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祁曜接到母亲的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今年的带娃任务又要落到自己身上了。聊了几句，果然母亲开始提到这件事，说今年六一在周六，让他带祁瀚宇去游乐场。祁瀚宇五岁那年，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游乐场的广告，一到六一就缠着家里的人带他去。祁瀚宇的妈妈工作倒是不太忙，就是恐高，不太喜欢去那种地方。他爸爸虽然不恐高，但是六月是他们行业的忙季，周末基本都在公司加班。剩下的就是祁瀚宇的爷爷奶奶还有祁曜的爹妈，让他们带祁瀚宇去游乐场也不太现实。所以陪祁瀚宇去游乐场的任务就由祁曜接了下来。只有去年，祁曜实在是忙得走不开，祁瀚宇的妈妈带他去了其他地方玩。后来，祁瀚宇缠了祁曜大半个暑假，一拿到手机就给祁曜打电话，最后祁曜实在被他缠的没办法，还是顶着暑假的大太阳陪他去了游乐场。祁曜本来还想着周末跟苏兰枻出去转一转，这下计划得泡汤了。祁曜又转念一想，苏兰枻也可以跟着他们去啊。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兰枻的电话。
　　“喂，阿曜。”苏兰枻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固定的接电话开场白。
　　祁曜笑了笑，“宝贝儿，有没有想曜哥哥啊。”
　　苏兰枻倒回椅子上，揉了揉长时间不动的脖子，“好好说话，不说挂了。”
　　“哎，怪不得景明说你冷酷，我这男朋友处了才几天啊，就不香了？”
　　苏兰枻拿祁曜没办法，笑着说：“香香香，你最香。你就叫祁香香吧。”
　　“祁香香也太土了。”祁曜笑道，接着又转回正题，“周六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吧，曜哥带你玩过山车啊。”
　　苏兰枻坐直看了眼电脑上的日历，说：“陪祁瀚宇吗？行啊，我上次去游乐场好像还是高中的时候呢。”
　　“哎，真是一点悬念也没有。就不能是我们俩去吗？”祁曜说。
　　“能啊，下一次我们俩一起去，玩一天过山车再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祁曜说。两个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苏兰枻开始在网上查带小孩去游乐场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小攻略和必备神器。

　　周六上午，苏兰枻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祁曜已经在车门边等着了，后座的窗户开着，一个小男孩正扒着车窗往外看。苏兰枻笑着走过去，先跟坐在车上的祁瀚宇打招呼，“瀚宇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祁瀚宇咧嘴笑了起来，“记得！小哥哥！谢谢小哥哥的压岁钱。”
　　苏兰枻看着一脸稚气的祁瀚宇，之前视频里不觉得，现在真的见了面，总觉得小哥哥有点奇怪，说：“不客气。我是你小叔叔的朋友，要不你也叫我叔叔吧。”
　　祁曜看到一过来就无视自己径直和祁瀚宇聊天的苏兰枻，叹了口气，没有早安吻就算了，为什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果然还是不香了。祁曜捏了捏苏兰枻的后颈，说：“叫什么叔叔，就叫哥哥吧，今天我是你俩的叔叔，带你们过儿童节。”
　　“哥哥好，哥哥好！”祁瀚宇笑着叫道。
　　苏兰枻无奈地瞥了一眼祁曜，没有说话。“我真的吃醋了啊，一过来就无视我我也不计较了，现在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我？”祁曜说。
　　苏兰枻笑了笑，摸了摸祁曜的头发，说：“乖。”
　　祁曜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哼了一声，“上车，走了。”
