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作者:青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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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嗡…嗡…”苏兰枻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眯着眼去摸放在床头的噪音源。苏兰枻一般不会熬夜写歌,但是昨天晚上突然有了想法,就一刻不停地忙到天亮。对面邻居家的调皮蛋叽叽喳喳地去上学了他才爬到床上睡觉。苏兰枻接通手机,刘景明独特的烟嗓通过声筒敲打着苏兰枻的耳膜,他觉得瞬间清醒了不少。

      “兰枻,你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你又在家发霉呢吧,我们快一个月没见了。”

      真是一副好嗓子啊,苏兰枻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感慨着。扭头看见阳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

      “喂,苏兰枻,你不会刚睡醒吧?怎么没声儿呢?”刘景明的声音紧接着又传过来。
      苏兰枻清了清嗓子,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笑道:“还真是刚睡醒,昨晚写曲子了,谢谢您老叫醒我。”

      刘景明诧异道:“哟,不常见啊,注重养生的老干部也要熬夜写曲子了?什么案子啊这得是。”

      苏兰枻打断他:“行了,别贫了,什么事儿?”

      “还真有事儿,单位让我去出差,两周,左推右推推不掉。但我们乐队刚签了一个新酒吧的驻唱,我不能刚来就撂挑子啊。你帮我顶顶成么?正好你跟我乐队那帮人也熟。”刘景明无奈道。

      “不帮。”苏兰枻果断拒绝。

      “行行好啊哥们儿,两顿后街胡同那家麻小!”刘景明提高声音。

      “三顿。别嚎了,好歹是个主唱,可怜可怜你的嗓子吧。”苏兰枻起身走下床,站到窗边,拉开窗帘,卧室瞬间亮堂起来。

      “我就知道你搁这儿等着呢,成交!第一顿就今天晚上吧,我跟你说一下情况。晚上七点,后街见啊。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先挂啦。”刘景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兰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可以吃个简单的午饭。自己做点呢还是去小区门口老张那里吃呢?苏兰枻转着手机一边琢磨一边走到厨房,他在厨房转了一圈,有挂面,冰箱里还有青菜和鸡蛋。算了,还是出去吃吧。苏兰枻关上冰箱门,回卧室换了短袖和运动短裤,拿上手机和钥匙,踩着人字拖出了门。一只脚刚迈出单元楼大门,苏兰枻就险些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和午后刺眼的光线吓得缩回去。

      推开面馆的玻璃门的那一刻,感受到空调冷风的苏兰枻觉得浑身的毛孔迅速收缩了一下。店里只剩一桌还在吃饭的客人,看起来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苏兰枻租的房子在近郊,房租便宜,附近还有一所新建的大学,所以小区里有很多出来租房住的学生。连带着这片生活区近几年也慢慢热闹起来了。老张坐在收银台后拿着手机在看视频,听声音像是球赛。估计是比赛到了关键时刻,苏兰枻走进来的声音完全没有惊动他。苏兰枻向收银台走去,老板娘正好从后厨出来,看到苏兰枻,手在围裙上擦着笑道:“小苏来啦,今天想吃什么?”说着低头拍了一下老张的背,收了笑脸,“别看了别看了,一堆人抢一个球有什么好看的,小苏来了,开火去!”老张被吓得手一抖,手机从手里滑到收银台上,他顺手按了锁屏键,抬起头笑着招呼苏兰枻:“正好要进球了,都没注意到你进来,今天吃什么?”

