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局

　　Step.6
　　回忆不是给人看的东西

　　我很快就适应了在穿越局的生活，每天只要上交一篇观察报告即可，不是很繁重，应该说是相当轻松的工作。虽然房间的布置被一拖再拖，到最后除了一张king size的床以及一张能让人把身体陷入的沙发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不过因为不用进食，所以也就用不到餐具，而我又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放置在墙角的电脑上（岚：话说为什么不弄张桌子？月：不喜欢桌子硬帮帮的触感，反正办公室里不是有桌子嘛，无所谓啦。）对于天堂的日常生活倒也适应的不错，只是某人以日为单位的探视让我有些窝火。

　　“啊，小月月，我听说大天使米卡尔弄来了那个什么斯汀的蛋糕诶要不要去尝尝看？”身边照例又响起了那虽然音色美妙但是说话内容永远毫无意义的声音。

　　“不去。”照例摆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回答。

　　“诶……那，要不要去天堂游乐园？我请客哦。”不死心的某天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不去。”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回绝。

　　“唔……那么要不要去看看菲尔斯的新发明？”苍蝇天抱着“我不答应誓不休”的气势再一次发问。

　　“…………好，我去……”无力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一天别被这家伙的口水淹去一半。也没细听口水天到底讲了什么，总之……先答应了再说吧。

　　“那我们快走吧，说起来菲尔斯昨天刚说他有新的发明物，不知道是什么呢？”小天笑着催我出门。

　　“咦？要去菲尔斯那里吗？！”在弄清目的地之后我不由得有些胆怯，毕竟菲尔斯的发明物我虽然没有领教过其威力，不过以我多年御宅的经验而言，业余发明家的发明物不是废物就是极度危险品。凭上次在他房里看见的那些试管以及颜色诡异的所谓美容产品后，我就认定菲尔斯属于危险+3级的人物。而白痴天居然还一脸兴奋的要去看他的发明物，难不成他是嫌自己寿命太长了吗？（岚：拜托，你们已经死了啦，真是不长记性。月：这是比喻！懂吗？）

　　“啊，小月月你怎么还不动啊？难不成是等着我来牵你的手吗？”小天一脸花痴表情地伸出了手，“来，牵着吧，我不介意小月月牵我的手哦。”

　　啪地拍掉面前那只五指纤长掌形优美的咸猪手，我结束脑中的牢骚，走赴那个名为菲尔斯的卧室的刑场，心里盘算着到关键时刻就牺牲苍蝇天，以求自保吧，谁让罪魁祸首是这家伙呢。虽然这么盘算着，但是还是内疚的瞟了身边的小天一眼。

　　“嗯？怎么了？果然还是要牵手吗？”误会了这一眼的含义，花痴天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算了，我就主动一点吧。”

　　被他的的手触碰到的一瞬，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瑟缩了一下，但继而那只虽然并不很大，却正好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住的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迷迷糊糊地被这只手肆意地牵着，脑中只是胡乱地想着：这就是官配的力量吗？

　　当这份暖意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在菲尔斯的卧室里了，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菲尔斯就抱着一堆仪器走了过来。

　　“啊，小天，弥月，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愁没人替我试验新发明呢。”菲尔斯依旧一脸温和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和这满房间的试管搭调。

　　“呃，菲尔斯，试验的话就让小天一个人试吧，我刚来天堂，还没完全适应天堂的环境，说不定会对试验结果造成什么影响。”从脑中脱口而出的说辞把小白鼠的角色完全交给笨蛋天，好歹我生前也是个自由撰稿人，找个理由还不简单。更何况……我还是一个一直在撒谎骗人的角色呢，不是嘛……

　　“唔……也对，那小天，你准备好了吗？”菲尔斯似乎认同了我的借口，转而向小天发起了攻势。

　　“恩，没问题，你就试吧。”小天很是放心地把自己交了出去，真不愧于笨蛋的名号。

　　“啊，对了，弥月替我把那里的数据记录器拿来吧，我刚才忘了拿过来了。”说着菲尔斯指了指一排试管后的木架。

　　“恩，好。”说着，我走了过去，“菲尔斯，是哪个？”

　　“就是第三排左起第四个。”