　　苏兰枻想了想，和祁瀚宇一起坐到了后座。祁曜关上驾驶座的门，扭头挑眉看着坐在后座的苏兰枻。苏兰枻笑着说：“游乐场不是在郊区吗，开过去还挺远的，我怕他无聊，陪他坐后边吧。”祁曜不甘心地转过头，开车，捉摸着一会儿就把这个八千瓦的电灯泡给扔下去。
　　祁瀚宇从苏兰枻坐上车就开始拉着他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大多数时候都是祁瀚宇在说，苏兰枻耐心地听着，不时地附和两声。祁曜在前边开着车，听着祁瀚宇说话，偶尔逗他两句，总会把小朋友逗得哇哇大叫，嚷嚷着不再理小叔叔了。但是过一会儿，祁曜再逗他，他还是会忍不住地接腔，苏兰枻听着叔侄俩的一来一往，想着车就这样一直开下去也挺好的。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跟我的好朋友小美一样好看。”祁瀚宇坐在儿童座椅上，伸手捏了捏苏兰枻的侧脸，又说：“哥哥，为什么你的脸捏起来不软？”说着又拉起苏兰枻的手，“哥哥，你捏捏我，可软了，我叔叔特别喜欢捏我的脸。”
　　祁曜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的两个人，朝祁瀚宇说：“祁瀚宇，不准捏哥哥！”只有我才能捏好么！
　　“为什么不准捏！你能捏我，我为什么不能捏哥哥？”祁瀚宇不满地叫到。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苏兰枻连忙打圆场，捏了捏祁瀚宇的脸：“是挺软，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光吃肉啦。”
　　祁瀚宇的注意力被苏兰枻拉回来，不再搭理祁曜，笑着说：“对呀！我可喜欢吃肉了。”
　　“傻子，你的小哥哥说你胖呢。”祁曜再次开口。
　　“我不胖！”祁瀚宇朝着驾驶座喊道，又转头撇着嘴看着苏兰枻问：“哥哥，我胖吗？”
　　苏兰枻被祁瀚宇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逗笑了，说：“不胖，你小叔叔嫉妒你可爱。你最可爱了。”祁瀚宇其实真的不胖，是小朋友还没有长开，有点肉嘟嘟的模样。
　　“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祁曜在前边说。
　　“好好开车，你全世界第一帅。”苏兰枻说。祁曜笑了笑，没有再吭声。
　　“哥哥，我想喝水。”
　　“水在后备箱里，不好拿，一会儿到了再喝吧。”祁曜说。
　　“没事，我包里有。”苏兰枻从背包里拿出提前装在保温杯里的温水，倒在保温杯的杯盖里，慢慢地喂祁瀚宇喝了水。
　　“老干部，你怎么又拿着保温杯。我不是说了么，不用拿水和吃的。”祁曜笑着说。
　　“最近气温忽高忽低的，我担心瀚宇喝太多凉水不舒服，就给他带了点温水。”
　　“祁瀚宇看到没，以后找对象就找你兰枻哥哥这样的。”祁曜说。
　　“我知道我知道，长得好看！”祁瀚宇疯狂点头。
　　苏兰枻难得看祁曜吃瘪，不禁笑出了声。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三个人终于到了游乐场，祁曜把车停好，去后备箱拿东西。苏兰枻照顾着祁瀚宇下车。然后两个人去后备箱旁边找祁曜。祁曜颠了颠祁瀚宇背来的小书包，说：“你妈都给你带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奶奶说不用带吃的，琴奶奶会让你带的。”祁瀚宇仰头看着祁曜说。
　　周琴是让祁曜带来着，但是祁曜嫌麻烦，打算进去了祁瀚宇想吃什么直接买。祁曜拉开小书包的拉链，有顶帽子，祁曜拿出来扣在了祁瀚宇的头上。祁瀚宇自己拿下来又重新戴好。还有一包湿纸巾，祁曜想了想，拿了出来。
　　“湿纸巾我拿了，放回去吧。”苏兰枻说。祁曜点点头，把湿纸巾放回去，还有几个创可贴。祁曜户外运动习惯了，出门习惯带着创可贴酒精棉签之类的。防晒喷雾，这个祁曜还真没有。祁曜把喷雾拿出来，朝苏兰枻晃了晃，“这个有吗？”
　　“有。”苏兰枻笑着说，“攻略上写了，我专门买了一瓶。”说着，苏兰枻从包里掏出喷雾蹲下给祁瀚宇喷了喷，祁瀚宇被凉得又笑又叫。然后苏兰枻给自己也喷了几下。
　　祁曜把防晒喷雾也放回去，又翻了翻，没什么可拿的东西了，把书包拉链拉上放回去。从后备箱拿了三瓶矿泉水，拉开自己的包放进去，把车钥匙也放进包里，把微单背在肩上，把棒球帽扣到头上。“走吧”祁曜合上后备箱说。苏兰枻拉住祁曜的胳膊，拿着防晒喷雾喷了几下，放回去。然后从包里拿出帽子戴上。祁曜和苏兰枻一人一边牵着祁瀚宇往游乐场入口处走。