      苏兰枻笑道:“没事儿,今天有点热,来碗凉面吧。”

      “是啊,眼瞧着已经九月末了,还这么热。你坐着等会儿啊,马上好。”老张说着转身走进后厨。

      苏兰枻在收银台附近的桌子旁坐下来。老板娘抹着挤在手上的护手霜笑着对苏兰枻说:“我闺女给买的,说是我整天洗这洗那的碰水多,每次洗完手都得涂上,好好保养才行。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会儿真是不一样了。小苏你最近挺忙吧?你啊,一忙就天天往我们这儿跑。”

      苏兰枻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我就是懒,不想动。”

      另外一桌的人过来付账,老板娘笑了笑,转而招呼他们。

      苏兰枻看向窗外,午后的街道有点空,除了路边的行道树下有一点阴影,其余的地方全都暴露在热烈的阳光下。马路对面卖瓜的老大爷坐在小板凳上扇着蒲扇,不时用脖子里的毛巾擦着汗。苏兰枻想起昨天晚上写的曲子,又想到帮刘景明去酒吧代班的事。大学毕业以后苏兰枻就没有再去酒吧唱过歌了,为数不多的登台也是朋友的演唱会,他去串个场,或者在师父的演唱会上做吉他手或者小提琴手。对了,待会儿还要跟师父说一声代班的事情...“小苏,看什么呢?面好啦!”苏兰枻转过头看见老张端着面走了过来。把面递给苏兰枻,老张顺势在桌子对面坐下。

      苏兰枻放下碗,迫不及待的从身后的消毒柜里拿出筷子,挑起面吃了一口。抬头笑着跟老张说:“刚才嫂子问我这段时间总来,是不是又忙了,我说是懒得做。现在想想也不是懒得做,还是张哥的手艺好啊!”

      老张一拍大腿笑了:“那是,我老张家祖传的秘制酱汁!”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笑着从手机里抬起头:“小苏,别听你张哥吹,什么秘制酱汁,是
      你每次来都过饭点,饿了当然吃什么都香!”

      苏兰枻咽下口中的面条,正要开口,张哥蜷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对苏兰枻说:“你看看你嫂子就这么成天拆我台,日子苦啊!你吃你的,别说话,一会儿呛着了,我刚才看后厨还有你嫂子熬的绿豆汤,给你盛一碗来。”

      苏兰枻顺从地闭嘴,眯眼笑着继续低下头吃面。

      从面馆出来,苏兰枻拐进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包烟,顺便买了个西瓜。他的烟瘾不大,就是昨晚熬夜,为了提神,把剩下的半包全给抽了。每次在面馆吃完饭,苏兰枻心情都会不错。嘴上说着是懒得做饭,他觉得最大的原因还是热闹。虽然一个人呆久了也习惯,他也挺喜欢一个人呆着。但是偶尔走进这种热闹的环境,苏兰枻会觉得亲切。尽管是在陌生的城市,这样的市井生活却是令他熟悉的。老旧的小区,一起经营着面馆的夫妇,露天的菜市场。而且张哥夫妻两个也没有比他的父母小太多,跟他们说话,苏兰枻有时候会想起家乡的父母。而且他总觉得夫妻两个人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疼,从毕业就搬来了这里,今年28,算算也差不多七年了。这些年经常来这儿吃饭,夫妻俩的女儿毕业了也一直留在外地工作,他们大概也把自己当寄托了。

      苏兰枻回到家,把西瓜放进冰箱,拿出手机去书房给师父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酒吧驻唱的事情,又说了一下手上这个电影主题曲的进度,师父那边表示没什么问题。挂了电话,苏兰枻翻出昨天晚上写的曲子,又想起在面馆从窗边看到的街景。他做的这个主题曲的电影里也有一段类似的场景,但是一直体会不到导演那样拍的意图,所以总感觉少点什么。苏兰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出门前还可以写一段。这个书房其实就是他的工作间,房间搬进来后专门做了隔音改造,所以写曲子的时候苏兰枻一般都呆在家里,很少去公司。

      苏兰枻赶到后街胡同的时候,看到刘景明发来的微信说他们已经到了,让他到了直接进去,就在大厅一进门的位置,推开门就能看到。苏兰枻刚进门,就看见面朝门口坐着的赵柔笑着朝他挥手,社畜乐队的另外两名成员刘景明和张宇也扭过头象征性的朝他挥了挥。苏兰枻走过去,坐在赵柔旁边。“徐亮呢?又加班?”