　　菲尔斯口中所说的是一个圆球状的物体，从外表看来，这东西像极了哔-达里的哈罗，不过当手抓上这个球体时，那个球体却突然将我的手整个包裹了进去，我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想把手拉出，但是球体却像有生命似的紧紧扣住我的手腕，慌了手脚的我顾不上拿什么记录器，连忙跑到菲尔斯身边，“菲尔斯！这东西！！怎，怎么会把我的手，吞、吞吞进去？”

　　“抱歉，弥月。”菲尔斯向我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略带歉意地说，“我其实有些左右不分……现在吸住你的手的不是数据记录器，呃，不过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啦，它只是一颗普通的回忆球罢了。就是它会让人看到一些你的回忆。而且，在演示完你所有的回忆前是不会从你手上脱落的。当然，只有在你周围的人才会看到，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的话就只好在回放结束前一个人躲起来了……”

　　菲尔斯的声音渐渐从耳边远去，心中只想到快些到达我的房间，把自己一个人锁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那段日子，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月！”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喊，但我已经无暇顾及。

　　当瘫倒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时，我已经惊恐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零乱的喘息声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不安的氛围。抱紧自己的双肩，蜷缩着身体，企图将自己存在于世上的痕迹全部消除。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可是熟悉的恐惧感仿佛从皮肤渗入一样，让我回想起那些不想记得的一切。

　　“弥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稚嫩的，我的声音，是我却又不是我。

　　“去好玩的地方，弥月要乖哦。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温和的声线，然而却是那样的空洞、虚伪。

　　“嗯！弥月会听话的，因为弥月最喜欢弥日哥哥了！”毫不保留地道出自己的心声，只因为面前的是带我离开的人。5岁进入孤儿院时，我就明白了自己是累赘的事实。尽量什么都不去索要，尽量不让人操心，但终究还是无法独立。最终，不知是用了什么关系，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尽管我不是孤儿。与院里的人都相处的不错，可是，自己终究是与他们不同的。他们只是失去了亲人，而我，是被亲人所遗弃。

　　“弥月啊，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院里的老师对每一个孩子都很亲切，至少对我都是这样。在孤儿院的九年里，老师无微不至的照料让我的内心得到救赎，而没有堕入仇恨的深渊。
　　“……不用了。谢谢老师。”微笑着拒绝了老师。拒绝的原因并不是自己不想要，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索取的资格，而微笑是因为还有惦记着自己的人。

　　老师仍旧不放弃地追问了一会儿，但我坚决的态度只能让她作罢。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老师们这样说着：

　　“那孩子真可怜，被家里人扔到这里来，一定很伤心吧。”

　　“就是啊，这么漂亮的孩子为什么会没人肯收养呢？”

　　“是啊是啊，个性也那么温顺，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么……”

　　漂亮吗……心里默念着这个词，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记得以前就有人说过自己长得很漂亮。我想那一定是安慰的话吧。如果真的漂亮的话，为什么会被亲人丢弃呢？是了，一定是安慰。找到了答案的我，又迈开了步子，向孤儿院的书架走去。

　　九年的生活里书架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洒下来，站在书架前，感受着如圣光般闪耀的阳光，仿佛所有的罪孽都可以被宽恕。而就在这里，我遇见了他。

　　“你喜欢看书吗？”像是裹着一层阳光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寻声望去，看见他沐浴在阳光里，染成银色的头发因光的照耀散着些微的金黄。无可挑剔的五官以及高挑的身材都美好的像是假象一般。

　　“……嗯”惊讶于他的外表，我过了一会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但又不忍与他的交谈就这样结束，于是难得地，我主动开口问道，“哥哥，你是谁？”

　　“嗯？我吗？”他看着我抬起的脸，伸出纤长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笑着说，“……我叫弥日。”

　　“弥……日……哥哥。”我沉溺在他的抚摸之中，没有丝毫的意识，只是呆滞地重复了他的名字。

　　“没错，我是你的哥哥哦……弥月。”他的拇指在说话时轻轻压在我的双唇之上，缓缓地左右移动着，就像是在用这根拇指描绘我的唇一般，“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于是在14岁那年，我离开了孤儿院。

