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生记

　　寒假里两人谁也没联系谁。
　　俞嘉言很少发朋友圈，如果他发了，她看到了，她会给他点个赞，这好像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了。
　　陈梓礼想，他们俩之间好像没有要联系的理由。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但又比普通同学要好。不管是他还是她，如果有人联系了对方，好像是在悬崖边踏出的那一脚，危险刺激又不该。
　　她一直觉得男女之间聊天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除了关系真的是铁的那种。而且，总有人说女生主动找男生聊天不太好，大概谁先主动谁就在那段感情中处于弱势的一方吧。
　　她很清楚她自己的心思，她是对他有意思的，但她不知道他的态度。
　　她想，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不是应该会找她聊天吗？有时候，她会突然想起他，在她自己都没意识的情况下已经戳进他的头像，点进消息界面。而看到对话框里屈指可数的对话时，又是一个晃神。
　　初雪那天，她真的见到他了吗？
　　但指尖触碰到热牛奶的感觉还清晰可见。

　　两人再见面时，是春天。
　　天气转暖，入春的杭城好似刚从冬眠里苏醒过来，到哪儿都是鸟语花香。天空蓝得亮眼，春风轻拂，嫩绿的枝叶摇曳着沙沙作响，那淡黄的、粉红的、青蓝的花儿香得扑鼻。
　　3月11日，高考体检。
　　她听章好说，俞嘉言今天回来，好像他们艺考生校考已经差不多了。
　　陈梓礼最怕的就是抽血了。高中三年体检，每年都是最后抽血的那个，还哭得稀里哗啦。有些人会说抽血有什么好哭得，真是矫情。
　　可是有的人就是怕呀，看到那又细又长还泛着亮光的针头，心里直发憷。大概是她小时候动过手术，后来看到针头就心慌。
　　她站在队伍里，正呆滞地瞎想抽血的事。待回过神，她又直愣愣地望着前面，而后咧嘴露出八齿，憨得不能再憨了。
　　男孩好像瘦了点，下巴更尖了，骨骼分明。
　　他穿着深灰色的卫衣，套着一件黑色的马甲，下身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正从两列队伍中穿过，不疾不徐地走来。
　　走近后，她才发现他脑后扎着小辫子，又帅又痞。
　　他勾起嘴角朝她一笑，而后往他室友扎堆的地儿走去。
　　“哇噻，言哥。”
　　“言哥回来啦！”
　　陈梓礼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砰”地跳了一下，那种感觉直触脑部神经。
　　她抿抿唇，往外望去。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公交和轿车，不时响起“叭--叭--”“滴--滴--” “吥--吥--”的喇叭声。

　　高考体检一环接一环，最让人羞赧的是脱掉衣服，穿着贴身的内衣裤按医生的指示做动作。女生们说好谁也不看谁，可总有人坏了这规矩，左瞄瞄右瞄瞄。
　　最后一环是验血。陈梓礼站在队伍后头，慢慢向前挪动，好似凌迟处死。待他们班的人剩下没几个了，她把眼一闭，坐下。倪瑞溚看着她这赴死的表情，走近环抱着她。
　　陈梓礼才刚伸出左手，眼泪就冲破眼眶，哗啦啦地留。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倪瑞溚怀抱里。
　　待抽好血起身后，她哑着声说：“大哥，谢谢你。”
　　她往外慢腾腾地走了两步，就看见俞嘉言站在边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
　　陈梓礼望着他，不知怎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还是红红的。
　　俞嘉言挑挑眉，揶揄道：“鼻涕好擦一擦了。”

