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英雄

　　第七章雨落观颓侠气纵横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杳杳寒山道》
　　“这里曾经住过人吧。”看着房间里的油盐，小七说，“还能用的东西啊。”小旻病了，叫他不要赶路就不听，还说什么不会下雨，也不想想我小七是谁啊，在野外活了好多年的说，它下不下雨我能不知道？不信吧，吃苦了吧。还连带着苦了我……小七在那里想着，想着。柳旻受不了了，大叫一声：“苗疆的药师，你在想下去，你的病人我就要去见我观音菩萨了。”
　　“观音菩萨？是谁啊？是大夫？他的医术有我的好？”小七瞪着大眼睛，瞅着柳旻，“告诉我他在哪里？！”
　　“观音菩萨她是一个神，很和蔼的神，人死了，好人就上天，坏人就下地狱。”柳旻有气无力地说，心里在暗暗叫衰：明明我是病号，为什么要给他解释这些东西啊，心里大哭两声先。
　　“哦，”小七说，“那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呢？用什么来说谁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汉文不是很好，你听懂了没有？”说着还一边给小旻扎针，搭脉……
　　“听懂了，是用一个人一生杀了多少人，救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行了多少善来判断的。”小旻慢慢的说。
　　“不对，我听说，中原有一句话叫众生平等的啊，那么那些猪猪狗狗怎么办啊？”小七说，“是不是吃了肉也是造了孽啊？杀了蚂蚁呢？”
　　“呃……我也不是很懂的，但是，中原人说，就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坏事，这一辈子才会变猪狗之类的给别人吃，给别人杀的。”小旻说，“你能等我好了再问吗？我现在头很疼，很不舒服呀。”
　　“好吧，我去弄点吃的去。你要吃什么？”“还能挑？”小旻问，“下雨耶，你随便弄点东西就好了，你别病了啊，我不会照顾人的啊。”
　　“这个啊，小雨，不怕，我身体好着呢。”小七笑着，拿上屋子旁边的大叶子就出了门。

　　“有人吗？”有人在门口问，小旻忙说：“我们也是不请自来的人，阁下自便。”声音自己都觉得太小了。
　　“施主病了啊，施主的同伴呢？贫道刚刚听施主说的是‘我们’。”声音一下子就近了，小旻勉强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道士，身着一身皂色的道袍，手中有一束拂尘，脸上却有一道疤痕，横贯了整张左脸，显得有一些诡异。
　　“怎么，吓到施主了？”道士笑道，声音浑厚，有力，而且让人平静。
　　“失礼了。”小旻赶忙道歉，“在下脑袋烧糊涂了。”
　　“无量天尊，小施主真的是很有趣啊，方外之人，不着皮相。”道士笑着，“小施主的同伴呢？天下大雨，怕是不安全啊。”
　　“她说，她去找吃的东西去了。”小旻无力的开口，“道长能替在下看看吗？我的同伴是一个苗疆女子，应该很好认的。”
　　“女子？！是小施主的夫人？”道士问，皱着眉头。
　　“不是，是路上结交的朋友，我求她带我去迦南……”小旻说，“她说可能会下雨，我没有听她的话。”
　　“原来如此，不过，贫道不用去了，人已经回来了。”门口，纤细的身影出现了，小旻一阵高兴。
　　“小旻，你的亲戚来了啊。”小七问，小旻险些背过气去：“不是，是来躲雨的。”
　　“哦，不是亲戚啊，那我再弄点吃的去。”说完就要转身。
　　“别——”道士连忙制止了，“女施主，现在天阴路滑，就不要出去了，这里山势不稳，说不定就会崩塌的。贫道有些干粮，不必劳烦女施主了。”
　　“你叫贫道？好奇怪的名字，贫道，我不叫女施主，我叫小七。”小七放好了大叶子，从手里拿着的一堆东西里开始择药，不，是草。
　　“呃……贫……我不叫贫道的，我道号虚构……”“我来说吧，”小旻说，“小七，他叫虚构，是他的号，和尚知道吧？”
　　“不知道。”小七干净利落地摇头，小旻一呆，“道士就是一种人，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了找个地方出家了原来的名字不要了，就用号当名字没有姓的，他们觉得要谦虚一下就称呼自己是贫道，就是卑微的我的意思，称呼别人就叫施主，因为有人给他们的住的地方，就是道观捐钱。”
　　“咳咳，是香火。”虚构纠正。
　　“难道道长要一个病号给他解释什么是香火吗？还是道长亲自解释？”小旻成功的叫他闭了嘴，“明白了吗，小七？”
　　“有点明白了。”这时候小七已经在生火了，“小旻，你的药一会就好了，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药啊。”
　　“随便吧，没有多大胃口。”小旻说，“真不舒服。”撇了撇嘴。
　　“病了更要吃，吃饱了才更快好。”小七说，“大家不是为了身体好才吃饭吗？”
　　“有时候，吃不下的。”道士虚构说，“小七不解世事，不知道也是正常，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很难有想吃东西的想法的。”“心情再不好，我也会吃东西，饿着我就没有安全的感觉，我就慌。”小七说，“挨饿的感觉真的不好。”
　　“那是什么感觉啊？”小旻随便问，小七想了想，回答道：“想切了自己的手脚吃了。”
　　两人一惊，看着她，小七一笑：“采药的时候被困住了，困了一些时候。”
　　“贫道的道观就在附近，你们要不要去住一些时候？”虚构问。小旻有些犹豫，他是想早点去迦南的。
　　“不呆，去迦南。”小七说，“这山势不稳，不能久待。”
　　“道士啊，你也别回去了，估计这里住着迟早要被压死。”
　　“呃……贫道自认为运气还好。”他说，摸着鼻子，这个女孩子好直接啊，真是很受不了啊。

