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苏兰枻回到家，看见家门口放着的两份外卖，有点迷惑，上边的客户名的确是他的名字。苏兰枻拿起外卖打开门进屋，把外卖放到桌子上，戳开张宇的微信。
　　苏兰枻：你给我点了两份外卖？
　　张宇看着手机，一边夹着外卖餐盒里的丸子，一边回：我点了一份，小龙虾。另一份绝对是阿曜。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的祁曜笑而不语。
　　祁曜皱了皱眉，说：“我发现你最近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张宇回道：“我发现你最近怎么总是阴晴不定的？”
　　祁曜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苏兰枻发来的消息：外卖是你订的？
　　祁曜回：嗯，赶紧吃吧。
　　苏兰枻：谢谢。
　　祁曜关上手机，说：“谁阴晴不定的了？”
　　“你饭不给吃，还让人家自己坐地铁回去，完了又给人家点外卖。阿曜，你这还不算阴晴不定？ ”张宇说。
　　“你在跟兰枻发微信？”祁曜问。
　　张宇耸耸肩，说：“你这个导演冷漠，我可不能冷漠啊，当然得去慰问。要是让景明知道你连饭都不给兰枻吃，还让他自己坐地铁回去，信不信他来找你干架？”
　　“我再说一遍，是他自己要回去吃的，我给他点了外卖。至于坐地铁，也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自己善解人意我为什么不承情？再说了刘启也都是自己坐地铁回学校的啊。”祁曜有些烦躁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张宇一直揪着苏兰枻的事情不放了， “以后他再要求回去吃，我会送他回去。”
　　张宇叹了口气，说：“阿曜，我到底在说什么你知道。你拿兰枻和刘启对比我当你是在说气话，但是这种话以后最好还是别再说了。”
　　祁曜皱着眉头没有吭声，他本来觉得自己和苏兰枻的关系已经慢慢地回到了正轨，虽然有些别扭，但是理性来说已经达到了他的理想状态。所以祁曜对张宇的一针见血有些心虚。他觉得苏兰枻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突然不太一样了，但是祁曜相信苏兰枻感受到了。苏兰枻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配合祁曜主动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祁曜对苏兰枻的这种聪明的沉默依然不能接受，甚至有点别扭，一方面他希望苏兰枻和他能按照他希望的方式相处，一方面又对苏兰枻对他的想法漠不关心的态度感到恼怒。祁曜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朝不受控制的方向走，但是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挽救一下，或许可以跟苏兰枻相处的时候找一找和张宇相处的感觉。祁曜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
　　张宇听祁曜的话音，就知道祁曜什么也没明白，但是也不打算再劝了，在酒吧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祁曜和苏兰枻的相处的确缓和了许多，祁曜有事没事还是会跟苏兰枻开个玩笑，但也仅限于此，苏兰枻觉得他们俩不知道怎么形成的隔阂大概是没法打破了。就连杨子叶都看出了他俩的不对劲，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地看苏兰枻，苏兰枻不想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所以就选择性失明。拍完张万峰之后，苏兰枻会找各种各样祁曜无法反驳的理由自己先坐地铁回家，祁曜一开始会跟苏兰枻争辩几句，后来发现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就这样一直到了苏兰枻回家的前一天。李晴已经放假了，所以祁曜没有再每天都跟着她，看着杨子叶进了公司，苏兰枻说：“下午张磊那边我就不跟了，我明天的机票回家。今天要去看看我师父师母，收拾一下东西。”
　　祁曜收了机器说：“明天几点的飞机？用不用我送你？”
　　“下午两点，跟景明说好了，他去送我，你不用担心。”苏兰枻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祁曜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不吃早饭了？”
　　苏兰枻笑了笑说：“回家吃，今天出门前在电饭煲里熬了粥。那我们......”苏兰枻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年后见？”
　　祁曜猛然意识到两个人这一别，估计得有大半个月见不到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接着有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趁这半个月好好调整一下。说：“好，那年后见。”
