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周六下午苏兰枻走进“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朝酒吧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视线被酒吧的隔断挡住了，连门都没能瞧见。苏兰枻暗自无语，真是魔怔了。
　　祁曜估摸着张宇他们乐队快唱完了，从酒吧的楼上下来。走到吧台外围没人的地方，松松地靠着，看向舞台的方向。果然已经结束了，台下的客人都在喊“安可”。祁曜接过吧台里调酒师倒的酒，好笑地说：“一个业余乐队在酒吧的表演居然还有人喊‘安可’了！张宇可要嘚瑟死了。”
　　调酒师也笑了，跟着祁曜一起看向舞台。有女孩子的声音透出来，“不唱安可加微信！兰枻快点选一个！”苏兰枻看着台下不断起哄的听众，无奈地笑了。但是大家估计是知道他代班最后一晚，想多听几首，能被这么喜欢，他还是很开心。苏兰枻回头看了眼张宇，张宇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苏兰枻调整了一下吉他肩带，扶了扶话筒。说：“好了，再唱一首。大家稍等一下，我重新调个弦。”苏兰枻一边调弦一边继续说“这首歌调弦方式不太一样。”下边有人开始欢呼起来。苏兰枻重新背好吉他，看向台下，“大家都知道吗？”
　　“钨丝！”台下的观众喊起来。苏兰枻弯起嘴角，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开口：“是的，《钨丝》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唱了这首，今天最后一天，算是有始有终吧，谢谢大家的喜欢。”

　　灯光慢慢地暗下来，吉他声响起来。祁曜看着台上的苏兰枻，扭头问调酒师：“这就是张宇他们乐队请来的带班驻唱？吉他弹得挺好。”
　　调酒师看了眼自家老板，这位少爷向来骄傲，很少从他嘴里听到夸人的话，这句“挺好”应该含金量挺高的。他斟酌着开口：“我听几个圈儿里的朋友说，这个苏兰枻在他们音乐圈儿还挺厉害的，说是田中的亲传弟子。”
　　祁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再开口。专心观察起苏兰枻，这个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首先让人注意的是他的琴技，看来没少下功夫。然后是气质，应该是个脾气挺好的人，祁曜无聊地想着，最后才是长相，明明是轮廓分明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又太温和，中和了脸型带来冷硬，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另一边苏兰枻他们从舞台后边直接推开员工休息室的门下台。苏兰枻从第一天就在感叹这个设计，太方便了。这是一个直接开在舞台后边墙上的隐藏门，合上看不出痕迹，推开后直接连通到员工休息室。歌手不用再从台下穿过卡座就能回到休息室。
　　张宇关上门就嚷嚷起来：“走走走，今天去吃顿好的，让祁曜请客，咱们来了给他创收不少呢！”原来是叫祁曜，苏兰枻默默地想。张宇看了眼旁边的苏兰枻，笑着跟另一边的赵柔说：“不能问兰枻，问就是麻小。柔儿，你说吃啥？”
　　赵柔抖了抖，嫌弃道：“别恶心兮兮的，我减肥，吃不了什么，你们说吧。亮哥，你想吃什么？”
　　徐亮想了想，说：“我知道有家韩式烤肉挺不错的，不然去吃烤肉？”
　　张宇接道：“你说石桥那家咱俩去过的吗？”
　　“对”徐亮答道。
　　“那成啊，我也喜欢那家的烤肉，走着吧朋友们！”说完，张宇带着他们去吧台找祁曜。
　　到了吧台，张宇转身叫落在后边的苏兰枻：“兰枻过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发小，祁曜，这家酒吧老板。”又搭上祁曜的肩膀，接着说：“我们乐队即将篡位的主唱，苏兰枻。”
　　祁曜站直身子，笑着看向苏兰枻，张宇的胳膊从他肩膀上滑下去，“你好。”
　　苏兰枻心跳有点快，可能是刚才弹琴累了，手也有点抖。在灯光下近距离看祁曜，苏兰枻不得不感叹，真是一张好看的脸。虽然现在脸上是工作模式专用笑，但是眼中的神采挡不住，张扬又内敛。张扬的是五官和锋利的侧脸，内敛的是气质，该是个挺骄傲的人。苏兰枻把手悄悄握在琴包的肩带下方，笑着开口：“你好。”
　　张宇无语地看着他俩：“你们要握个手么？”
　　“不...”苏兰枻刚开口，就看见祁曜笑盈盈地把手伸出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苏兰枻默默咽下后边的话，尴尬地朝祁曜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