　　“贫道回去了。”虚构说，看到雨停了。
　　半个时辰后，他又回来了：“小七有一张狠嘴，贫道无家可归了。”还带着几个伤员。
　　原来，道观真的塌了……
　　“你跟我们去迦南吧。”小七说。虚构一摇头：“不去，贫道有冤家在迦南，绝对不去。本来还想在这里清修的，好好一个地方，就没了真伤心啊。”
　　“心中有佛，处处可修心养性，虚构道长还要多磨砺啊。”病好了一半的小旻就开始调侃虚构了。
　　“贫道本来就是半路出家的，尚未入道家法门。”虚构说，“不过，走走也不错，很久没有去外面走走了，不知道现在世道如何，会不会被洗劫呢？”
　　“谁洗劫你啊，除非是瞎子。”小旻说，“一看就是没钱的亏本买卖。”
　　“你们说什么啊，我有一些听不懂，你们谁给我说说吧。”在斗嘴的二人闭嘴了，还给世界一个安静。
　　“诶，我说，你怎么不去救人啊。”小旻问，“莫不是……”
　　“就是，就这些人，那是贫道自己的道观。”虚构说，“叫南山观，就几个人。”
　　可惜还是没有留住……明月，清风，松涛，日阳，都又成了过去啊。再一次，贫道无家可归了……
　　虚构心里想着，露出了一丝苦笑。小七一转头，正巧看见了，却没有说话，还是在认真扇她的药，认真煮她的东西，不久就传出了阵阵的香味。
　　“你煮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虚构说，“无量天尊，能不能给贫道尝尝啊。”一幅很期待的样子，目光不离小七的东西。
　　“小旻，你等着，一会儿就好。”“诶~”小旻笑得很欢，“小七，都没见过哪个人煮的东西有你一半好吃。这回是什么啊？”
　　“就是林子里的一些香菇而已，我有调料，给你放了，好好的调料呢，要不是你是病人，我真是舍不得的。”小七郑重地说，“你一定要多吃点，你看，你才一点点肉，你去你师父那里都不怕你师父怪你没有好好看着自己，我都要怕你师父怪我没有好好看着你呢，让你淋雨，吹风，暴晒。”
　　“你说的太严重了，我师父只会感谢你的，我从小就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就是说，我打小就不好，很容易病，没肉长，就是一根竹竿子，所以师父走的时候就把我给别人看着。但我真的想她了，很想很想的。”小旻说着就扁了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她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师父把我教了以后，直接就丢了我，比你师父坏多了。”小七笨拙地安慰着。
　　她果然不是一个傻瓜呢，虚构心里想着，察言观色的本事好厉害啊而且不让人看出来，好深的心思啊，会不会是有企图的？她进迦南会不会别有企图？
　　“苗疆的风光好像很好，听有人说的。”虚构“漫不经心”地问。小七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除了瘴气，毒物，是还好，外人不能随便进去，很容易死掉，还有好多地方是连本地的人都不能去的，很危险，每年都有好多人死在那里。”
　　“你呢？你进去过没有？”虚构问。小七哼了一声：“我是药师，当然去过了啊，那些地方的药材顶好的。对了，虚构，你们的家没有了，你们要去哪里啊？会不会没饭吃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一个道士说，“我们只是出世，又不是孤儿，还是有家可以回去的。”
　　“我就没那么好了，我没家，不过，我发现我的木匠做得好，我去当木匠。”
　　“我回去种田。”“我回去养一堆的猪啊，鸭子啊，鸡啊。”“我回去孝顺父母。”……
　　卑微而幸福的愿望从一个个人的口中吐出，大家微笑着听着。
　　它像是一盏盏微弱的灯光，带来点点的温暖和光亮，外面的狂风和暴雨，在这种短短的温暖的中，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然而，次日再见，却是阴阳别路。
　　他们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路上，有的一刀毙命，有的首身分离，有的更是……身上的衣服钱物都被洗劫了。
　　小七默然，一脸的冷，仿佛长了10岁；小旻一脸的愤怒，气的发抖；虚构却的一脸的淡然，只能从他不断颤抖的双手看到他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悲愤。
　　一张张鲜活的脸，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犹然在耳的是他们昨天晚上的一个个鲜活的，幸福的希望、打算。
　　但，现如今，剩下的就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面孔扭曲，死相各异的尸体了。
　　梦想，希望，就是一个个经不起挫折的泡泡吗？
　　虚构默然上前，为他的同伴们抚平一个个不肯闭合的眼睛，手在不断的发抖，发抖，最后，发出了一丝哽咽声。他哭了，应该是哭了吧。他们一定关系很好吧。小七上前，帮他。这个人有一张年轻而张扬的脸，是跟家里吵了架跑出来的那个吧，说要孝顺父母的那个。
　　这个人，鬓边有着稀松的白发，才中年呢，他说要下山去娶媳妇，生一个大胖小子的。
　　小七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也涩涩的，眼睛胀胀的……

