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迎春自救指南

　　鹭鸶来传贾母的吩咐，话说的很客气，“老太太问大太太身体可好些了？老太太近日一直念着大太太，就是一直没精神，因而也不得见。今儿难得精神好，想问问大太太身体如何，若是好点儿能够走动，就想请大太太过去陪着说说话。还有二姑娘，老太太也是想的紧，也想叫过去瞧瞧。”

　　贾母都说今天身体好点儿了，邢夫人难道还比贾母身体更差吗？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当口叫人，还让带着迎春，邢夫人心里就先有些心虚。

　　那边王嬷嬷听到了消息，也是心中发虚，不过却是因为别的。

　　她惴惴不安的反复叮嘱迎春，“姑娘你去了老太太那儿，可千万别提木香的事。我们这些人，身家性命都系在姑娘身上，姑娘若是惹怒了老太太、大太太，我们可就真的完了。木香的事情可不就是前车之鉴吗，要不是黄姨娘从前惹了太太，姑娘又不听我的话非要去瞧大姑娘，如何能有这是非——”

　　话没说完，就见迎春凛然的目光看了过来。

　　开始王嬷嬷念叨的时候，迎春还听着，她知道王嬷嬷的心思，也知道她们的担忧，因此并不生气。但是王嬷嬷居然提到了已经死去的黄姨娘！

　　迎春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嬷嬷，虽然没有言语，却渐渐把王嬷嬷看的心浮气躁。不由的暗暗后悔自己失言，明知道二姑娘已经不比从前软弱，如何还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可想到自己究竟是二姑娘的乳嬷嬷，一时也下不来台去道歉。

　　倒是迎春先收回了目光，乳嬷嬷在府里体面大，无心之失的话，她还是要给王嬷嬷留点儿面子，遂淡淡道：“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又吩咐其他人，“娟儿姐姐和阿碧去拿我出门的衣裳来，司棋你去看看太太屋子里准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动身。”

　　旁边本来不敢吭声的娟儿、司棋等人连忙应了是，按着迎春的吩咐给她收拾起来。

　　等到迎春收拾好到了邢夫人屋子里，邢夫人也已经收拾好了，家常的衣服外面罩了孝服。迎春上前行了礼，抬眼就看到邢夫人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迎春把头低了下去，只做不知，现在她说什么只怕邢夫人也只会往坏处去想，多说多错。

　　邢夫人见迎春面上现出茫然无知的表情，忍了再忍，到底把火气压了下去。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了转手上的银镶珍珠镯子，便当先出了门，带着众人往贾母院子里去了。

　　一时众人到了贾母的院子。距离上次邢夫人和迎春一起去给贾母请安，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上一次贾母院子还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如今却全是缟素。

　　院子里往来行走的人虽多，却依然是鸦雀无声，只有正房里传来细细说话的声音。

　　见二人来了，自然有小丫头迎了上来，另有丫头进去禀报贾母。

　　大丫鬟画眉亲自出来打了帘子，请二人进去。

　　到了贾母房内，也是一般缟素。堂中的罗汉榻和椅子上都撤了锦垫，反而铺了黑背竹编的软垫。

　　贾母穿了一身素服，正倚靠在罗汉榻上，脸上还有些许哀容，见了二人方才坐正了身子，好似提起了精神一般。

　　一时二人都行了礼，贾母便让二人坐。邢夫人之前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只想着需要在贾母面前立起来，可见了贾母，因贾母长久积威所致，反而心虚气短起来，不免没话找话起来，先向贾母问好，“母亲进来身体可好些了？饭用的如何？我这几日身体不好，一直也没来看望母亲，确实儿媳不孝了。”

　　贾母道：“原是我不让你们来，如何怪得了你们。你的身体也不好，正该好生养一养。你如今年纪还轻，万不可仗着身体好，就疏忽了。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就知道年轻时不好好保养的厉害了。”

　　邢夫人有意奉承，贾母也顺着说话，一时间二人真有些母慈子孝的样子。

　　贾母和邢夫人说了一会儿，又问迎春如今的情况。迎春一一答了。

　　贾母又问，“听说你房间里前儿闹得不像话，可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们太太不能管束你房中的人？”

　　迎春一听，便知戏肉来了。贾母这问话，明着问是否是邢夫人不能管束，内里显然就不是希望迎春这么回答，乃是欲扬先抑的手段了。

　　因此连忙站起身来，面上红了脸回答道：“老祖宗千万别冤枉了太太。太太慈爱，衣食住行样样都亲自照看。倒是我年纪小，不知道事情，不能管束住身边的人，以至于竟然让她们没了分寸。孙女实在是惭愧极了，老祖宗要怪就怪我吧。”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贾母听了这话，面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嘴上却说，“二丫头也不必替这些下人们隐瞒。我素来知道这些主子身边的得意人儿，都是有‘二主子’的名头，向来多有嚣张跋扈的。说来也是前几年事情多，丫头们教的都有些不像样。他们就是欺负你们小姐年纪小，你家太太又向来仁慈，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情。”

　　话里却是给之前的事情定了基调，迎春年纪小，邢夫人仁慈，错的自然全都是没教育好的下人了。

　　邢夫人听了面上也不免高兴起来，只是想到是孝期，连忙拿帕子压了压自己的嘴角。

　　却听贾母又道，“倒是老大家的，下人们不好，你正该拿出大太太的款儿，该管教管教，管教不好就打发出去。不止你院子里的，我听说老大家的如今在书房住着，身边倒是十几个丫头服侍着。如今还是守孝期间，这么丫头也太多了些，你做大太太的也该管一管。回去你就和老大说，就说是我说的，既然在外院守孝，身边就不用留那么多人。你要是不好亲自去，就派两个妈妈过去瞧瞧，若是有那不成体统的，只管说我说的，和前两日闹事的那些人一并打发出去就是了。”