　　张宇看着这仿佛领导人会晤的场面，有点无语，转身招呼赵柔和徐亮离开：“走了走了，咱们去石桥吃烤肉，让他俩去吃国宴吧！”
　　苏兰枻哭笑不得地看着果断转身离开把他俩扔在这儿的三个人，对祁曜说：“走吧？”
　　“去吃国宴？”
　　“啊？”苏兰枻呆了呆，然后才反应过来祁曜是在开玩笑。
　　祁曜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走吧！”说完转身朝后门走去。

　　因为周六结束后要去吃宵夜，吃饭肯定要喝酒。所以社畜们一般周六来的时候都不会开车，本来张宇是想带大家一起蹭祁曜的jeep。但是祁曜说他刚在酒吧喝了点儿，而且对张宇这种让自己开车他们喝酒的行为很不满，果断地拒绝了。最后一行人打了两辆车过去，张宇和祁曜一辆，徐亮，赵柔和苏兰枻一辆。
　　那家韩国烤肉店在石桥夜市附近。石桥就是一座古代留下来的石头拱桥，据说是宋代的。石桥是东西向，东边是各种夜市的小摊子，西边就是饭店和商铺。烤肉店就在西边的桥头。一行人从出租车上下来，苏兰枻往东边多看了两眼。石桥这边离他住的地方有点远，或者说他住的地方离哪个繁华的街区都有点远，他没有来这边逛过，忽然有种想去夜市逛一逛的冲动。赵柔注意到他在往那边看，凑过来说：“苏苏你看什么呢？”
　　苏兰枻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这边真热闹啊！”
　　徐亮也笑着说：“是啊，这边离我们学校近，以前上学那会儿，没少过来逛，张宇还在桥头吐过呢。”
　　张宇哈哈一笑：“往事不要再提。”
　　走在前边的祁曜也停下来往那边看了看，撇过苏兰枻的表情，说了句：“吃完饭一起去逛逛啊，回忆一下你醉酒的青春。”
　　苏兰枻诧异地看了一眼祁曜，他正笑着看着张宇。祁曜看着不像是喜欢逛夜市的人啊。
　　果然张宇嚎开了：“阿曜你被魂穿了？以前每次约你来夜市玩儿你都不情不愿的！”
　　“你那是约我来玩儿么？每次来不是有个你女朋友的小姐妹，就是你男朋友的‘小姐妹’，知道的你是我哥们儿，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专职媒婆。”祁曜无语道。
　　张宇讪讪笑了笑：“是是是，全是我的错，还不是您太招人，见过的都想扑，我得哄人开心啊，一会儿我少吃几块儿肉，给你省钱，感谢当年不杀之恩。走了走了别站着了，进进进。”
　　已经过了晚餐高峰期，不用等座位，大家进去就在一个靠窗的六人桌坐下了。赵柔拉着苏兰枻坐在一起，徐亮坐在了苏兰枻旁边。张宇和祁曜坐在他们对面，祁曜在外侧。
　　祁曜问了赵柔等人的意见之后，点了啤酒和肉菜。啤酒先上来，等大家都倒上了，祁曜率先端起杯子，说：“大家辛苦，特别是兰枻，这次多亏你了，等景明回来我们俩再单独谢你。我这里干了，你随意。”
　　苏兰枻也端起杯子，笑道：“别这么说，我跟景明多年的朋友了，帮他不算什么。”说完也把一杯酒干了。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肉和菜，张宇手背拍了拍祁曜的胳膊示意他接菜。又说：“行了，你俩别瞎客气了，真当吃国宴呐！”

　　几个人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赵柔拉着苏兰枻走在前边把大家夜市的方向带。张宇在后边笑着喊：“还真去啊！”喊完转头看向祁曜和徐亮，“我跟他俩去逛逛，你俩去么？”祁曜无所谓地道：“去呗，从深山老林里回来，该沾点儿人气儿了。”
　　徐亮在一旁说：“我明天还有点事，就先回了，你们逛吧。”
　　张宇和祁曜跟徐亮告了别就快步跟上赵柔和苏兰枻。
　　赵柔和苏兰枻正在夜市街口的空地边看街头艺人的表演。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背着吉他在唱歌。苏兰枻偏头跟赵柔说 ：“吉他弹得挺好的，比景明弹得好。”
　　赵柔笑着接到：“也就你敢这么说明哥，明哥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唱歌弹吉他不够好。”
　　苏兰枻想到之前有次在liberté演出，因为有人找茬说刘景明吉他太差，刘景明差点从舞台上跳下来直接跟人干架的事。笑了笑接道：“没有，景明弹得也很好，只是这个人更好而已。”
　　“前阵子景明还跟我说能比他吉他弹得好的，全市找不出来几个，这就碰上一个啊。”祁曜带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
　　苏兰枻扭头看了眼刚在他旁边停住的祁曜，“景明说这种话的时候听听就可以了，赵柔和张宇他们从来都不搭腔。我一般会直接怼他让他清醒一点。”赵柔在一旁被逗得笑出声，显然是想到了刘景明被怼的场景。
　　祁曜看着苏兰枻，忽然想起他在台上弹吉他的样子，说：“不过你真的是我见过的吉他弹得最好的。”
