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何求

　　沈曼看到陈娇领着沈之远过来了，把手机揣兜里，站了起来。
　　陈娇把打包的汉堡递给她：“给你买的吃吧，下午不还得去上班。”
　　沈曼接过来没吃：“给小远留着吧，我回家做点吃的，不知道奶奶吃饭了吗。”
　　她不喜欢吃这个，还不如挥两下锅铲弄个黄瓜片好吃呢。
　　陈娇了解她：“你凑合着吃吧，奶奶肯定吃完了，回去瞎鼓捣啥。”
　　也是，自己做也不是挥两下锅铲的事，还有洗菜刷锅洗碗一系列的事，关键是都吃完了就自己的话太不值当了。
　　想到此，她拿出汉堡就着冷空气啃起来。
　　沈之远看到说：“妈妈你不是说给我留着吗？”
　　“妈妈改变主意了，这个你吃多了不好，容易发胖，像郑金刚那样。”沈曼啃着汉堡随口搪塞儿子。
　　沈之远看着消失的汉堡摇摇头：“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容易善变。”
　　沈曼停止啃汉堡，正色看着她儿子问：“你这都哪儿学来的？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意思吗？”
　　沈之远缩了缩脖子躲在陈娇后边不说话了。
　　陈娇摸着沈之远的小头哈哈大笑：“哎呦，我们家小远太厉害了，竟然会用成语了，我觉得说的挺好的。”
　　“好个屁!”沈曼气的口不择言了，“沈之远你是不是又和刚子偷看他妈妈的抖音和快手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些东西都是成人看得小孩不能看。”
　　“刚子在看，我就是瞄了一眼。”沈之远嗫嚅着说。
　　“哎呀，曼曼，我说你对小远也别太苛刻了，看看怎么了，现在是信息时代，手机电视都是避免不了的，适当看看玩玩没什么。”
　　沈曼心里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对沈之远太严格了，就像犯强迫症，只想让他按自己规定的样子成长。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做什么事都
　　要力求完美，另一方面是害怕教育不好他，后悔当初把他给生下来，所以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
　　“妈妈我以后不看刚子妈妈的手机了。”沈之远扯了扯沈曼的羽绒服乖巧的说。
　　沈曼叹口气，弯下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说：“那好，男子汉说话算话，以后不可以了哦。”
　　“我知道啦。”沈之远用力点了下小头，抓着沈曼羽绒服的手没送开，就这样偎着她往前走。
　　“你明天后天都上什么班啊？”沈曼问陈娇。
　　她这个闺蜜相比陈娇来说做的一点都不合格，就没记清楚过人家的排班，人家还只是两班倒，比她们科的排班简单的多。相比之下，陈娇就合格多了，不但记清了她的排班，而且还经常在她上班时过来给她补空，照顾沈之远和奶奶。
　　有时候沈曼都感慨，找什么男人呀，有这么个闺蜜过一辈子得了，反正儿子也有现成的。
　　陈娇皱了下眉说：“明天上白班，一提上班我就心塞，就我之前给你提的那个小娃娃，他妈怀孕六个月出车祸被方向盘挤出来的那个，小孩除了肺部没发育全，其他没毛病，在暖箱里戴上呼吸机养个把月估计就能和正常小孩一样，我那天上夜班家里人放弃了，非得要抱走，现在抱走离了呼吸机和暖箱肯定活不了，我们科室的医生和护士都心疼啊，轮番和家属谈话，苦口婆心的劝，说这小孩希望很大，以后留后遗症的几率也很小，大半夜的我们主任都来了，亲自给他们谈，谁知那家人油盐不进，就是坚持放弃，主任最后都怒了，就差没指着那家人的鼻子骂他们丧尽天良了，你说他们也不是没钱治啊，就是没钱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啊。”
