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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温地狱
混乱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谢雾的身上。
乔舟本来正在护着夏晶跟一个工人说理,看到谢雾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似的。
不可能。
这一定是幻觉。
谢雾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舟的表情惊惧而滑稽,手脚瞬间酸软了下来,被对面的工人拿着板凳腿就砸到了腰上。
疼痛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肢体却极度不协调地去抵抗。
他的眼睛仍然黏在谢雾身上。
看着谢雾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他却哑着嗓子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
怪物。
谢雾是怪物。
乔舟浑身发冷,四肢百骸像是爬满了腥臭的虫子,泡得他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神经悄然绷紧,乔舟没去管那个对他使坏的工人,他默默攥紧了美工刀,就等谢雾靠近他的时候,就这么给他来上一刀。
出乎意料地,谢雾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雾抱胸靠在门旁,浑身上下写满了事不关己与幸灾乐祸。
看着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还说了一句:“怎么不继续了?”
他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把林勇营造出来的场子给泼湿了。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林勇在心里怒骂。
骂归骂,对上谢雾林勇还是足够和颜悦色的,毕竟谢雾对他来说还算是有些利用价值。
“小谢同学,这件事与你无关。”林勇开口就给了谢雾一个台阶,他一脸深痛,仿佛死了亲爹似的指向费雪,两根眉毛挤成外八:“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下毒害死了老刘,除了小谢之外的其他人肯定也是跟她一伙的!”
林勇说着说着,便留下了一行眼泪。
两眼泛起血丝,他的表情逐渐悲怆起来,道:“老刘对我来说,跟我的亲生父亲没有区别。我本以为能给他安安稳稳地养老送终,没想到他居然被你这个贱人给……”
林勇的手都在抖,似乎说不下去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被严涛一把扶住,林勇踉跄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悲痛过度,要厥过去似的。
你上一个爹,骨灰可都被你亲自扬了。
如果不是知道林勇杀了自己全家,单看这演技,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谢雾嗤之以鼻。
谢雾是个聪明人,林勇这是知道的。听他这么说,谢雾就该乖乖地借坡下驴才对。
林勇伸手捂住脸,全然要将自己的剧本贯彻到底。他从指缝里看向谢雾,却见后者一脸的云淡风气,站在那里开口:“这不是挺好吗?晚上有东西烧了。”
“哦,不对。”谢雾走到老会计的尸体面前,看着这具明显是猝死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眼高大的焚化炉,对林勇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爹原地火化。”
林勇:“……”
林勇硬着头皮:“我是说她杀了我爹,不,老刘。”
“她杀了?”谢雾点了点头,眼神极度冷淡,“那就把她一起丢进去。”
“你——”
费雪本以为谢雾突然出现,是为了给他们解围的。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专门出来捣乱的。
她再次开口:“我没有。”
见众人也渐渐平息下来,罗南忙不迭捡起被人挤掉在地上,镜片都被人踩碎了一片的眼镜。
他将眼镜重新戴在眼上,终于有机会插嘴道:“这题我会,费雪给我们发的果汁是柑橘汁,这饮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说完这句话,他还举起那个漆黑的饮料瓶又喝了一口。
一口气灌了半瓶饮料,罗南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似的,在众人眼下转了一圈,道:“看,我没事!这是没有毒的!”
“如果是她专门给老刘下了毒呢?”林勇的眼神划过几分阴冷,“老刘不喜欢你们,一开始也拒绝接受你们。像你们这种读过书的人,给一个人下毒简直轻而易举吧。”
“死去的这位老会计,是不是有心脏病?”罗南突然开口说:“柑橘汁虽然没有毒,但如果跟心脏病类药物或者降压药一起服用。很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反作用,严重的话,突发性猝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似乎想走近看看老会计的尸体,却被林勇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这群工人以林勇这个包工头为首,老刘作为会计,共事也已经有不少年。
听罗南这么一说,其他工人倒也回想到老会计平时的身体。
“老刘的身体,好像的确有些问题。”
“他这些年身体的确不怎么利落。”
“我记得他好像是有什么心脏病……”
“我老婆以前吃药,医生好像说过不能跟橘子一起吃来着。”
“啧啧啧。”不知何时,谢雾居然来到了林勇身边,他伸手拍了拍林勇的肩膀,轻嗤:“大孝子,连你爹吃药时的忌口都不知道,你这大孝子当得可有些不称职啊。”
谢雾一口一个“孝子”,听在林勇耳朵里简直如同针扎一般。
他此时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先是冷冷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谢雾,而后一一看向这群高中生,尤其把仇恨的目光对准罗南,再看向费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是你故意将这东西给老刘喝的,”林勇朝费雪走去,一把拎住了费雪的衣领:“我们这些没上过学的怎么会知道这些,肯定是你故意干的。”
费雪的脸色比林勇更加深沉。
她全都明白了,怪不得那些饮料的外包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怪不得林勇会刻意让她去发饮料。
她自以为自己去发食物,便不会被林勇在他们饭菜里下毒。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林勇居然会将计就计引她上钩,借她的手除掉老会计,给焚化炉多添一具燃料不说,还能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来。
一箭双雕。
她居然成为了那只被捉中的雕。
这是费雪平生第二次感受到如此大的耻辱,上一次给她这种羞辱的人已经被化成了灰。
