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撩

　　三十这天肖艺起的很晚，好不容易没有工作了，她更喜欢睡到自然醒。所以等她穿着睡衣出了卧室准备洗漱的时候，杨静和曲天已经在准备包饺子的物事了。
　　肖艺打着呵欠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遭到杨静甩过来的一个白眼，“眼见得就要十点了，怎么不懒死你。”
　　肖艺也不狡辩现在才九点半，脚底抹油溜进了卫生间洗漱。
　　早饭是杨静早起熬的大米粥，她走进厨房热了热粥盛了一碗在桌角喝，杨静在厨房里和面，曲天在一边剁菜馅，她笑眯眯的盯着曲天弯着腰剁菜馅，“你几点起的呀？”
　　“六点半。”曲天在剁菜馅的间隙跟她说，好像怕肖艺听不清。
　　杨静揉着面团回头看了她一眼，嫌弃开口，“你以为都跟你们姐弟一样的懒么？”
　　肖艺偷笑，果然肖迁起的比她还玩，十点多才打着哈欠出来，跟肖艺一样被杨静说教了一顿。
　　肖艺喝完最后一口粥故意狡诈笑着把碗留在锅里，走的时候拍了拍刚坐下准备吃饭的肖迁，“锅就你刷了哈。”
　　她洗了洗手进房间换了身衣服，颠颠儿的走进厨房要帮忙，曲天小心地把菜刀递给她，“小心点，别切着手。”
　　肖艺空着的左手一挥，“嗨，多大点事儿啊。”
　　然后她就把杨静买来的据说超贵的香菇剁到了地上。
　　杨静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剩的不到一半的香菇，就差没把肖艺踹出去，肖艺吓得往曲天身后一躲，落荒而逃。
　　饺子是准备初一早上煮的，明天早上很早就会有人来拜年串门。肖艺无所事事了一上午，曲天坚定地在厨房里帮工不跟自己玩，最后她跟同样无聊的要死的肖迁一起打游戏去了。
　　中午的时候肖文才回来，手里拎了一袋水果，肖艺在游戏里又死了，她抬头看进门的肖文，“爸你去哪儿了？”
　　肖文笑了几声，“我出去找你楼下大爷聊天儿来着。”
　　肖迁手指翻飞着在游戏里杀敌还不忘调侃一句，“您倒是会躲清闲呢。”
　　今天从中午开始就陆续有人放鞭炮，也有小孩放的飞得很高的窜天猴，这些声音吓得煤球儿一直趴在肖迁屋里的床底下不肯出来。肖迁比曲天还心疼煤球儿，巴巴地把狗粮送进自己的床底下给煤球儿吃。
　　下午的时候肖迁趁机跑去找临近的同学玩了，来不及跑的肖艺则被杨静拉了去一起包饺子，肖艺想了想还是喜滋滋的搬着椅子坐在曲天旁边，正好跟曲天一起包。
　　肖文这次也没能躲清闲了去，被杨静勒令着擀饺子皮，杨静腰有点不舒服，交代了几人几句就回屋睡觉去了。
　　肖艺从小到大包饺子都是划水，到现在也不怎么会，她左手托着饺子皮，右手舀了点馅料放上去，然后两只手就开始捏，过了一会，肖艺看着自己手里的趴趴饺子，嗯，跟去年相比也没什么长进，怎么说呢，至少没有露馅。
　　另一边，肖艺包了一只饺子的功夫曲天已经拿起第三张饺子皮了，放好的两只饺子也都饱满好看的立着，她撇撇嘴，用胳膊撞撞他，“你怎么包饺子也那么厉害？”
　　曲天手上的动作没停，笑了笑回答，“在法国的时候在一家中国餐馆打工过，里面天天做饺子。”
　　肖艺没想到会是这样，眼神又带着点怜爱的看了下曲天，曲天看了后对着肖艺故意咬了下自己的下唇。一瞬间肖艺想起昨天晚上曲天咬在自己下唇上的一口，那点酥麻微疼的感觉好像还在嘴上，她的脸红了红，低着头没再看曲天。曲天看她低了头才微微抿着唇笑了，肖艺总是心疼自己在法国那几年过的日子，但对他来说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他不想看肖艺为自己难受，他更想和肖艺一起拥抱未来的日子。
　　肖艺手忙脚乱的包了一个饺子，但因为馅放得太多，捏不住了。她皱着眉想捏死，这时候一双沾着点面粉和韭菜碎叶的手伸了过来，曲天帮她把多出来的馅往外夹了些，大手笼着她的就灵巧的把那只饺子包了起来。
　　肖艺做恍然大悟状，下一个饺子少放了很多馅，曲天看了无奈的笑，“太少了，”说着又往里放了点，“这样才正好。”
　　“哦。”肖艺咬着嘴唇包起来，她觉得自家老爸在旁边擀饺子皮就要憋不住笑了，啧，丢脸了又。
　　曲天包的比她快，还比她包的好看，肖艺看了不服气，“你就那种好看的褶儿是怎么弄出来的？教教我呗？”
　　曲天把刚包好的一只饺子放到一边，笑着坐的离肖艺又近了些，他在她伸手伸出手，几乎把她包在自己怀里，他灵活的手指在肖艺手里的饺子皮上翻动，“你看，放上馅儿以后，右边先不动，你从左边，用你的大拇指的手掌的这块合住角上的这一点饺子皮，然后用两只手指捏住，往这边饶……”
　　肖艺听得一头雾水，一边跟他的动作动手指一边问着，“是这样吗？”
　　曲天被她差点缠在一起的手指逗笑，“不是，这里是这样……”
　　在旁边安静擀饺子皮但是吃了一嘴狗粮的肖文：……
　　晚上做了一桌子的菜，红烧排骨，炸鸡块，羊肉丸子，糖醋鱼……都是肖艺爱吃的。一顿风卷残云，残局留给了一天都没干活儿的肖迁收拾，碗也是他自己刷。
　　肖艺家里没有守夜的传统，因为第二天五点左右就要起，所以一向是困了就去睡。肖文和杨静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肖迁跟室友约了打游戏也早早回了房间，煤球儿一直在肖迁的屋子里不肯出来。
