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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
故事结束,张夭刚好在冷气中打着哆嗦醒来。她最近较以前更怕冷,这次上飞机嫌麻烦,并没有随身带外套来。
刚才她虽然半睡半醒,但也将耳机里的故事听了个大概。
旁边那小男孩的父亲座位是空的,不知是去上厕所了还是故意找个借口躲清静,只剩前面被踢座椅的女孩连带周围一圈人的耳朵遭殃。
张夭偏了偏头,问小男孩:“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小男孩滞住,一脸不情愿外加不耐烦地问:“什么故事?好听吗?”
“好听,有意思。”张夭说完,在一股股接连输送的冷风中缓缓说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注视》。”
几分钟后,被踹座椅的女孩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声息。
她身后一直不安分的小男孩忽然间沉默下来,这让她好奇地回过头,从座椅狭小的缝隙间打量着后面的状况。她刚才好像听见斜后方的女生说要讲故事,等她把故事讲完,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了。
只见听完故事的小男孩撇了撇嘴,像是要哭的样子,然而一扭头对上她自前座缝隙中投去的目光,又刹那间止住了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不仅如此,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直接用外套盖住上半身,然后又把脑袋缩到外套里去。
她能总结出,后座的女生刚才是讲了个恐怖故事。可是她也没那么吓人吧……
不过熊孩子总算老实了,看得出来周围的乘客都很满意。
张夭也很满意。她重新戴上耳机,这次把音量调小,应该能打个长一点的瞌睡了。
小男孩见四下无声,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悄声问张夭:“喂,我这样是安全的吗?会不会被人‘注视’?”
“不会,因为现在你的外套和被子一样,自带安全buff。”张夭自顾自阖上眼皮,“当然,前提是保持安静。”
他平时会拿父母的手机打游戏,知道buff是什么意思。他又缩了缩头,只觉得头顶的空调口吹的不是冷气,是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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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度过一趟相对愉快的旅程过后,张夭在成都落地,入住了提前定好的酒店,然后联系上早就找好的司机。
骆海桑先前提到的“血珊瑚”和历史上的张重江有关,前者性质太微妙,暂且不提,燕研院的目的是希望骆海桑手下的团队能找到和张重江有关的线索。
人文专业经费很少,在找到确切的线索之前,院里给到的支持有限,文史哲学者为了做项目,自己倒贴钱也是常事。骆海桑的儿子骆明磊曾这片区域遇难,所以对于调研这片区域,骆海桑有着自己的固执,奈何这两年年纪上来,身体已不能支撑高强度的实践调研了,只能托付给张夭。
研究院对陈湘和孟妍的事心有戚戚,虽然没人敢声张,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把这事和骆明磊当年的遭遇联系了起来,早暗地里讨论了无数遍。张夭早就从K大毕业,只是在毕业实践和撰写论文期间选了骆海桑当导师,后来骆海桑进入燕研院工作,仍是K大的特聘教授,而张夭现在既不是燕研院的人又不是K大的学生,可以说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行程的自由度都很高,燕研院之所以会这么痛快地促成这次项目,大约也是指望张夭能带回点线索。
在那些老教授看来,张夭太嫩,显得资历不够,经验不足,好像出了火车站能直接打上黑车让司机肆无忌惮地宰,让她打前锋简直显得像个笑话。不过出于以上罗列的复杂原因,反正也没人会出来阻止,这倒正好合了张夭和骆海桑的意——免得他们再多费口舌打各种太极。
张夭在成都停留这一晚主要是进行采买。她行李中只带了一些必须的硬家伙,很多零碎的物品都没必要提前买来压包,完全可以到当地再采购,比如速食食品和水什么的。
她提前看过机票,要往进藏区的方向走,没有时间合适的飞机,所以就找了个跑川藏线的司机,全当自己是来自驾观光的。
出于某些原因,她打算先去另一个地方转一圈。
凌文春不放心她一个人往川西走,提前让儿子凌志远放下工作接应她。
凌志远读书不怎么好,高中毕业后在成都读了一所非常普通的院校,大学毕业出来干了几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感觉赚得太少,后来就考了B本,包了一辆货车跑川藏线。
凌文春是工人身份,老伴走得很早,全靠他一个人拉扯小孩,这些年手里积蓄不多但也不能说没有,早几年知道儿子的想法后也没反对过,他清楚自己儿子不是那种肆无忌惮啃老的人,能拿得出钱的地方一般都是支持的。而对于凌志远这样的人来说,凌文春清楚他“看世界”的机会和途径都是十分有限的,所以对于当年凌志远要来成都读书的决定,他也并没有阻拦过。
年轻能跑,是好事,养老的机会多得是,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动。这是凌文春一贯的说法,只是这态度到了张夭身上,就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爸又跟我吐槽你,说你在家呆了没多久就要跑出来,还跑这么远,特意让我过来接应你。”凌志远听出张夭并不想给他多添麻烦,在电话里对她说道,“我已经往回走了,晚上之前应该能到,你看我们在哪碰面好?”