　　迎春眼见听了贾母的话后，邢夫人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喜色，不由得的叹为观止。

　　贾母这番话简直一举数得。既给了邢夫人处理院子里人事的权力，帮着邢夫人树立了威信，又轻轻巧巧，把对下人处罚的底线给划了下来，连着之前木香的事情，直接就改成了打发出府。而且还额外给了邢夫人处置贾赦身边丫头的权力，邢夫人哪里还能有不乐意的？

　　甚至迎春暗暗揣测，说不定让邢夫人去处理贾赦身边的丫头，才是贾母的最终目的，毕竟古代从来都是以孝治天下，若是真让贾赦在孝期里闹出什么事端来，那才是能危及贾府前途的丑闻。与之相比，木香那点莫须有的罪名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果然，邢夫人对贾母的处置千肯万肯，连其中把木香的处置改了也不在意了。要知道，贾赦如今身在外院，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正是她心头大患，如今贾母居然给了她尚方宝剑让她去清理这些人，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由是邢夫人少不得认认真真奉承了贾母一顿，到了早饭时分，也是在旁安箸捧筷，服侍贾母用了一餐。

　　用过饭后，邢夫人正要告辞，贾母却又道，“倒是还有一事，之前忘了说了。我想着同你商量一下，我如今年纪大了，身边就想要多些人陪着热闹。二丫头说话贴心，行事也有度，我就想把她接过来陪陪我老婆子，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居然毫无预兆就提了要把迎春带到身边教养的事。

　　迎春连忙站起来回道，“能够陪着老祖宗，孙女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如今太太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侍奉膝下，因此实在舍不得太太。”

　　邢夫人也有些意外，“母亲身边现在已有大姑娘和宝玉陪着，倒是二丫头想来笨嘴拙舌的，只怕会劳累了母亲。”

　　贾母道：“迎春前两日过来我瞧，言语谈吐都很拿得出手了，可见是你教养的好。你做母亲的也不必太过自谦。我人老了，现如今也就指望着含饴弄孙了。莫不是你还舍不得？”

　　邢夫人刚才得了贾母的尚方宝剑，现在心都已经飞去了贾赦的书房，只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些莺莺燕燕给清理一遍，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迎春这个便宜女儿？

　　何况把迎春送到贾母身边抚养，原本就是早定下来的章程，只不过之前因为事情耽误了。现在贾母既然给足了她面子，迎春向来也足够恭敬，话里话外都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心里略微一想就道：“二丫头在母亲身边替我们服侍是尽孝的事情，只是想着还要问一问大老爷才妥当。”

　　贾母道：“老大那儿有我呢。”

　　邢夫人道：“若如此，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了，二丫头跟着老祖宗，能学得一二就是她的造化了。”

　　贾母点点头，“既然如此，这儿住的用的都是现成的。二丫头今儿回去收拾些贴身的东西，明日就搬过来。剩下的东西陆续搬就是了。”

　　邢夫人和迎春自然都应了是。

　　回了院子，邢夫人自然对迎春还有一些嘱咐的话，不过也就是要听话、懂事，让着姐妹弟兄之类的老生常谈，没什么可说的。

　　入夜，王嬷嬷帮迎春换了睡觉的衣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竟然不明白，老太太如何就突然让咱们搬过去了。”

　　迎春看了她一眼，却答：“妈妈，从明儿起，咱们就要到老太太院子里住了，那里不比太太院子管的宽松，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就如老太太的吩咐，怎是我们能议论的？”

　　王嬷嬷连忙住了口，还是有些如在云里的恍惚之感，太太之前那么强硬，可今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迎春居然就到了老太太身边养着，木香也不必被发卖出去。

　　可看着迎春，却见其沉静如常，好像这样的结果完全不出其所料似的。心中不免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从小奶大的姑娘也有些不认识了。

　　迎春心里也不是面上那么平静，只是前世她因为有着心脏病，所以一直习惯性的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这辈子穿越来后，虽然有了健康的身体，可陌生的环境也让她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是贾母维护了自己，又给了大太太的面子。其实何尝不是贾母和迎春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只不过没有彩排，都靠演员的临场发挥。

　　甚至迎春心里有怀疑，贾母一开始先问自己大太太是否有管束不利，如果当时她顺着贾母的话直接把错推给邢夫人，或者干脆告了邢夫人的状，那么贾母就会立刻翻脸，帮着邢夫人敲打自己一番了，到那时作为邢夫人立威炮灰的就是自己这个二姑娘了。

　　至于后果，邢夫人自然还是会拿到清理贾赦身边人的权利，而自己被接到贾母身边的事自然不会有下文，到那时侯，刚说过邢夫人坏话的自己，只怕会被邢夫人整的求死不能。

　　大宅门里生活，果然处处都是陷阱啊。迎春心中有所明悟。

　　不过看着眼前王嬷嬷、娟儿等人喜行于色的样子，迎春心里到底多了几分开怀。能够搬到贾母的院子，还能和元春同住。她不知道原本的迎春有没有这样的待遇，是否是在贾母要教养探春、惜春的时候一起搬过来的，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未来的路确实是清晰了几分。

　　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终归能够在这个红楼顺利的生存下去吧。带着这样的念头，迎春到底是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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