　　祁曜看着游乐场入口处排队的长龙，有些头疼，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况。扭头跟苏兰枻说：“走吧，六一排队之旅开始了。”
　　“不是有VIP免排队的票吗？”苏兰枻问。
　　“问这小子。我第一年跟他来，专门买的VIP票直接玩。结果，看着其他小朋友都在排队，非要嚷着和小朋友们一起进。从那之后，我就再没买过VIP，不如多吃几顿小龙虾。”祁曜无奈地说。
　　苏兰枻笑着点点头，“没关系，那就排吧，好在现在还没那么热。”
　　三个人检了票进去，祁瀚宇大叫着往前跑了几步。苏兰枻去门口右侧拿导游图，祁曜跟着祁瀚宇录了一段视频，又抓拍了几张照片。苏兰枻拿着导游图过来，看到祁曜拿相机对准他，眯起眼对着镜头笑了笑。祁曜满意地收起相机挂在肩上，搭上苏兰枻，朝祁瀚宇喊：“胖墩儿，过来。”
　　祁瀚宇从喷泉边跑过来，指着自己的帽子说：“我们三个都是黑帽子哈哈哈。”
　　“是是，都是黑帽子。站在我旁边不要动，我和你小哥哥看看我们先去哪里。”祁曜说着，一只手把祁瀚宇固定在自己旁边，然后和苏兰枻一起看导游图。
　　“我来之前看了推荐路线，有一条亲子路线，感觉比较适合我们，先去这里，然后从这边走。”苏兰枻指着导游图跟祁曜解释，然后拿出手机给祁曜看那条路线上的项目介绍。
　　“好，就按你说的走。我以前带他来，都是他带着我跑，跑到哪能玩就玩，不能玩就继续跑。今天我们走攻略之旅。”祁曜说。
　　三个人玩了四个项目之后，祁瀚宇嚷嚷着饿了，祁曜带着他们去吃饭，鉴于祁瀚宇的无肉不欢属性，他们去了快餐厅。祁曜先去点餐，苏兰枻带着祁瀚宇去洗手。祁曜给祁瀚宇点了一个儿童套餐，挑了一个玩具。苏兰枻带着祁瀚宇回来的时候，祁曜已经在座位上等了。祁瀚宇直接坐在放着玩具的儿童套餐前，拿起玩具朝祁曜说：“谢谢小叔叔。”说完又跟苏兰枻炫耀，“我已经有两个这种玩具了，叔叔说等我把这家餐厅的玩具收集齐了，就不能再吃儿童套餐了。”
　　苏兰枻坐下说：“叔叔骗你的，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吃。”
　　“真的吗？”祁瀚宇的眼睛亮了亮。
　　“当然是真的，快吃吧。”苏兰枻说。
　　“你也吃吧。”祁曜洗完手回来在苏兰枻旁边坐下，拿了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苏兰枻嘴边。苏兰枻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了薯条。坐在对面的祁瀚宇立刻兴奋地凑热闹，“我也要喂！啊~~”
　　祁曜拿了一根薯条扔进自己嘴里，嫌弃道：“自己吃，妈妈没教你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祁瀚宇白了一眼祁曜，张着嘴转头看向苏兰枻，苏兰枻无奈地笑了笑，拿了根薯条喂给了祁瀚宇。“好吃！”祁瀚宇笑着说。
　　祁曜在一旁也开始不满，“我也要。”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苏兰枻和祁瀚宇不约而同道。祁瀚宇被自己和苏兰枻同时说出的话逗得咯咯笑出声。
　　“今天是不是我带你们玩？我带你们玩需不需要体力？是不是只有补充了体力才能陪你们玩，那吃饭是……”苏兰枻飞速地拿了根薯条塞进祁曜的嘴里，“快吃吧，你再说瀚宇要睡着了。”
　　祁曜朝祁瀚宇那边看了一眼，祁瀚宇正一边嚼着汉堡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皱着眉头整理祁曜刚才说的话的逻辑关系，祁曜朝祁瀚宇眉心弹了一下，说：“逗你呢，别想了，快吃。”
　　吃完饭，三个人接下去的项目是祁瀚宇一直很期待的，飞越极限。
　　祁曜一手搭着苏兰枻的肩膀，一手牵着祁瀚宇往下一个项目走，“曜哥要带你们去环游世界了，一会儿别太激动。”
　　“宇哥带你们去环游世界，激动激动！”祁瀚宇一边走一边歪头朝苏兰枻说，“哥哥，你见过金字塔还有埃菲尔铁塔吗？一会儿就看到啦！”
