，而她后桌，下午放学前作业全部写完，回家就是看看动漫。
　　第一节课上的有一道题，陈梓礼卡在第最后一步，想不明白。一下课，陈梓礼便想向她的同桌求助。
　　“俞嘉言？”
　　“嗯？”俞嘉言偏过头看她。
　　“我可以问你数学题目吗？”陈梓礼注视着俞嘉言，问得小心翼翼。
　　俞嘉言看着那双认真的眼，“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坐直身体，语气正经：“你知道我高考几分吗？”
　　“嗯？”
　　“58分呐。”他说得随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啊。”俞嘉言的回答让陈梓礼感到不好意思，她轻声解释：“我刚才看你做题的样子，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呃……”俞嘉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把试卷往右推，点了点试卷上的题目，话题一转：“刚才上课讲的这题，你会吗？会的话教一下我？”
　　陈梓礼稍微探过身，看了看他指的题目，开口：“你是全没听明白还是从哪一步开始不明白的？”
　　“从第二步开始。”
　　陈梓礼把草稿本往中间推了推，压在试卷上那道题目的下面。脑子重新整了整思路，顺手拿起左手边的笔，边写边讲解：“这道题的第二步就是。”
　　俞嘉言看着她那双握着笔的净白小手，完完全全挡住了她写的解题步骤，便提醒道：“你写什么我看不见……”
　　“呃，不好意思。”陈梓礼微微发窘，但很快换了换手。她不是第一次给同学讲题目，但是是第一次给好看的男生讲题目，有点紧张，不自觉地紧张。
　　“左撇子啊。”俞嘉言淡淡道。内心有点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左撇子，两手都会写字，还蛮神奇的。
　　“嗯。”陈梓礼点点头，重新开口：“第二步就是把导出来的函数设起来……”
　　思路逐步清晰，待她写完最后一个数字，俞嘉言开口：“谢谢你！”
　　“不客气。”
　　“你数学几分？”
　　“90。”陈梓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脖子。想起高中时她前桌认真教她做题的样子，便又开口：“有不会你就问我，我会的话一定教你。”
　　俞嘉言轻笑，“好啊。”

　　回到寝室后，等待洗漱洗澡，然后洗衣服。洗漱完躺到床上，一天算是结束了。
　　有的人觉得一天不过弹指间隙，而有的人却觉得是度日如年。
　　陈梓礼想，这一天怎么过得这么慢，她有点爸爸妈妈。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这么的远，远的她想逃离这困住她的分毫土地，逃离这座陌生的城市。
　　她也没想到，原来孤身在外，一首亲切的歌便能触及泪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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