　　在被弥日带回家之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不被亲人所接纳的原因。我是父亲始乱终弃的产物，而父亲又是权势在握的人物，为了不让自己出现丑闻，于是设计害死了母亲，临终前，母亲把还在襁褓中的我转入亲人的手中。害怕父亲那天找到自己门上来的亲戚们无一不把我当成瘟神，从而导致了我进入孤儿院的局面。

　　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很不可思议的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好像刚刚知晓的只是一个旁人的身世一样。

　　“你不想报仇吗？”弥日用蛊惑的语气在耳边提议。

　　“不知道。”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这是老师告诉我的。

　　“难道你不怨恨那个让你失去母亲，甚至连住所都不打算给你的父亲吗？”弥日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他们两个我谁也没见过……所以不知道。”说着，我低下了头，盯着脚上那双不熟悉的绒毛拖鞋。

　　“……是吗。”弥日叹了口气，又用手搅乱了我的头发，“算了，我们不讨论这些东西了。以后你就安心的依靠哥哥我吧。我会连带我们父亲的份一起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他的话，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个人要说谎时会躲开对方的眼睛，这也是老师告诉我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哥哥，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相信他。

　　“嗯？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啊，我知道了，你怕我说谎是吗？”他笑着从我的对面走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然后贴着我的耳朵柔声说道，“放心吧，我是永远不会对你说谎的。”
　　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我顿时慌了手脚，僵硬地坐在他的怀里，心里不由得赞叹他好厉害，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并对这个抱着自己的人产生了不少好感。但我始终没有看到说这话时那人的双眸。

　　就在我刚在弥日家生活了三个月时，父亲找上了门。

　　看到眼前陌生的男子，艰难地把这个人与父亲这个名词联系在一起，我怯懦地叫了声，“爸爸……”

　　“……你就是弥月吗？”冷漠的声音像是一柄穿透铠甲的利剑，击溃了我刚刚建立的信心。

　　“恩……”

　　“你记着，”他锐利的视线即使隔着桌子也难以躲避，“我会给你的只有‘晋’这个姓氏，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其他的东西。明白了吗？”不容置疑的语气，将我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也剥夺了去。原来，我在父亲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堪。

　　“是……我，我知道……的。”颤抖着说完了回答的话，也完全无心于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接下来说的话，只是在谈话结束后麻木的走入卧室，躲进被子里瑟瑟地发着抖。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也从没期望得到过什么，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依靠，可为什么自己会在父亲的眼中显得如此不堪……紧紧的攥住被子，颤抖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汲取不到热度，甚至在被子的包裹下感到更加的寒冷。

　　就在这时，我被人拥入了怀中，并用温暖的语调对着我说，“弥月，别伤心，有哥哥在，哥哥会让你依靠的。”

　　听到这番话，我再也无法抑制想被弥日拥抱的心情，丢开被子，抱住了身边的人，然后，放声痛哭了起来。

　　在那段日子里，我经常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生活也在心态的改变下发生了变化。不但在学校里交到了死党的罗亦凡、薛子余，因为同样爱好着动漫我们的相处十分愉快，并且在弥日哥哥的支持下，我对于动漫的熟悉程度飞速上涨，不久之后，就连罗和薛都无法与我匹敌。日子就在欢笑中快速的流逝。

　　渐渐地，我发现弥日看我的眼神日益的热切起来，不再是以前那种温和的目光，而是像对待猎物似的，灼热的视线。

　　“弥月，你好漂亮，要是你能成为我的妻子该多好。”

　　“那样就可以一直留在哥哥身边了吗？我，想一直留在哥哥身边……”

　　于是在三年后，弥日哥哥达成了他的愿望，我答应了与他的交往。当时的弥日已经成为了父亲公司里的董事，而父亲也由于年迈退居二线。本来应该是一段美好的故事，然而事实总是那样的残酷。父亲发现了我与弥日哥哥的恋情，双重的禁忌让父亲勃然大怒，扬言要是不与我分手，那么就不把手中的权势交给弥日。我原本以为弥日哥哥至少会稍微反抗一下，但事实是在被父亲知道的当下，他就撇清了与我的关系。