　　陈娇说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 “你不知道那小孩肯吃肯睡的长得可快了，我照看了那么多小孩，什么病都有，真是不治之症家属放弃咱也能理解，可是这个我特别接受不了，你不知道，我给他收拾东西抱出去的时候心里难受死了，我们科室里的人都哭了，那种感受，就是特别可惜，特别特别可惜，还感觉很无能为力。”
　　陈娇说到最后抽了下鼻子。
　　沈曼听得也难受极了，小儿重症和大人重症不一样，疾病如果与小孩扯上关系就特别让人心疼。
　　沈曼叹口气说：“他们家里人就是怕人财两空，害怕钱花进去了，人没救活，就是救活了，也害怕留后遗症，成为一辈子的负担。唉，有的人就是考虑的这么清，在生命面前也不例外，咱们也没办法评判对与错，谁能知道以后呢，就是这样的家人真是清醒算计的可怕。”
　　陈娇摆摆手说：“唉，你别说的跟个哲学家似的，我也听不懂，我就是觉得这家人他妈的特自私，我看到小孩他爸爸那尖嘴猴腮的嘴脸，就想上去给他撕烂，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干妈不能说脏话。”沈之远插话说。
　　陈娇理直气壮的说：“干妈骂坏人呢，坏人就配脏话，要不怎么骂呢。”
　　沈之远眼睛迷茫起来。
　　“去，你别瞎教孩子。”沈曼说，她转移话题，不想再就这么沉重的事继续探讨下去，“那你夜班得赶年三十了。”
　　“嗯，三十就三十呗，我又没啥事，下了夜班我回家一趟，初二回来给奶奶拜年。”
　　陈娇家不在市里，她与急诊上的肖雅在医院家属院租房住，离医院近上下班很方便。
　　沈曼与陈娇是本市医专的同学，她们一个宿舍的，后来一块实习，又一块工作，在进医院前她们还一起去过一个单采血浆站上班。
　　在有一次沈曼为一个小混混采血浆被调戏后，深深为自己的职业产生了质疑，自己当初选择学护理也是有过崇高理想的，要以南丁格尔精神为准则，为患者服务，现在竟然在这儿，为一个无所事事靠卖血浆换零花钱的小混混服务，士可忍孰不可忍。当天她就拉着陈娇辞职了，正好当年市医院招编她们就一起考了进来。
　　总算把自己的职业扶正了，也不是说在采浆站工作就是不正了，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价值，只是个人心中的标准不一样而已。
　　（其实采浆站采出的血浆在医学中用途很多，平时患者生病输的白蛋白，静丙免疫球蛋白，还有一些抗体疫苗之类的，都是用这个做的，是一些疾病必须要用到的救命药。譬如小儿手足口病严重的就必需大量输静丙免疫球蛋白，提高免疫力，真是救命的，因为这个疾病发展的很快，有小朋友的家长建议去给孩子打手足口疫苗。还有川崎病，也是小孩子得的病，早期输入大量免疫球蛋白治疗可以降低冠状动脉的病变概率。跑偏了……）
　　“那正好我初二上白班，你陪着小远和奶奶。”沈曼说。
　　“知道了，你放心吧。”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刚才你说肯德基有你老同学，还是不想见面的老同学，什么人啊，让你如此忌讳？”
　　沈曼有点无语，这人半天还能再想回这茬。
　　“就是高中老同学。”沈曼揉了揉小远的头，用眼神示意她，“你明白的，过年这段时间就是不能带他出门。”
　　陈娇反应过来，明白她害怕高中同学看到了小远，再告诉了小远那不知名的爹，哦，有名字，叫什么何思求，文邹邹的。
　　陈娇不再提老同学的茬： “那你相亲怎么样啊？”
　　沈曼：“还能怎么样，统共没说几句话，不过这个长得还行，留了联系方式。”
　　陈娇笑道：“不错啊，有进步，之前的都没留过。”
　　沈曼抿唇轻笑摇了摇头：“留了也不代表什么，别说我了，你呢？和刘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都老大不小的了，过年回家你妈又数落你。”
　　陈娇和刘帆是高中同学，沈曼这么多年看着他俩分分合合都感觉累的慌，可是当事人却不觉累，还有些乐此不疲的感觉。