　　苏兰枻没有来这个游乐场玩过，自然不知道祁曜叔侄俩口中的环游世界是什么，但是莫名多了一点期待。后来，三个人进了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边有一排座位。祁曜正要挨着苏兰枻坐下来，祁瀚宇挤进来，“我要坐中间！”祁曜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给苏兰枻发微信：迟早把这个八千瓦灯泡扔了。
　　苏兰枻笑了笑，伸手在祁曜的后脑勺上抚了抚。大家整理好安全设施，座位突然动起来。然后苏兰枻有种慢慢升起来的感觉，接着有种飞在天上的感觉。苏兰枻猜测下边应该是一个环球形的屏幕，屏幕上开始出现各种地标性建筑，从国内到国外。祁瀚宇在一旁不停地发出哇的声音。出来的时候，苏兰枻难得有了想坐下再玩一次的欲望，的确是有点环游世界的感觉。祁瀚宇出来之后激动的情绪也没有平静下来，拉着祁曜的手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语速越来越快。祁曜停下来，从苏兰枻的包里拿出湿巾和保温杯，蹲在祁瀚宇面前，“喘口气，慢点说。”祁瀚宇慢慢地放慢了语速。祁曜拿出湿巾给祁瀚宇擦了擦汗，从保温杯里倒出水让祁瀚宇喝了几口。又把东西放回了苏兰枻的包里，牵着祁瀚宇的手往下一个项目走。苏兰枻跟在祁曜旁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祁曜的手。祁曜侧头看了眼一脸淡定的苏兰枻，微微笑了笑，把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祁曜也觉得有点神奇，两个人亲都亲了，牵手却是第一次。两个人的手都不是养尊处优的手，苏兰枻能感到祁曜硬硬的掌心，祁曜能感觉到苏兰枻指尖上的茧在手背上留下的触感。这种触感使祁曜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大拇指蹭过苏兰枻的拇指关节。接下来的时间，祁曜简直一刻也不想放开苏兰枻的手，甚至连相机都不愿意举起来了。
　　“拍照。”苏兰枻用胳膊蹭了蹭旁边的祁曜。祁曜摇摇头，“不差这几张。”
　　苏兰枻叹了口气，放开祁曜的手，“快拍。”
　　祁曜被两人的举动逗笑了，拿起相机对准坐在卡通游览车上模拟射击的祁瀚宇。游乐园六点关门，还有几个项目没有玩，祁瀚宇玩了一天有点累了，没有再接着玩下去。祁曜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节目单，三个人看了一个表演就回去了。祁瀚宇坐在后边昏昏欲睡，不再像来的时候那么精力旺盛。苏兰枻在祁曜的强烈要求下，挪回了副驾驶。
　　“我妈让我们结束了直接回家里吃饭，她今天专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这么突然啊，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苏兰枻说。
　　“怎么，又要买东西？不过这次真的是丑媳妇见公婆了，紧张不？”
　　“紧张啊，怕公婆看不上，把我赶出去。”苏兰枻笑着说。
　　祁曜说：“别紧张，你公婆早就认定你了。”
　　苏兰枻观察了一下祁曜的表情，看着不像开玩笑，有点惊讶，“你已经跟你爸妈说了？”
　　祁曜看了眼坐在后边的的祁瀚宇，已经睡着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想不到吧。”
　　苏兰枻觉得自己真的开始紧张了，早就看出来什么？他只去过祁曜家一次，就被人家父母看出来自己觊觎人家儿子了？苏兰枻开始想打退堂鼓，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啊。果然还是长辈们眼睛毒辣吗？苏兰枻有点尴尬，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祁曜的父母了。祁曜看了眼不再说话的苏兰枻，“想什么呢又？”
　　“他们，看出来什么了？”
　　当然是看出来我们互相喜欢，这句话到嘴边转了一圈，祁曜换了一句，“当然是看出来我喜欢你啊，知子莫若父母嘛，他俩还笑我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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