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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子谦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好久,方才拿起电话,“正海,孙家留不得了!”
秦正海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此刻的心里还是一个咯噔,他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带着试探的问道:“子谦,兹事体大,这个时候得罪美国人……”
“正海,你应该知道,我顾忌的不是美国人,而是你!”
电话那头的秦正海脸色一白,楼上传来孩子的哭声,以及赵氏的哄逗声,秦正敏正扯着嗓子问佣人她新买的衣服放在了哪里,而在这样的喧闹中,他却仿佛只听得到电话里皇甫子谦的声音,长长的电话线似是将话里的所有情绪全都吞没,只剩下制式的冰冷,让他握电话的手,都微微一抖。
旁人总是怕皇甫子谦,他还觉得奇怪。可今日他方才真正了解到别人的感受。原来被他这样阴冷的责问,是真的会让人忍不住坐直身子,脊背发凉的。
“子谦……”
皇甫子谦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你早就知道了孙亚菲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这次若非大姐打了电话提醒我,说秋岚在秦家遇到了孙亚菲,只怕此刻秋岚早已经被她害死了!”
那边秦正海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儿?”
皇甫子谦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寥寥几句,却听的秦正海一阵心惊。“我并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正敏才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了秦叔,为了大姐,更为了你,我这次不会追究正敏的事情。但孙家不同!”他的话语转狠,“他以为搭上了美国这艘大船就可以有恃无恐,以为凭着五架飞机就想介入江北军政事务,如意算盘未免也太精明了些!”
秦正海也稍稍敛了敛心思,“子谦,现在还不是和美国闹僵的时候。不如再多些忍耐……”
电话那头的皇甫子谦冷冷的笑了一声,“闹僵了又如何?如今的形势,他难道还能公开和日本人达成同盟不成?我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让美国人表明态度,省得他们总是想着暗地里和江南勾勾搭搭,我看着都累!”
“你想怎么做?”
“我知道你手上有一些孙家与江南联系的证据,你将它直接拿给美国人,免得史密斯包庇孙达民。孙家既是美国的狗,便让美国人自己处理好了!”他明明笑着,却让秦正海觉得莫名的冷,“希望美国人能从处理孙家这件事情上学会如何取舍,今后不要再想着左右逢源才好!”
秦正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事已至此,哪怕江北不追究,只怕美国人也不会再一如既往的信任孙达民了。他只是没有料到孙家会有如此大的野心,更没有想到,那个一直天真烂漫的淑女,原来是这样一个歹毒到丧心病狂的人。他现在只觉得庆幸,如果当初正敏真的与孙亚清走在一起,如今家破人亡的,不知道会不会就是自己。
“正海,孙家一直在说孙亚清的死与秋岚有关,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秦正海心里一滞,急忙道:“孙亚清死在江南,他们难免会迁怒于夫人……”孙亚清已死,皇甫子谦与陶秋岚的关系又风雨飘摇,秦正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没有将照片以及孙亚清写的那句话告诉皇甫子谦。
皇甫子谦从未曾往别的方向去想,所以也没有再追究。“孙亚清虽然没能炸毁那个地方,但从江南的反应来看,那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那不如乘胜追击,再派一架战机实施轰炸……”
皇甫子谦摇了摇头,“江南定然已经有所察觉,再说,除了孙亚清,目前飞行大队也难有能确保一击而中的人。”他揉了揉发涨的眼睛,“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
“子谦……”秦正海想了一会儿,方才又道:“若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你打算如何跟夫人说?”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秦正海方才听到皇甫子谦的声音,“法国那边的进展很顺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这天下!”
皇甫子谦顾不上休息,吃过早餐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军部,史密斯已经在会客室里等着他了。
“孙先生和孙小姐已经坐上了今早去往美国的轮船,”他将一叠照片摆在桌上,“总统先生若是不信,等船靠岸之后可以安排人查验。”他幽蓝的眼眸如鹰般锐利,“不知我这样处理,总统先生是否满意?”
皇甫子谦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全凭大使先生决定!不过……”他尾音稍稍拉长,眉峰一挑,“放着两个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在身边,大使先生能睡得安稳吗?”他见史密斯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仍是笑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全凭大使先生决定!”
史密斯强忍着怒意,对着皇甫子谦离开的背影道:“我会让总统先生满意,可我希望,总统先生在对待江南的时候,也能给我们美国一个满意的态度!”
皇甫子谦霍然转身,怒目瞪着史密斯,让史密斯也不禁有些害怕。可他突然笑了出来,只是话语依旧冰冷,“听说最近贵党跟日本人走的有些近,不知道若是被国人知道了,还会不会支持贵党的连任?”