　　苏兰枻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苏兰枻从出口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里冲自己挥手的父亲。苏兰枻也笑着抬起手挥了挥，拉着行李走到父亲跟前。说：“爸，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家等我吗？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你还大老远的开车过来。”
　　苏春生笑了笑，拍了拍苏兰枻的后背，说：“我还真不想来，可我经不住你妈念啊。我要是不来啊，怕是这个春节耳朵都要起茧了。”
　　两个人说笑着去停车场，苏兰枻从苏春生的手里拿过车钥匙，说：“我来开车吧，你歇会儿。”
　　苏春生把钥匙递给苏兰枻，说：“年轻人就是精神好啊，我是不行了，开得时间长了还真是受不了。”
　　两个人上了车，苏春生系好安全带，又说：“最近工作还顺利吧，上次听你说跟朋友在拍纪录片？”
　　“都挺顺利的。纪录片我就是跟着帮帮忙，主要还是给人家做配乐的。”苏兰枻说着，想起来要跟刘景明报个平安，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了出来。
　　苏春生听着苏兰枻的手机提示音，笑着说：“你这业务还挺繁忙啊，就两个小时，这么多消息？”
　　苏兰枻也笑了笑：“几个朋友知道我今天回家，都问我到了没呢。”苏兰枻在微信上简单地回复了刘景明，张宇和赵柔的消息，放下了手机，发动汽车回家。说不失落是假的，祁曜只在昨天例行公事一样问了他一句用不用送，就再也没消息了。算了，苏兰枻开解自己，说不定不联系，感情慢慢也淡了，这是好事。
　　苏兰枻和父亲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苏父还笑他挺会挑时间，回到家正好开饭。苏兰枻一进楼道，就闻到了一阵阵饭菜的香味，笑着说：“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闻到味道立刻觉得饿了。”
　　“你啊，从小见到吃的就走不动路。”苏春生说。
　　苏父走在前边打开门，苏兰枻跟在后边提着行李进屋。胡秀梅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说：“儿子回来啦！快进来洗手，马上就开饭！”
　　苏春生换了鞋边向厨房走边说：“我刚才还说这小子呢，还挺会挑时间，回到家正好开饭。”
　　“那说明我儿子聪明。”胡秀梅的声音透过厨房传出来。
　　苏兰枻听了笑了笑，把行李箱放到了房间，去洗手间洗手。
　　“妈，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苏兰枻走进厨房说。
　　胡秀梅从锅里挑出一块红烧肉给苏兰枻，说：“全是你爱吃的，行了出去吧。别挤在这里，你爸在就够了。”
　　“哎，我刚回来就被嫌弃了。”苏兰枻一边说一边出了厨房。苏兰枻坐到客厅沙发上掏出手机，继续回微信。赵柔抱怨他走之前也没跟大家聚一聚，太不够不朋友了。苏兰枻也觉得挺遗憾的，回复赵柔：等我回去了约，这次走得太匆忙了。
　　赵柔：本来我以为你最近跟着曜哥拍纪录片，我还能经常见到你。结果最近我愣是一次都没见着你。你怎么都不去酒吧了？
　　苏兰枻想了想，回：最近写曲子状态挺好的，所以收工后我就直接回家干活了。等我回去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们啊。
　　苏兰枻和赵柔闲聊了几句就听到母亲喊开饭的声音，跟赵柔道了别就洗手去厨房端菜了。三个人围着餐桌做好，苏兰枻看着一桌子的菜，有点怀念。笑着说：“哎，每次放假回来都不想走，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这桌菜。”
　　“臭小子，不想走不是因为你爸妈，就因为几道菜啊？”胡秀梅不乐意地说。
　　苏兰枻赶忙改口道：“只因为菜是爸妈做的。”
　　“行了，快吃吧。”苏春生拿起筷子，催促大家吃饭。
　　饭后，苏兰枻回房间，把从A城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有师父师母让他带的，也有老张给的卤味，还有景明妈妈给的东西。苏兰枻把这些拿到客厅给父母过目，苏父一看，说：“看来兰枻混得还行，这么多人让他带东西回来。”
　　苏兰枻笑了笑，先把卤味拿出来递给母亲说：“这是张哥他们自己做的卤味，放冰箱里吧。”苏兰枻又看了看，说：“还有景明他妈妈做的小菜，也得放冰箱。师父师母准备的特产什么的，等春节大家来串门儿的时候吃吧。”
　　胡秀梅和苏兰枻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胡秀梅说：“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啊？我那天出门遇见你王阿姨，她说她侄女也在A城上班，放假也回来，你俩过完年后见见？”
　　苏兰枻敷衍道：“再说吧。”
　　胡秀梅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总是抗拒相亲。也有不少人是相亲认识的，结婚了以后也都过得很好。”
　　这两年苏兰枻一直在考虑出柜的事情，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回到家之后躲不掉的相亲局。但是他爸妈都是老思想，特别是他妈妈，苏兰枻觉得出柜的事一定得慎重再慎重。苏兰枻想了想，说：“为什么非得结婚呢？遇不到合适的就不结婚不行吗？”