　　体检结束后，陈梓礼跟着班级大队伍回了学校，在人头攒攒的车上却没有看到俞嘉言。
　　下午，原本的课取消了。陈梓礼回来后去食堂吃了个饭，便去了教室。
　　春乏秋困，冬冷夏热。春天确实容易打盹，本来打算写会儿作业的陈梓礼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将近下午四点，三点五十左右。陈梓礼琢磨着先回寝室洗个澡洗个衣服然后就去食堂吃饭。她把手机揣进兜里，两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着。
　　夕阳斜射，泛着暖黄的光。教学楼边上的女寝挡着太阳释放的光，边上的地面是干燥的淡灰色。
　　出了教学楼没走几步，就见着章好、燕祥、沈舟和叶昶晖从对面走来。
　　她笑着朝他们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她面容平静，心里却暗想：他们四个一起，那俞嘉言人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梓礼惊讶地看着从对面走来的人，忍不住一笑，神色中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喜。
　　俞嘉言走在他们一行人后头，刚穿过校门边上的小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他的步子迈得轻快，身影有着年轻人独特的消瘦感。
　　他也没想到，这会儿会遇见她，他朝她笑着点头。

　　晚自习。
　　俞嘉言背着书包，拎着一瓶矿泉水和章好、燕祥、沈舟几人踩着点不疾不徐地走进来。
　　章好走在俞嘉言前头，将自己那摞放在俞嘉言桌上的书搬起来，放回自己的桌上，他又回到了讲台桌边的位子。之前俞嘉言去艺考后，他就坐到了俞嘉言的位置上，看黑板会好看一点。
　　俞嘉言待章好移好书，先将背上的书包放下，然后伸手锤了一拳方越，说：“我不在，你就跟别人跑了？嗯？”
　　方越放下手中的笔，五指握成拳锤回去，“瞎说什么！”

　　晚自习课间，陈梓礼出去上了个厕所，洗完手，没干。半道上遇到俞嘉言往厕所走来。
　　走廊上的光很暗，只能隐约看清人脸。但很热闹，每个班级门口都站着三两成团的人，欢笑打闹着，那说笑声荡漾在整条昏暗的走廊上。
　　陈梓礼虽然看不清人脸，但直觉那人是俞嘉言，走近看清是他后，没忍住抬起手，把手上未干的水往他脸上一弹。
　　俞嘉言被水弹得一愣，什么话也没说，挑着眉睨了眼陈梓礼便继续往前走。
　　陈梓礼不疑有他，心情颇愉悦地回了教室。
　　一节晚自习长达80分钟，久坐伤身，她回教室后便站着和钟瀚聊天，两人不知怎么的说到了明星。
　　陈梓礼说：“杨洋之前给oppo拍了个微电影，名字叫《我是你的咩咩phone》，李易峰拍的叫《我是你的喋喋phone》。”
　　钟瀚哈哈一笑，“那杨幂要是代言了，那不就叫《我是你的咪咪phone》？”
　　陈梓礼两手一拍，同意得直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她和钟瀚正聊得不亦说乎，完全没注意到上完厕所回来了的俞嘉言。
　　“陈梓礼。”
　　“嗯？”思考间，听到有人喊她，于是她偏过头，立马又闭上了眼。
　　俞嘉言手上的水，就这样正正好好，一点也不少地弹在了陈梓礼的脸中央。
　　她睁开眼眨了眨，只见俞嘉言扯起嘴角，“你也长本事了啊！”

　　离4月选考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陈梓礼维持着晚走20分钟的习惯，偶尔破例。
　　奇的是俞嘉言下晚自习后也没有立马走，还在教室里坐着。
　　陈梓礼抬头看了眼黑板中间的闹钟，晚上十点了。视线往下一瞥，俞嘉言今天也扎着小辫子，大概是头发还不够长，前额的头发还扎不住，所以又戴着发箍。
　　视线往左转一点，刘云仁正在做数学。
　　“二燕，今天要早点回去，你写完了没呀？”陈梓礼轻声提醒道。
　　“马上，等我这题写完哈。”
　　“好的。”陈梓礼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突然，一只手拎着一个袋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白色的袋子上印着大白兔的logo。她先是愣得眨眨眼，而后马上抬起头看去。
　　前面的人转过上半身，将袋子放在她的桌上，眼角带笑。见她望着他，眉梢一挑，什么也没说就转回去了。
　　红晕爬上少女秀气的脸颊，又攀上双耳，顺带着晕糊了脑袋。

　　“阿礼，我好了。”二燕迷之微笑地看着陈梓礼盯着前面发呆，出声提醒道。
　　“噢，好，那走吧。”陈梓礼那早已飞天的思绪被二燕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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