说完也不顾气的脸色铁青的史密斯,自顾自的便离开了会客室。外面等着的秦正海急忙眼神示意赵汉生赶紧去安抚史密斯,自己急走两步跟了上去。
皇甫子谦怒气正盛,还没等秦正海关上办公室的门,便一脚踹在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那桌子是紫檀木的,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皇甫子谦哪里解气,又一把将桌上的镇纸扔出去老远,“老匹夫!”
秦正海虽不知道细情,但也知道这不愉快大抵跟陶秋岚是脱不了干系的,也只有牵涉到陶秋岚,皇甫子谦才会气的如此失态。所以忍不住劝道:“撇开他与孙达民的交情不谈,这次这件事情也算是我们逼了他一把,他有些怨气也可以理解!”
皇甫子谦余怒难消,“那便好好晾晾他,让他也冷静一下,看是他的怨气重要,还是与江北的关系重要!今天晚上与法国大使的聚会,你让林克生放出风去,记者们自然会来。还有,前几天你们挡回去的那些人,就安排在这几天会面!”
秦正海点了点头,递了杯茶给皇甫子谦,“夫人如何?”
皇甫子谦揭开茶盖,那茶叶还没舒展开来,一个个缩着沉在杯底,像是面对自己的她,明明孤独弱小,偏带着满身的抗拒。他索性阖上了茶盖,“她知道我会严加防范,不会再逃的。”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昨天的事情没有传出去吧?”
秦正海点了点头,“放心吧,孙家的所作所为,史密斯也不愿让人知道。”
皇甫子谦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孙达民已经离开了汝州,我也不打算再追究,就当是她使性子跟我闹了一次别扭罢。”顿了顿,又道:“倒是应该感谢孙家,借着这件事情,秋岚的情绪也不像前几天那么恍惚了。”
秦正海一直愧疚的心此刻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子谦,是我不好……”
皇甫子谦摆了摆手,“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若将来我有什么不测,你一定帮我安顿好秋岚……”
秦正海大惊,“子谦!”
皇甫子谦反倒笑了出来,“我就是随便说说。”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说出来的话也颇有些伤感,“身处这样的乱世,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今天只觉得莫名的伤感,又隐隐觉得一丝的忐忑不安,就连和法国人的晚宴都有些心不在焉。秦正海以为是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便早早打发了记者们离开,又寻了个借口提早结束了晚宴。
饶是这样,皇甫子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他习惯性的抬头望了一眼,二楼卧室的灯却还是暗的。皇甫子谦收回目光,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屋里,正好看到春桃从楼上走了下来,这才稍稍停下脚步,“夫人呢?”
春桃现在对皇甫子谦是既气又怕,只是远远的站在原地,“小姐说累了,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皇甫子谦点了点头。“她今天做什么了?”
“小姐给秦家小姐送了满月的衣服,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了趟学校,拿了些书回来。”她想起今天陶秋岚出门时华叔为难的神情,以为是皇甫子谦授意限制陶秋岚的行动,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一路上雅南都跟着,姑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皇甫子谦肩膀处的伤口如针扎一般的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裂开了。他并未说什么,半按着伤处上了楼,轻轻的推开卧室的房门,床上并没有人,黑沉沉的房间里只有盥洗室透出的一点点亮光,伴着阵阵的水声,像是午夜梦回时的小雨,透着一点的不真实。
皇甫子谦又轻轻的将门阖上,转身来到书房,脱下衣服一看,伤口果然已经裂开了,厚厚的纱布上渗着血,像是他心头的一块朱砂痣。
皇甫子谦自己解开纱布,正打算重新上要包扎,猛然间脸色一变,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便冲了出去。
华叔正打算上楼来请晚安,眼见皇甫子谦像是疯了一般的跑到卧室,半边衣服还搭在腰间,说不出的怪异。华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慌,也急忙跟了上去。
皇甫子谦一把将门推开,“啪”的一声按下了开关,水晶吊灯的光辉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看着并无明显的异常。
华叔稍稍心安了一些。可皇甫子谦仍是面色凝重,快步走到床头的位置,一把抓起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件毛衣。华叔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身子微微一晃,不由的唤了声“先生”,下一句话还没出口,便见皇甫子谦丢下那件毛衣便向盥洗室跑去。
华叔回头看了一眼那件灰色的毛衣,他以前并没有见过,并不是皇甫子谦惯常穿的。
盥洗室的门被从里面锁了起来,皇甫子谦用力的拍着,却没有任何的回应。皇甫子谦不由分说便用身子去撞。好在那只是盥洗室的门,并不算厚实,皇甫子谦又使了浑身的力气,没两下便被撞了开来。
华叔哪里还顾得上忌讳,略过皇甫子谦那绑着绷带的肩头望过去,登时便愣在了原地,只听到自己的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惶恐。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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