　　“弥日哥哥，为什么……不向父亲……争取一下呢？”对着弥日，我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质问着。
　　“哈？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也不想想老爷子那里我可以捞到多少东西。你能给我一个跨国公司吗？别以为你长得漂亮了点，我就会喜欢你，比你漂亮的女人我以后要多少都有，就算是男人，有了钱又有什么得不到的？你还是趁早走吧，我们好聚好散，当初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还真不会把你从孤儿院里领出来呢。”身体的温度仿佛被话语夺走，甚至连颤抖都不再感觉得到。只是默默地离开了那个曾经以为可以带给自己幸福的地方，离开了那个承诺了自己一生的人。

　　原本以为就这样死心后一切就结束了，可是谁曾想为了不让我再抱有回到弥日身边的想法，父亲命人把我带到一处公寓，然后在那里，我被人绑在床上，蒙住双眼，尽情地玩弄。装饰着大片镜子的房间映照出自己不堪的模样，无法抑制那在身体里流窜的恶心、恐惧、悲伤和自我厌恶。负面情绪的集中交错让我失去了意识，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身旁是两名好友关切的目光。从他们口中我得知是医院联系他们的，说是没法与我的家人联系上。

　　“弥月，怎么了？为什么会倒在路边？”薛关切的问着，“是不是遇到强盗了？”

　　“笨！这种时代了怎么还会有强盗呢？我看你是柯南看了太多了吧。”罗反驳着，又看了看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看是弥月他呀太瘦了，所以贫血吧。”

　　“你骗鬼啊！我看你是隐王看多了吧，你以为会有那么多不推自倒的宵风吗？”薛回敬的话惹得罗又和他开始了新一轮舌战。

　　“……谢谢你们……我没事，让你们操心了。”看着面前吵闹不堪的两人，几乎是反射性地，我劝起了架。

　　“哎……你呀，就是太好人了。”薛感叹道，“自己都躺在床上了，还在关心别人的事。”

　　“就是，你也多照顾一下自己嘛。”罗难得地附和起来。

　　“别突然对我发卡，我又不是要和你们交往，真是的，连看个病都不得安生。”伪装起笑容，刻意地说起neta想以此打发两人。

　　“哎……看来我们不太受欢迎啊，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说完薛拖着罗就要往外走。

　　罗在临走前拍了拍的肩膀，让后留下一句，“有事就来找我们吧。”之后不敌薛的拉力，离开了病房，可是肩上的触感却让我回忆起了被绑在床上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想记住，可是记忆却是那样的鲜明，记得那耳边熟悉的声音，明明知道就是他，可是却刻意不想去承认。用发着颤的身体走到梳洗间，扶着水槽的边不住地呕吐着，像是想把记忆也一同吐出一样。一抬头，镜子里照出的是自己苍白的脸和颈项上红紫的痕迹，疯了似的我挥起拳砸着镜子，直到镜子碎裂，直到手上的鲜血滴落在空洞的白色瓷砖上。

　　人们都说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会听见心脏破裂的声音，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或许是我一开始就没有心吧。所以，也没法用心去爱一个人。所以，才会被弥日哥哥扔掉吧……

　　在不断的自责中，我病愈出院，再一次回到了高中的校园。但由于那天对我的伤害太过严重，甚至到了没有办法正常上课的地步，最后我只能在高三那年退学回家，也在同时离开了那座城市，以及城市里的一切。本来以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学生而言要找到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就在我为了日后生活而困扰时，一名编辑给我送来了好消息，说是看了我在网上连载的文章觉得很有市场，决定和我签约让我当他们杂志的特约写手。于是我便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

　　那个时候，我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要自杀呢？因为我符合一个自杀者所需要的几乎所有条件：一个软弱的性格、一次重大打击、生活没有着落、身边没有亲人、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杀，但总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自己。其实我明白的，自己没有自杀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懦弱了，以至于甚至没有勇气给自己一个了断。当自己告诉自己这个答案时，我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这样一个软弱的家伙难怪会被人给丢弃了，这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去指望别人来喜欢自己呢？笑着笑着眼前一片模糊，索性闭起双眼，听着那麻木的笑声，陷入自我的意识之中。

　　直到21岁那年死于车祸，我一直处在这样的嘲笑声中，为了逃避现实的一切，二次元世界成为了我活在世上最好的理由。看着屏幕中的人物，想象着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窃取着其中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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