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妖

作者:囿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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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妖入人间


      “城主,我要去人间找白凤!”
      同尘吃桃子不吃皮,桃悬正拿着匕首慢条斯理的削着桃子皮,眼前突然晃过来巨大黑影,一下子拍在桌子上,吓了桃悬一跳。
      抬头看白柒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额边的头发被吹得来回来打着旋。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就像铜铃。
      桃悬还未答话,同尘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把抱住白柒大腿:“爹,你去找谁,我也去。”
      白柒扶额,朝天咆哮一句:“我操。”
      桃悬偷笑,白柒眼底,两道黑眼圈乌黑发青,想来这几日白柒大统帅夜里睡得不甚安稳。
      把削好的桃子递给同尘,正抱大腿的同尘接过桃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盘上白柒脚踝,腾出双手来咔嚓咔嚓啃着桃子。
      “好啊,我也许久不曾到人间看看了,此番我与你同行,正好再顺手收些人间不要的妖怪。”桃悬城主妖生乐趣不多,睡觉睡觉收妖怪,偏爱稀奇古怪老弱病残,每次人间溜达一圈,总能带回几只奇奇怪怪的妖。
      “爹,我也去人间。”桃汁流了满手,同尘生怕自己被遗忘,伸手拉了拉白柒的袍子,白色锦缎立刻印上了湿手印。
      桃悬看着那手印觉得下一秒白柒就要飞腿把同尘给踹飞了,想来这小妖虽然年纪尚轻但好歹是只妖,飞出去一二里路再捡回来应该也问题不大。
      不成想白柒弯腰把同尘一把捞起,像夹了张破麻袋一般把同尘圈在臂弯,抓起桌子上的包裹,迈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毫不犹豫的抬腿踹开房门,凝聚灵力召风而来,头也不回的御风而去。
      大开的木门吱呀作响,残余的风吹的桃悬衣袖飘飘,桃悬啧啧两声:“这是有多么急不可耐……”

      人间仙林城乃是皇家所在,白凤爱吃爱玩爱享乐,人间何处纸醉金迷,他就在何处落地生根,玩个十几二十年就回桃都过几年清苦日子,再折返人间换个身份继续歌舞升平。
      仙林长街十里人流如织,人间不比桃都,长袍广袖白玉发冠在此处略显华贵,桃悬一身窄袖白衣,乌发高束,拿一截黑色发带给绑了,深蓝刺绣祥云的腰带束腰,袖口套着黑色的皮制护腕,千岁的老妖怪打扮的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凡间少年。
      仙林民风自由,路上有老姑娘小姑娘朝桃悬白柒二人抛个媚眼,白柒向来唾弃色|欲,被抛个媚眼比捅他一刀都难受,一路低头赶路,脸都黑了。
      桃悬倒是大方,投之以媚眼报之以浅笑,这老妖怪好不要脸。
      数十年不入凡尘,这人间繁华更加迷眼。
      桃悬是见到什么都稀奇,同尘是见到什么都要吃,见点心要吃点心,见糖人要吃糖人,看见糖饼铺子,扒着人家装糖饼的筐子不撒手。
      咬上那热乎乎刚出炉的红糖饼,开心的耳朵都冒了出来,正在掏铜板付钱的白柒惊呼不妙,钱袋子都不要了,两手捂住同尘脑袋,把他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给摁了下去。
      可刚按下去耳朵,尾巴又顺着后裤腰摇摇晃晃地往外冒,白柒当机立断,曲起膝盖,朝同尘屁股就是一腿。

      同尘吸溜着牛肉面,一脸委屈地问:“爹,你方才为什么踢我屁股。”
      白柒把三只空碗叠放在一起,瞥了一眼同尘满嘴的油光:“你要是被凡人发现其实你是个小妖怪,他们就把你抓进笼子里,下回你再把耳朵露出来,我也不管你了,抓走了正好,我落得耳根清净。”
      “爹你不要我了。”同尘嘴巴一瘪,眼泪欲来,可惜方才吃空了三大碗牛肉面,一个饱嗝恰到好处地嗝了出来,瞬间哭不出来了。
      桃悬噗嗤笑出声来,一直在桌子上画着圈的手指停下来敲了敲桌面,开口道:“终于吃饱了,乖侄儿,方才你被你爹踢趴在桌子底下的时候,从里头捡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闻言同尘一把捏住袖口,一脸震惊道:“桃叔你怎么知道?!”
      桃悬给自己倒了碗粗茶,端起来闻了闻就很是嫌弃的把茶给泼了,还未开口,方才泼洒的茶渍上扑通一声飞过来一个人,那人挣扎着坐起来,捂着胸口使劲的咳,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这天降飞人好不容易咳顺了气,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奔了过来,为首的那人一脚又把他给踹躺平了。
      “穆百川你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遛只鸟还能让鸟飞了,这鸟是长公主府上的,你他妈想死自己死,我们可不想陪你一块死!”
      这人声如洪钟来势汹汹,这面摊的顶棚都快被他这气势给掀飞了。
      躺平的那人再次费劲地坐起来,他抬起来头,这人长发凌乱,含双眼皮,高鼻薄唇,下颌线明晰流畅,整张脸除了头发不整齐哪都很整齐。
      他单手撑地用力站起身来,衣袍上尽是泥土水渍,他又捂嘴咳了几下,眼尖如桃悬,看见他掌心依稀的血沫,被踹的不轻。
      穆百川朝众人抱拳:“对不住了,此事与诸位无关,长公主府上怪罪下来,我负全责。”
      为首那人白眼翻到天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冷哼一声,随即朝身后摆手,开口道:“继续找!”
      人做鸟兽散去,独留穆百川在原地,他颇为落寞的拍了拍衣袍上的泥土,抬头看见坐在面摊里的桃悬三人,有些自嘲的浅浅一笑,正要离去,却被从同尘袖口突然滑出的一截黑色羽毛抓住了视线。
      穆百川眼神陡然变得锋利,眼风杀向同尘,同尘被他突然一瞪,浑身打了个寒颤,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不偏不倚地被他给抖了出来。
      是一只三足金乌。
      “啊啊啊啊,爹,桃叔,快跑!”同尘手忙脚乱地把鸟儿逮回袖子里,拉着白柒拔腿就跑,白柒方才并未瞧见这三足金乌,一脸懵逼地被同尘拉着袖子狂奔。
      白柒同尘似是旋风一般不见了踪影,穆百川盯着没来得及跑的桃悬,眼里透出浓烈的敌意。