　　“要帮忙吗？”有人问，声音微微的低沉，语调像是在吟诗，“我正好有空，而且，有钱，天也要下雨了。”他说，小旻他们停下手中挖坑的动作，抬头。然后，低头，继续挖。那人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走开了。
　　“他们是这山上的盗贼吧。”小旻分析，“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吗？”小旻低低地问，不知道在问自己还是别人。
　　“没有绝对的太平盛世。”虚构冷冷说，“现在只是天下一统。”
　　“你要报仇吗？”小七问，虚构冷冷回答：“我不是佛，不会以德报怨。出来混的，总要还的，杀人者，人恒杀之，别人杀得，我也杀得。”声音冷的像是冰块，没有用“贫道”，看来他已经没有用他的道心看了。
　　“我帮你。”小七开口，“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别说的太满，小七，你不会武功，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小旻教训她，“而且，虚构道长，你的修行怎么办？”
　　“修行，我不要了。”虚构说，“修行能值几个钱？能换回他们的命吗？不能！那我要来做什么？！”
　　“修身养性，宠辱不惊。道长为何出家？为何隐世于此？”小旻大声质问。
　　“你觉得杀人不对？”虚构默然了一会儿，问他。
　　“只是我没杀过，”小旻说，“我的师傅把我保护的很好骂我的手没有血腥，她说，‘没沾血，就是宝贝。”
　　“我杀过人。”虚构说，“你不要来吧，你的师傅真是一个好人啊。”“我也杀过。”小七开口，小旻看她，瞪大了双眼。小七说：“滋味很难受啊。”

　　“你们来了？！”虚构看着早在了小七和虚构，下大雨，他们不是睡觉了啊？他们……
　　“我在他们的水井了下了毒。”小七自得一笑，大雨中，她嘴唇发紫。“你怎么了？”虚构问，“这天气应该不会很冷的啊。”
　　“没事，一些旧伤。”小七勉强说，靠着墙头坐下，“下雨久了就疼，没事的，你报仇去吧。”
　　虚构手触到了门，脑袋中，那些记忆再次袭来——一门之隔，自己听到了父亲的计划，没有推开门；一门之隔，自己将自己所知告知了自己的挚友、兄弟；一门之隔，自己与家人们阴阳永隔……
　　小七就看见虚构手搭在门上，一会儿就脸色铁青，身子在雨中摇摇欲坠……一道雷划破天宇，虚构瞪大了眼，直挺挺的摔倒了。
　　“他晕过去了。”小七说，“小旻，你背他回去，能做到吧。”
　　“能！”小旻咬咬牙，上前把他扛起。
　　俩人相互扶持，慢慢的往回走。

　　“真好啊……”一个人从树木转了出来，带着微笑，“小娃娃怎么好杀人呢。”正是问他们要不要帮忙的人。看他们走远，那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近了那扇门，一指轻弹，门开了……
　　不久，带着淡淡红色的雨水从门内流出，蜿蜒着，挣扎着，最终被雨水打散，变淡，消失……
　　只留下嚣张的声音：“醉里吟诗醒时歌，雨里漫行独为乐。天降喜雨啊，哈哈哈哈。”
　　不久后，他遇到了依雪公主，不久后，他去了小七他们住的屋子，门内，小七他们都在，虚构仍然在昏迷，小七在小旻不在的时候揉着膝盖，小旻忙着烤衣服，他们充实，安全，这样的生活，怎么能够被血腥毁掉？血腥、罪孽，一个人背就最好了，最划算。
　　杀了那么多人，我该下多少层地狱呢？他想，笑笑反正最多就只有18层，赚大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那里。只剩下一堆的尸体，发出恶心的血的味道。三人只想拔腿就跑，幸好昨天没有杀掉他们啊。虚构他们心里暗自庆幸着。但，他们又是谁杀的呢？
　　昨日晌午
　　天降喜雨
　　快哉快哉
　　雨中漫步者留
　　字体狂放不羁，18个字，一挥而就，有的不是阴险诡谲，而是一股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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