　　留下肖艺跟曲天在客厅里，肖艺从某一年开始就开始对春晚有一种奇怪的偏执，不管好看不好看，她总要看到十二点。往年都是她一个人在沙发上看，也可能不看，就是把春晚当背景音乐然后玩手机。今年多了一个曲天在自己身边，她抱着一张毛毯把自己裹起来，然后窝进曲天的怀里也给他盖上毛毯。在父母面前总不好腻歪，现在没人了肖艺又像在曲天家一样了。
　　曲天本来觉得不太好，但是肖艺暖乎乎的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主动搂住了她。
　　肖艺笑嘻嘻的拿起桌子上的薯片拆开，递给他一片，曲天笑着把她手里的薯片叼走。
　　时间过得很快，肖艺看着电视上主持人说着倒计时之前最后的主持词开始摩拳擦掌，曲天看她亢奋的样子笑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肖艺也不回头继续盯着电视上的画面，“我最喜欢倒计时那个氛围，我要跟着一起数。”
　　曲天脸上的笑容更大，抚了抚她乱糟糟的发，“你看你这傻样。”
　　很快就到了倒计时的时候，肖艺激动的从曲天怀里坐起来，她笑着看着电视，跟着主持人一起倒数，她的脸上是明媚的笑意，是曲天一直以来都喜欢的样子，让他痴迷。
　　“五，四，三，二，一！”
　　随着她声音的戛然而止，外面传来无数烟花和鞭炮的声音，很喧嚣，像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曲天看着眼前这个人笑着回过头来，她扶着沙发背挡住了自己头顶的光，“新年快乐，小天。”她这样说。
　　曲天笑，刚想说些什么她就低下头来吻住了自己的唇，是柔软的，湿润的，温热的触感，让他沉沦，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肖迁想上个厕所打开门就看见了在沙发上接吻的两个人，吓得砰的一声又合上了门。这声音成功打断了两个人，肖艺脸红红的，曲天的脸比她的还要红，她轻咳一声，转身把电视关上，关了灯然后拉着曲天进了自己的卧室。
　　曲天有点懵，脸还红着被肖艺拉着坐到她的床上，他疑惑的开口，“怎么了？”
　　肖艺扭捏着开口，“那什么，你把眼睛闭上。”平时都大大方方的，不知为什么现在别扭起来，曲天很配合的闭上眼睛，含着笑开口，“你给我准备了惊喜吗？”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肖艺朝自己走过来，“睁眼。”
　　曲天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递在自己眼前的一大团红色，他伸手接过拿得离眼睛远了些，是一条毛线织的红色围巾，毛茸茸的没有繁复的花纹，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围巾。红色，最热烈又喜气的颜色，好像一团火一样温暖，手里紧紧抓着围巾，曲天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了一点。
　　“我给你织的围巾，不许说不喜欢。”她霸道着开口，声音却隐隐有点没底气。
　　曲天一笑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喜欢，从来没有人给我织过围巾，我会一直戴着的，谢谢你艺艺。”
　　肖艺这才笑起来，凑过去蹭他的鼻尖，“我劝你仔细看看。”
　　曲天这才把手里的围巾展开仔细看过去，在围巾的大概三分之一的长度，有一个金黄色的小花，再往下一段还有几朵。肖艺笑嘻嘻的拿过围巾戳着上面的花，“这是我织错的地方，不好看，就用毛线穿着弄成一朵花遮的，你不是喜欢向日葵吗，所以用的金黄色的毛线，虽然不怎么形似，但我觉得是有几分神似的。”
　　曲天笑着抚摸那些小花，轻轻亲了下肖艺的脸，“我不是喜欢向日葵，我是喜欢你。”
　　肖艺一愣，曲天已经让她站起来，“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肖艺有点期待的问。
　　曲天勾了勾唇角，“我去拿，你也先闭着眼睛。”
　　肖艺笑着撇撇嘴，也不想他这招自己刚刚用过，“二十九岁了还玩九岁小孩子的把戏呢？”
　　曲天也不恼，“因为要哄一个九岁小孩。”
　　等肖艺琢磨过来他已经轻轻合上了门出去了，肖艺脸上挂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肖艺就听见曲天开门的声音，他的动作很轻，连脚步都是轻的，他好像停下了，却又不让自己睁眼。
　　肖艺不耐烦的晃着腿，“我可以睁眼了吗？”
　　“再等一下。”是曲天温润的声音。
　　在黑暗里所有声音都好像被放大，她好像听到了纸张摩擦的声音。
　　“好了，睁开眼睛吧。”
　　肖艺笑着睁开眼，看见曲天双手拉开的一卷油画。入眼先是耀目的金，天上挂着一轮太阳，背景里有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在麦田间站立，手上握着一束麦穗。
　　温暖，是这幅画给肖艺的第一印象，哪里都是暖融融的，哪里都是舒适的样子。
　　“这是我前段时间画好的，一直没有拿出来过，今天想把它送给你。”曲天的声音适时响起。
　　肖艺看着画，好像被那阳光刺到眼睛一样低下头，没有说话。曲天把画放在一边弯下腰看她，“不喜欢吗？”
　　肖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推了下曲天的肩膀，“喜欢，我就是觉得，遇见你以后我泪点都变低了。”