      桃悬干笑了几声,手里尴尬的扣着茶盏,怎么办?偷了人家的鸟?跑还是不跑?
      眼前雪亮锋芒一闪,桃悬不禁眯眼。穆百川逼至桃悬身前:“阁下可否将三足金乌物归原主,要不然,我可要抓你去见官了!”
      见官?你们人间的小皇帝我都见了几十个了好么!
      桃悬把横在自己脖子前出鞘的利刃不紧不慢地给推了回去,淡定地回答道:“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个拼桌的。”
      穆百川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拼桌?!骗鬼呢!
      利刃出鞘直冲桃悬,桃悬灵巧躲闪,擦着剑锋踱步至巷口,一转身拐进了胡同。仙林街巷四通八达,人进了胡同就很容易跟丢。
      穆百川心下一急,腕上蓄足了力量,手腕一甩,把手中佩剑掷了出去,正好落于桃悬脚前一寸。
      埋头狂奔的桃悬急急刹车,长吁一口气,幸好自己反应快。
      桃悬一侧闪过阴影,穆百川飞檐走壁,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地,一把拔|出插|进青石地面一尺的长剑,剑尖微微上挑,对准桃悬的脖子,眼神里满是怒气。
      “你这个盗贼!”说罢剑锋一振,朝向桃悬刺来。
      桃悬百口莫辩,这凡人身手不错,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桃悬左躲右闪地避着四面八方的剑气。
      这凡人心里憋着好大的怒气,一副不把自己抓去见官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桃悬无奈,虽然心中有愧可是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到此为止了。
      脚下一个后退,穆百川扑了个空,还未感知到对手的方位,左膝被桃悬从身后踢中,剧痛之下不禁以剑撑地,半跪了下来。
      桃悬迈至他身前,轻声道了句告辞,可是还没迈出两步,突然从身后环过来一只臂膀,把桃悬牢牢的箍住。
      耳边是咬着牙的粗重呼吸声,膝窝被那人重重一顶,两人就顺势跪在了一起。
      脖颈前三尺青锋重新横过,雪亮的剑身倒映出桃悬和穆百川一前一后的脸。
      “别动!”穆百川说着狠话,还威胁性地把剑锋朝桃悬脖子前送了送。
      穆百川的呼吸声很重,吹得桃悬耳朵痒痒,桃悬被他死命地箍在怀里,无奈地笑了笑,这凡人实在是太倔了,是属牛的么。
      “你笑什么!”听见这莫名其妙的笑声,穆百川似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感觉圈住自己的胳膊力道又重了一分,桃悬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属牛的?”
      穆百川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臂膀突然被他抓在手中,随即一股大力袭来,胳膊瞬间从关节处错位,桃悬从自己怀中像条鱼儿般滑走,当他离开自己束缚的时候,被他攥住的手臂又传来一股力量,脱臼的手臂咔嚓一声重新复原,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穆百川也是个反应极其机敏的,另一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去,桃悬也不躲避,竟一把握住那削铁如泥的剑锋,穆百川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疯了么!
      剑刃却未能如料想中一般斩断他的手掌,反而是手中的长剑,自被他握住的剑端开始,出现交错的长长裂纹,裂纹在剑身上蔓延,穆百川心道不好,猛地向后抽出长剑,一个踉跄,手里竟只剩半截残剑。
      他惊恐朝桃悬望去,只见桃悬摊掌,掌心齑粉散做流彩,身侧忽而环起疾风,穆百川抬手挡脸,再看去,那人已不见踪影。

      这种身法,应该是个术士。穆百川觉得喉头有些发涩,脸上露出苦笑,这世间谁人都会法术,唯有自己没有半点灵根。明明灵力全无,还铁了心的要做什么金吾卫,现在好了,净让旁人看笑话。
      心里越想越苦,忽觉胸口一阵绞痛,又似是有无数根的铁钉在心口来回抽|插,穆百川弯腰死死抓紧胸口的衣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感觉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大口的呼吸,吸入的空气灌进肺部,又被汹涌的气流呛住,双腿脱力跪在地上,弯下腰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地上。
      猛烈的咳嗽连带着脸上都泛起了红,好大一会才慢慢的顺过气来。
      穆百川眼角都被呛出了眼泪,他慢慢直起身子,松开捂嘴的手,指间竟缠绕着几缕淡淡的黑色烟雾。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东西?是我咳出来的么?!
      那极淡的黑色烟雾在指间不紧不慢地绕了几圈,便如同海市蜃楼般散去。
      穆百川抓着胸口,衣襟在他手里皱成一团。
      “这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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