张夭暗自叹气。
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就算让凌志远把她往西边送,也送不了多久,他们总得分开,难不成她还能带着他调研?不过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工作也暂时推了,张夭就告诉他:“那晚上见吧,我得先去趟其他地方,晚上我们可以在你说的那个县城见面。”
凌志远顿了顿,察觉到她的安排:“你要去……那个地方?”
“对。”张夭很干脆地说道。
这次,凌志远沉默了,没说话。
张夭问他:“有什么不妥吗?”
“那里地质状况不好,这两年经常发生灾害。”凌志远空了几秒钟才说道。
张夭不以为然:“哦,没事,我去晃一下就走,也不留下过夜。”
凌志远见她坚持,就有点急了:“不是,我都很久没去过那儿了,司机全都绕着那里走,那地方很邪的,说是……磁场问题。”
“哦?”
——那更没事了。
后面这句张夭没说出来,不过凌志远已经懂得了她的潜台词。
“……那我在红磨后面的县城里等你,你到那边以后再联系我一下。”反正他是不可能自告奋勇去那地方探秘的。
“知道了,你开车小心。”张夭此前并不是没去过那个地方,前些年川西地质灾害也确实让不少镇子遭了殃,行车在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讲究些,有的事情传得夸张点,也不算离奇。
她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和自己的包车司机沟通过必要的事项后,就坐在后座上整理手里的资料。除了她自己原本掌握的资料,还有一部分是这些年骆海桑陆陆续续分享给她的。
在学术圈里,大头的资料掌握在一个或几个的少数人手里,是非常常见的事。骆海桑搜集的资料很多都和一个叫“荒州”的地方有关,这些年他的精力和金钱也几乎全部投注在这上面。
荒州是个传说中的地界,但是根据西安最新出土的一批资料显示,这个地方竟然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当时有人在西南割据为王,并且非常有可能留下了大批的墓葬群,按照现在的国土版图推测,大致的范围被划定在川西一带,甚至可能更广,要把西藏和云南的一部分都涵纳进来。
这个割据范围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看上去应该是没怎么成气候,不然也不会搜寻个资料都这么费劲,因此很多学者都看不上相关的研究,只有骆海桑一门心思地执着至今。
“荒州的文明虽然离我们的时代不算特别远,但是它覆灭得太彻底,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历史上几乎没有官方的史料记载它。再加上数百年间沧海桑田,如今那一带的地形,似乎和荒州尚存时的地形差别非常大。不过从种种民间资料以及传说来看,我还是愿意相信,历史上真的有一个荒州存在过。”骆海桑曾经这样说道。他相信自己的研究是有价值的,并且迫切地想将这份工作传承下去。
“传说……”这个词触及到张夭的某根神经,“说到这个,您相信‘荒州沉银’这个传说吗?”
“你说悍匪张重江的荒州沉银案?据说他当时贪尽恶极,被官府追杀到水路上,最终还是无路可走,带着满船的金银财宝,于古人所说的西戎一带葬身江中。不过这个传说就更加无法考据了,有人大胆猜测,曾经的荒州政权是靠张重江留下的那些宝物起的家,这更是假设中的假设,根本无法站住脚。不过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找找更多相关的资料,此行一起发给你。”
说是这么说,资料张夭也找了些,大部分都是专业性不强的文献,轶事小说全加上也没多少,这荒州的位置猜测起来和古蓬莱的方位一个样,每个作者各说各的,且看着都说得头头是道,属实是把“仅供参考”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着西行的深入,海拔也就一路上升,司机在车上备了几个氧气罐,好几次想问问张夭要不要开一个,但通过后视镜发现她状态好得很,好像很熟悉这种海拔的上涨,于是又数次把话咽回去。毕竟附赠氧气罐是行程里带的,这趟乘客不用他就能省下一两罐,这玩意在景区卖得不便宜,就算不卖,自己攒着备用也好。
山上的暴风雪是说下就下,进隧道前的艳阳天在十分钟后出隧道没准是骤雨冰雹,经历过几次相似的情形后张夭终于从瞌睡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在路上没有信号的时候她漏接了几个电话,这些电话都来自骆海桑。
张夭回拨过去,对方亲切地喊着她另一个名字:“小稚,你和志远联系上了吧?你一个人赶路要注意保护自己,这世道人心难测,后面的路段就不要找陌生司机带你了。”
张夭倚在后座看了眼细胳膊细腿的司机,很难说真的动起手来谁更需要保护。
她说了几句话让凌文春放心,挂掉电话后想趁着有信号刷刷手机,刚看见一个消息弹窗要点进去,没成想在她点击的一瞬间,信号又断了。再回到桌面去看,刚才的弹窗也消失了。一看手机左上角,这次连“E”的标志都没了,直接打了个明晃晃的叉。
张夭刚才只来得及匆匆地扫一眼,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引起她注意的字眼,但现在也只有盯着刷新不出来的页面发呆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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