　　曲天笑出来，伸手抚摸她的脸，肖艺没注意到他的姿势竟然是单膝跪地的。
　　他手伏在肖艺的腿上，抬头看她，眼神是那样的认真，认真的让肖艺觉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他声音低缓，娓娓道来，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艺艺，到今天，我已经喜欢你将近十二年了。我刚来咱们高中的时候，注意到的第一个同学就是你，当时你抬头看着我，有点紧张的样子，然后我就看见了你压在试卷低下的小纸条，”他顿住笑了下，轻抚她的手背，“你别瞪着我，我也不是故意发现的。”
　　“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在我桌子上洒了一桌子的糖。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在画画，我不敢让别人看见就合上了本子。我本来以为我的态度够冷淡你就不会再理我了，结果当天晚上你就捏了我的脸。”
　　“你别笑。我当时想，怎么会有这样没有礼貌的人呢，但心里其实也不讨厌。后来你好像就缠上了我，总找我说话，我不爱说话，你说十句我也不一定回一句，每当我觉得我做的很过分的时候，你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向我走过来。”
　　“我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你，可能是你第一次夸我画画好看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我第一眼见到你，总之，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敢说，我只敢悄悄画你的画像。”曲天说到这里垂着眸笑了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像个痴汉一样。”
　　“你知道的，我来这里那年我的父母刚离异，我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件事以后就更不爱说话了，我害怕别人看我，也害怕说话。我觉得那段时间的日子其实挺难熬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开心，总觉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好了，结果你一头扎进我的世界。”曲天好像想起什么幸福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
　　“就好像一束光，你知道吗？我感觉你整个人都是暖的，热的，跟我截然不同，让我忍不住靠近。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什么，只要你每天在那，对着我笑我就觉得一整天又变得值得期待起来。”曲天伸出手擦掉肖艺脸上温凉的眼泪，“你别哭艺艺，不要哭。”
　　“毕业那年暑假我的母亲去世了，我的父亲天天在我家外面转，他想让我跟他回去，回那个他跟另一个女人的家。我不愿意，就走了。但是我放不下你，你知道吗，十八岁的曲天，他还很害怕，他不愿意让你看见他家庭的破碎和混乱，所以他坏心眼的想离开你。后来他发现他离不开。”
　　“回国再见到你我才觉得又活过来，又见到了阳光一样的你。谢谢你原谅我多年的退缩，给了我一次勇敢的机会。我自卑又怯弱，错过你好多年，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你。”他说话时眼睛里有光，像宝石一样。
　　“肖艺，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终于珍而重之的说出这句话。
　　肖艺眼泪就没有停过，听着听着竟然就哭习惯了，以至于等到曲天问出这句话，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注意到他竟然一次性说出那么长的一段话，长到肖艺觉得这绝对是曲天这辈子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她抹了下脸，“你这小论文，准备了挺久吧。”
　　曲天紧张的等着肖艺的答复，确实没想到肖艺会问这个，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了，“你总让我在重要的时候笑场，小论文是我想了好久准备的，满意了吗？”
　　肖艺这才破涕为笑，拉着曲天起来一下抱住他，“满意了。”
　　曲天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继续追问，“那你答应了吗？”
　　肖艺轻轻锤了下他的背。
　　“天天问这些没用的，当然要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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