她一把揪住林勇的手,咬紧牙,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对林勇说:“我劝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你上了头条的那份报纸,我们几个人人手一份。现在如果我大喊一声,将你做过的破事全都张罗出去,你猜你的那些好兄弟们,还会不会这么信任你。”
“你——”林勇眯起了眼睛。
他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打蛇要打七寸,虽然费雪现在完全没有把握打死林勇这条毒蛇,但是能用来压制对方的东西,她也绝对要好好利用。
她理好自己的领口,对他说:“你尽管试试。”
那份报纸终究是林勇的心头大患。
本以为能顺利地将这几个知道他秘密的高中生一网打尽,没想到却被半路来得谢雾搅了浑水。
除了他以外的工人们,虽然在这几天也已经见惯了尸体,可终究没有亲手杀过人。如同大部分普通人一般,DNA里就刻着老实巴交四个字。
林勇想要统领这些工人,让他们为他所用,便不能暴露本性,成为他们眼中的异类。
他必须会是一个善良的、诚实的、会为一个老不死的会计哭丧的好人。
“就算是这样,”林勇清了清嗓子,重新装上那副伪善的面具:“就算你是无心的,我们这里也已经留不下你们了。”
“你们走吧。”
严涛走到林勇身边,接近两米的身高投下一阵阴影,他攥紧两只手,对着他们用力碰了碰。显然自觉为林勇当起了打手。
“我们不会再给你们提供食物。”
“这栋大楼也容不下你们了。”
对比人多势众的工人们,他们这几名高中生不但势单力薄,甚至就连平均身高都比对方低了一头。
费雪的下唇快被她咬烂了。
她知道,自己可以拿出那份报纸,不过就算拿出报纸又能怎么样。
林勇有极大的把握倒打一耙。
“开什么玩笑。”盛一阳终于不甘示弱地开口:“外面都快六点了,晚上温度那么低,我们在外边不就一个字,死。”
“况且你们并没有权利将我们驱逐出去。”涉及生死,罗南也据理力争:“我们每年为学校交几十万的学费,我们才是学校的主人。你们只是打工的而已。”
“有本事对着我的拳头再说一遍。”严涛冲罗南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罗南缩了缩脖子,却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你们没有权利那么做。”
砰——
就在他们再次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焚化炉旁再次传来一道清脆的撞击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谢雾拿着一根被人丢掉的板凳腿,狠狠砸了一下焚化炉的外壳。
力道重到将外壳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这个神经病会继续干出什么事。
没了焚化炉,他们可都得死。
见自己已经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力,谢雾这才丢下板凳腿,朝众人笑了笑,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晃眼。
不过眼下显然没人欣赏,就连林勇都猜不透这个疯子的想法:“你又想干什么?”
“你们不是找了煤炭吗?”谢雾提到重点,他用脚提了提排风口:“怎么一点都不见热啊。”
林勇的脸绿了下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什么都有。
闹了这么久,为什么焚化炉还是不起作用?
煤炭不是燃料吗?
“喂,”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罗南,“你不是说煤炭能用吗?”
都到这个时候,罗南显然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打算了。
他忍不住有些嘲讽道:“我说的话难道就是圣旨吗?”
像是某种巧合一般,罗南这话一落,时钟也悄然走向六点。
“六、六点了。”有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是外面骤然变化的天气。
从极热到极冷只过了一秒,暴风雪再次袭来。
原本吵得还算热闹的气氛瞬间愣了下来。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寒意,那股寒冷是风雪带来的,也从骨子里传来的。
“看来烧煤好像没什么用啊?”谢雾摇了摇头,余光扫向林勇:“大孝子,好像该烧你爹了。”
众人期许的目光,也随着谢雾的话落在老会计的尸体上。
“涛子。”林勇虽然杀人无数,其实却是最怕死的人,他指使严涛:“将老刘火化了吧。”
“好。”
严涛扛起了老会计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焚化炉前。
他打开舱门,下一秒却睁大眼睛,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连老会计的尸体也应声倒地。
林勇生怕尸体磕出个好歹,立马大步走了过去,厉声道:“怎么回事?”
“我、我——”
严涛瞪大眼睛看向舱门内,终究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林勇顺着严涛看的方向望去,瞬间也跟着冷冷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原本满是骨灰的舱门内,此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卵鞘,雪白的虫卵在那具干尸上面爬来爬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又一道透明的粘液。
那具干尸仰着头,睁着空荡荡的眼眶看着他们。
并且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
一只虫子从他空荡的眼眶里钻了出来,林勇甚至能闻到那股近在鼻尖的腐臭味。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有一根舌头舔过了他的脸,那根舌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黏在他的耳边,似乎要从他的耳孔里吸出脑髓来。
错觉,这是错觉。
林勇不再犹豫,当下便将老会计的尸体丢到炉舱内,而后一把关上了舱门。
启动电机,熊熊烈火再次燃起。
排风口吹出滚烫的热风,明明里面只有两具尸体,温度却更胜以往。
不到片刻,就有人被热出了汗来。
“都散了吧。”
林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具奇怪的干尸,甚至连费雪他都不愿意再去计较。
他挥了挥手,众人也相继离开,准备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面对未知的明天。
只有谢雾站在那里不动,林勇从谢雾身边走过时,给他留了一句“今晚来我房间,有事要问你”,便佯装若无其事,去了自己的房间。
谢雾看了一眼焚化炉,没有说话。
焚化炉内的火越烧越烈。
不多时,那扇玻璃后便悄然贴上一只干瘪的手。
入夜,谢雾敲了敲林勇房间的门。
林勇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他先是探出头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便朝谢雾点了点头,示意谢雾可以进来了。
“搞得这么神秘,到底有什么事?”
就在此时,一把匕首猝不及防地朝着他的脖颈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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