　　陈娇无所谓的说：“我们再说吧，我反正不想结婚，现在多自在。”
　　“妈妈你看有卖鸟的我们买一只吧。”沈之远指着路边一个摆摊的，这时节路边卖什么的都有，城管根本就管不过来，赶走了，人家换个地方照样摆。
　　她们停在卖鸟的摊前，入眼花花绿绿的倒是很好看，沈之远蹲下逗一只不知名绿色红头的鸟。
　　沈曼说：“看看就行了，咱们不买，回头再养不活。”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闻言道：“养的活，很好养的，给它小米水就行。”
　　陈娇说：“给他买一只吧，养着玩，大过年的逗小孩开心。”
　　沈之远抬起头期盼的看着沈曼：“妈妈，买一只吧，要这只也行。”
　　沈曼看了一眼他指的，灰不溜秋跟只麻雀似的，只是嘴是红色的。
　　“这是珍珠鸟，五十一对，可欢了。”老板忙说。
　　“我们只要一只。”沈曼说，她也不想要这只看着就不怎么顺眼的。
　　老板摆摆手说：“那不行，我这鸟都按对卖，一只太寂寞了活不长的。”
　　陈娇指着一对大点的鹦鹉说：“这对呢？多少钱？”
　　“三百。”老板说，“这对能教说话，贵一些。”他又指了指笼子里的小鹦鹉（不知道是鹦鹉还是八哥）说，“这样的就不会说话，舌头没能灵活。”
　　陈娇说： “曼啊，买这个吧，平时给奶奶玩。”
　　“我就要这个。”谁知沈之远坚持要珍珠鸟。
　　“那个不好看。”沈曼说。
　　沈之远说：“我觉得它们很可爱呀，小小的多可爱。”
　　陈娇小声对沈曼说：“我怀疑沈小远的审美有问题。”
　　沈曼内心动荡了一下，能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鸟中选中这么一只最平凡的也真是本事了。
　　“可能他眼光比较独特吧。”沈曼纠结了一下说，“要这个就这个吧，反正便宜，回头我弄只猫给奶奶玩，她还惦记她之前养的那只呢。”
　　最后她们就买了一对珍珠鸟，带笼子七十块钱，沈之远拎着，笼子有点大，磕磕跘跘的往家走，一碰鸟叫两声，拉锯末似的难听。
　　陈娇笑得哈哈的：“我说沈小远同学这小鸟真是被你买绝了，给它们起个名吧。”
　　沈之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叫球球，这只叫大球，那只叫二球。”
　　陈娇盯着小鸟看了看说：“挺形象的，它们长得跟个乒乓球似的，剪了尾巴都能直接上拍子打了。”
　　沈曼笑看着他俩：“你这嘴忒损，人家鸟也没得罪你。”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灵光一闪，球球，何思求，顿时心情大好，抑制不住的想笑。
　　一路说说笑笑走回了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有人说话，沈曼转头和陈娇对视一眼，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是二叔二婶他们来了。
　　他们来这儿除了给奶奶要钱就没别的事了，这么多年他们总觉得奶奶有钱都贴补给了沈曼，亏得慌，时不时来找个茬，要点钱平衡一下自己的不满心理。
　　尤其是她二婶，特别瞧不上沈曼未婚先孕，认为她败坏了她们沈家的名声，连带着让她女儿沈梦的名声也受到了牵连，给她女儿儿子没少灌输沈曼道德沦丧，不知廉耻之类的词，现在这姐弟俩见了沈曼都把架子端的高高的，斜着眼看人，把傲慢鄙视的光芒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门是敞开着的，她们进去，沈曼把门关上，她可不想待会让徐小艳之徒过来探头探脑看热闹。小胡同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类好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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