　　胡秀梅说：“饭菜太好吃了给你吃迷糊了吧，说什么胡话呢，不结婚老了以后怎么办？”
　　“养老院啊。”苏兰枻说，“现在很多养老院都做得很好，你看很多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最后不还是去养老院，反正迟早都是要进养老院的，那我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歪理！”胡秀梅说，“妈虽然思想老派，但是让你结婚也不全是为了让你生孩子啊。主要是让你找个人陪着，知冷知热的，能相互照应。以后爸妈老了，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啊。”
　　苏兰枻笑着说：“我知道啦，你们是关心我。”经过这次的小试探，苏兰枻觉得他或许可以慢慢跟他妈妈说自己不喜欢女孩子的事情。
　　晚上十点钟，苏家父母准时回房间休息，苏兰枻也关了电视回房间。他把自己打算出柜的事情告诉了张春和，消息刚发过去，张春和的电话几乎立刻就过来了。
　　“喂，兰枻，你没喝酒吧？”张春和问。
　　苏兰枻笑了笑：“我今天刚回家，喝什么酒。”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出柜了？是因为祁曜吗？”张春和担忧地说。
　　“你怎么会觉得是他？”苏兰枻说，“不是，我考虑很久了。每次回来我妈都给我安排相亲，我觉得每次想理由拒绝也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出柜，永绝后患。”
　　“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这种小地方，出柜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爸妈......明天你出来我们见面说吧！”张春和说。
　　苏兰枻无奈，只能答应了张春和第二天见面的要求。
　　两个人约在了火锅店，苏兰枻到的时候，张春和已经点好菜了。他们已经太熟了，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互相了解，所以张春和一来就直接点了菜。苏兰枻在位置上坐下，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过了元宵节吧，最近没什么事。你呢？”张春和说。
　　“我也打算过了元宵节再回去，我师父他们要出国去看孩子，所以我可以晚点开工。”苏兰枻笑着说。
　　“我以为你会赶早回去跟着祁曜继续拍他那个片子呢。”张春和说，“你就做个配乐，用得着天天跟着吗？”
　　“前段时间不是正好没事嘛，跟着他们我写曲子的时候会更顺畅一点。过完年后就没什么时间跟了，我师父接了几个新案子，还挺忙的。”苏兰枻说。
　　张春和说：“忙点好。你出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兰枻说：“就是昨天跟你说的啊，真不是因为祁曜。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我就是不想我妈老催着我找女朋友了，再说早晚也得出啊。”
　　张春和叹了口气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可别年前说啊，到时候年都过不好。”
　　苏兰枻笑了笑：“你当我傻啊，怎么会年前说呢。过了年吧，我慢慢探探我妈的口风。说不定得从我爸入手，我觉得我爸接受度更高一点。”
　　“行吧，那你好好跟阿姨说，不行就算了。其实不是为了祁曜我就放心了，我总觉得他不靠谱。”张春和说。
　　“哎，别老祁曜祁曜的了。我跟他真没可能，我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必须非他不可，等以后慢慢联系少了，可能就淡了。”苏兰枻说。
　　张春和点点头，说：“你自己能想开就行，我也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一说，怎么做决定还是看你了。”
　　苏兰枻碰了碰张春和的酒杯，说：“知道了，多谢学霸关心。”
　　苏兰枻回到家，胡秀梅正在整理年货，看到他进门，说：“回来了？春和不是也在A市吗？怎么刚回来就聚，你们在A市不见面吗？”
　　“他前段时间忙实验，我们就没凑到时间，他正好也有事找我。我爸呢？”苏兰枻说。
　　“书房写字呢。”胡秀梅说。
　　苏兰枻推开书房的门，看见父亲正在对着刚写好的字欣赏，笑着走过去说：“写了什么？”
　　“万物复甦”，苏春生笑着说，“怎么样？”
　　苏父写的是端正的楷体。“特别好。”苏兰枻夸赞。
　　苏父把笔递给苏兰枻，说：“来，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
　　苏兰枻接过笔，心里有点发虚，他还真的偷懒了，每天跟着祁曜跑来跑去，晚上还要回去写曲子，哪里有时间练字啊。苏兰枻提起一口气，在纸上也写了“万物复甦”四个字，也是用的楷体。
　　苏春生看了看，说：“浮躁了，腕力不够，下笔不稳。有段时间没写了吧。”
　　苏兰枻把笔放下，说：“这段时间太忙了，还真是没写。”
　　“写字也要讲究平心静气的，跟你拉琴是一个道理。最近遇到什么事了？有心事？”苏春生说。
　　苏兰枻笑笑，“没事，小问题，我能解决。”
　　苏春生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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