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

　　鲜血染红了桌上泛黄的箱庭，甚至污了阿姊最爱的那本历史轶事。
　　“阿姊，你流血了。”
　　阿姊双眼发红，她一只手吃力地扶着桌边，一只手紧紧捂着不断往外涌出鲜血的伤口。
　　“阿初，还记得阿姊跟你说过的故事吗？在门派里修行许久的人总是要出门历练才会变成最厉害的英雄。”
　　“可是，阿姊，你在流血！”阿初苦皱着整张小脸，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脸。
　　“阿姊没事——没事，”阿姊抓着桌子角的手隐隐泛白，“阿初，现在到了你出门历练的时候了，等你历练回来，阿姊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棉花糖好不好？”
　　“我不去！阿姊我不去！”
　　“阿初听话。”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就要来了。
　　阿姊狠下心猛地推了一把阿初，看着阿初掉进时空裂缝，她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行血泪从眼角流下。
　　“阿姊！！！”
　　阿初的惊呼声一直在她的耳畔回响，像是被锁在了大钟底下，经久不绝。
　　“活下去，弟弟。”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我记事起，家里人就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阿姊告诉我他们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我知道那是死亡。
　　可我依然不知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那群人要杀死我的家人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明明都已经躲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苟活着了。
　　慢慢地，我发现我捏出的泥人竟然能动！他们在阿姊为我准备的箱庭里跑来跑去，特别好玩！我终于有了玩伴了！
　　学习是件特别痛苦的事情，可是阿姊给我讲故事的时候，知识很快就学会了！
　　怀璧其罪，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成语。
　　那年秋天，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屡屡迫害我的家人们——他们害怕我们的异能，恐惧我们的能力，所以他们残害我们！
　　那年秋天，阿姊也去了那个遥远的远方。我晓得她想让我活下去，可是，独活……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就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制服，他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地问着。
　　我没有姓氏，不过阿姊给我讲的故事里有一个经常出现的姓氏，我觉得还不错——
　　“我叫宋初！我现在没有家人了……”

　　“老谢，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一声，”魏姜羽坐在副驾驶上，表情有些严肃，“宋珑自杀了。”
　　“靠！”谢司渺差点撞上护栏，“真的啊？”
　　“别激动别激动！”魏姜羽一下子抓紧了车门上的把手，“没死成没死成！”
　　“你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行，吓死人了。”谢司渺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离开R国的时候，齐桉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了，宋珑也就回实验室去了。本来相安无事，直到他俩回国、齐桉找了份工作，一转头宋珑就服安眠药企图自杀，幸亏被齐桉及时送到医院救了回来。”魏姜羽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谢司渺，“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俩这个样子，要是病情反反复复，我们咋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给宋珑找心理医生了吗？”谢司渺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动。
　　“齐桉自己找了。我这不是着急来找你吗，没顾得上他俩。”
　　“也是。双溪镇这差出的没意思，到现在那位黎安校长还是没有消息。”事情多得让谢司渺的头隐隐作痛。
　　“黎安……琏？”魏姜羽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琏”是一个活跃于五十年前的魔，他五十年前被谢家和顾家联手重创之后销声匿迹，难道这次是他回来骗人来了？如果双溪镇的事情里有魔的身影……
　　“这些让上头去烦吧。你还是先想想，这次回国调到特处科就要和江大爷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该怎么办吧。”提这么一嘴，谢司渺是铁了心让魏姜羽烦上一烦的。
　　魏姜羽和江一鸣是同卵双胞胎，由于异能界对于双胞胎的存在一直讳莫如深，他俩一出生就被分开照顾，连户口上的都不是同一个，那在自家上了户口、被魏家和姜家承认的接班人魏姜羽自然是要被江一鸣视为眼中钉的，所以他俩从小不对付。
　　“啧，江一鸣。”

　　特殊事件处理科。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看似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实则一个在玩手机游戏，一个在看小说，还有一个在狂补联盟里的几大家族的爱恨情仇，统称摸鱼。
　　而此时特处科的地下车库中，被架空的科长已然到达停车位。
　　“羽哥，你先去人事报道，我去给领导述个职。”谢司渺停好车，一边低头解开安全带，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人事部的小姐姐挺好看的。”
　　“怎么？我这才刚回国，你就着急做媒人了？”魏姜羽一拳头锤在谢司渺肩上，“反正我妈是没有你妈急的。”
　　“我的好哥哥，你可别说了。”一提起这件事，谢司渺就一个头两个大，“赶紧上楼办正事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魏姜羽哼了一声麻溜地下车走人。
　　独立办公室里的谢司涯整理完资料，端着个杯子出来接水，一出来就看见了特处科门口站着的新人：“哟，稀客呀？”
　　惊得摸鱼三人组齐齐哆嗦，施瑞抬头一看，差点吓得手机都甩飞了，“我去，江大爷？”
　　“涯涯，好久不见！”魏姜羽明显听到了施瑞的声音，他冲施瑞笑了笑，继而转向了谢司涯，“这下要在你手下讨生活啦！”
　　“不跟着渺渺？他不是一向标榜你们是最默契的吗？”谢司涯踩着高跟鞋朝着魏姜羽走来。
　　“那他可是要憋屈死了。”
　　“也是。”谢司涯假作风骚地撩了撩头发，而后拉着魏姜羽的胳膊冲着特处科的众人介绍道，“魏姜羽，A大优秀毕业生，前几年在R国工作。”
　　“你好你好！”施瑞第一个从工位上冲了过去，握住了新人的手，“我是施瑞，喊我小施就行！”
　　“不敢不敢，久闻施老师大名，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魏姜羽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老谢的好基友确实挺有意思的。
　　“魏哥好，我是沈默。”沈默也紧跟着施瑞的步伐跑来握手，搞得好像什么粉丝见面会大明星的排面一样。
　　邓如许小朋友躲在工位的挡板后面露了双小鹿般的眼睛。
　　“羽哥。”小朋友乖乖地喊了一声。
　　“原来你也在这儿呀。”魏姜羽松开沈默的手，跑过去摸了摸小朋友的头。
　　“嗯，外祖父让我来历练一下。”邓如许小声解释道，“还有，羽哥，别摸我的头啦！”
　　“魏哥，你跟如许弟弟也认识啊？”沈默手搭在挡板上，探出脑袋，看着两人。
　　“你是不是傻？如许弟弟也是A大毕业的啊！”施瑞给了沈默一脑壳。
　　“哦哦哦哦！”沈默被点醒，恍然大悟。

　　“你们今天很闲？”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谢司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立刻端着杯子往茶水间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整理资料真的累死了，出来倒个咖啡，放松一下。”
　　“啊！渺渺！死鬼！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我可想死你啦！”
　　施瑞一转身直接撞进了谢司渺的怀里，他干脆直接扑了上去，一只小手在身后疯狂摆动着跟后面的俩人示意，大家心领神会、迅速归位，独留魏姜羽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抱胸看着俩人。
　　“施瑞，你给老子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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