　　苏兰枻看着扭头认真跟他说话的祁曜，心跳有点加速。虽然很多人夸过他吉他弹得好，但是看着祁曜这么认真地对他说，还是很开心。微微笑了笑，说：“谢谢。”
　　弹琴的男孩子弹出了最后一串尾音，张宇朝弹吉他的男生吹了声口哨，鼓了鼓掌，跟旁边的围观群众一起起哄。又对祁曜说：“那是你没见过兰枻拉琴，他拉小提琴才是一绝，不过一般都是给钱才拉，你大概是听不到了。”
　　苏兰枻被张宇的形容逗笑了，“什么给钱才拉，我正正经经的工作被你说得怎么这么怪呢。”
　　张宇领着几个人继续往夜市里走，回头跟苏兰枻说：“只有人家演唱会请你你才拉，还不是给钱才能听么？”
　　祁曜搭着张宇的肩膀，说：“我没钱么？”
　　张宇看了眼祁曜，“你听演唱会还是开演唱会？”
　　祁曜难得的接不上张宇的话，耸了耸肩没说话。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夜市里的人不少，有父母带着孩子出来逛，小孩闹着买这买那的。也有情侣一起凑在小摊子前看情侣手机壳的，还有几个小姑娘凑着叽叽喳喳边走边聊八卦的，周围吵吵闹闹的。祁曜一直到这会儿才有点重回人间的感觉。他虽然喜欢登山，但是在山里呆久了还真是不习惯。人果然还是群居动物，生活有时候还是要跟朋友吃吃饭，喝喝酒，打打闹闹的才有趣啊。
　　苏兰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的朋友没有学古典音乐的，玩音乐也都是玩的摇滚。所以他一般不在他们面前拉小提琴，怕他们觉得无聊。过了一会儿，他捉摸着开口道：“我又不是什么出名的演奏家，你们想听就跟我说，我拉小提琴跟弹吉他一样的，真的没什么不能的。”
　　张宇和赵柔立刻眼睛亮亮地扭头看他，赵柔高兴地说：“真的么？当初你在我们排练室拉过一次，我就一直忘不了，又不好意思说让你再找机会专门拉给我们听...”
　　张宇也兴致勃勃地说：“哎我也是，明哥说你都只有在田老师的演唱会上才拉小提琴，我们都以为你轻易是不拉的。也是那会儿不熟，就一直没好意思提。”
　　苏兰枻被这样的误会搞得哭笑不得，“我有那么不接地气儿吗？有什么不能拉的，想听了去我家找我，随时给你们听。我一直觉得，音乐都要发出去才有意义，虽然孤芳自赏也没什么问题，但我更希望有人能听到。所以你们喜欢我很开心。”
　　赵柔笑着说，“小意思！以后又有机会去骚扰你了，有点激动，我得吃个冰淇淋平复一下，你们吃么？”
　　苏兰枻挺喜欢吃甜食，所以跟着赵柔一起去挑冰淇淋。张宇和祁曜站在旁边等他们。正在买冰淇淋的另外两个女孩子看见他们四个，眼睛亮了亮。其中一个轻轻碰了碰正在看冰淇淋的赵柔，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姐，这三个帅哥哪个是你男朋友啊？另外两个的微信给我们行么？”赵柔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想，哪个都不是，可惜两个弯的，一个烂的。然后淡定地开口：“都是。”
　　说完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冰淇淋，也没等正在付账的苏兰枻，丢下两个震惊的小姑娘，转身朝张宇他们走过去。她怕自己再不走就要笑出声了。
　　张宇看见她走过来，不解地问：“你跟那两个女孩子说什么了？她们看我们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赵柔无所谓地咬了一口冰淇淋，开口：“没说什么啊，就问哪个口味好吃。”
　　张宇一脸狐疑地盯着赵柔，直觉告诉他，肯定有猫腻。
　　正好苏兰枻付完账拿着冰淇淋回来，张宇凑到苏兰枻旁边，问：“刚才那俩小姑娘是不是要我的手机号微信号？”
　　苏兰枻想起刚才的场景，冰淇淋差点没拿稳，他大概能猜到赵柔那么说的原因，估计是不想看张宇“祸害”小姑娘。于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张宇，说：“没有啊，就问了问哪个味道的冰淇淋好吃。”
　　赵柔在一旁偷偷笑了笑，这默契！
　　张宇觉得苏兰枻的话还是可信的，失望地摇了摇头：“看见了我跟祁曜居然只是问冰淇淋的口味！我现在已经没吸引力到这种程度了吗？”
　　祁曜瞥见了苏兰枻悄悄扬起的嘴角，不知道他跟赵柔在玩什么把戏，但都不是太关心。于是推着张宇的背往前走，说：“走吧，你微信列表里的追求者不够么？”
　　苏兰枻忽然有点好奇张宇的微信好友列表了。据赵柔说，这渣男微信列表里的追求者有一个专门的分组，朋友圈都是发两套。平常一起玩的朋友同事用来放飞自我，追求者小组用来装逼。“总有一天精分失败掉马把自己玩死！”赵柔最后总结性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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