      赵柔一点不像平时在台上一脸冷酷的模样,笑嘻嘻地拍了拍苏兰枻的肩:“没,他有事来不了。好久不见啊大帅哥,最近忙什么呢,我做了一个新设计,特适合你,免费给你纹,纹完让我拍张照就成,纹么纹么?”

      苏兰枻顶着赵柔期待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不纹,你饶了我吧。”
      赵柔叹了口气,“哎,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以后谁要是能说动苏苏来我这儿纹身,我一定嫁给他,男女不论!”

      张宇盯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得了吧你,每次有了新图就来一出,感情你的设计都是给兰枻做的啊,你这不太对啊。”

      赵柔冷笑着怼回去:“肤浅!是我们苏苏的气质担得起我所有的设计,你们这种一个不小心就变黑S会大哥之流的是不会懂的。”

      张宇放下手机,“是是,我们不懂,我们这种社会青年不懂你们这些艺术家的高山流水遇知音。”

      刘景明喝了口啤酒,不满道:“什么社会青年,你俩吵架别把我带上,我是文艺青年!”
      苏兰枻扣了扣桌子:“行了,你们都是文艺青年,我是社会青年,驻唱的事到底怎么说?你们不是在Liberté*唱得好好的吗?怎么换地方了?”

      服务员过来上菜,张宇让了让身子,“现在签的酒吧是我发小开的。liberté那个酒吧合同到期了,其实当初本来就是打算去我发小那里,但是阴差阳错的他那里跟别人签了,实在挪不出来,我们才签了liberté.好不容易合同到期了当然赶紧撤到熟人那里啊,我们这种业余乐队,也就熟人不嫌弃。”

      刘景明拿了只小龙虾,不赞同道:“别妄自菲薄啊,我们可是原创乐队,还有大才子苏兰枻给我们作曲,再加上我这副绝世烟嗓,谁能嫌弃?”

      苏兰枻看着另外两个人微笑吃虾的表情,笑着说:“要是景明的脸皮是人民币,那真是够我们吃好几顿了。”

      赵柔和张宇的表情从微笑变成大笑,赵柔做出一个鼓掌的动作。

      刘景明摇了摇头,“算了,不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计较。”

      苏兰枻接着问张宇:“主唱临时找代班你发小那里知道吗?他没问题吧?”

      张宇摇摇头,“没问题,我俩铁磁,咱们乐队在他酒吧有绝对自由。而且他现在不知道跟
      驴友在哪个山疙瘩里吃野菜呢,兴许都见不着你。”

      刘景明接着道:“对,别担心,你就好好弹你的琴,唱你的歌,有什么事让阿宇挡着。”

      苏兰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谨遵明哥教诲,这几天一定勤加练习,以不给社畜丢脸为己任。”说着又转头看看赵柔和张宇:“那咱们凑个时间排练一下,选几首歌?”

      “行啊,约什么时候?今天周一,那就只能找个我跟徐亮下班的时间了。”张宇回道。

      赵柔看了眼手机,“你下班的话,那要看我哪天没有预约了,周三周四都行。”

      张宇又拿了一只虾,抬眼看了看赵柔:“我一会儿跟徐亮,行的话我们干脆就周三周四都约一下吧,周五直接上,多练练到时候更默契。

      苏兰枻点点头,说:“我没问题。”

      两人一起看向赵柔,“看我干嘛?你俩都没问题我敢有问题么?”

      苏兰枻看着站在穿衣镜前面的自己,有点陌生。张宇说他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同台,要穿的统一一点,所以大家一致决定走摇滚朋克风。说是大家,其实就是赵柔自己的意见。赵柔私下里跟他们熟了以后是很开朗,能跟他们一起嘻嘻哈哈玩闹的姑娘。但是在不熟的人面前,特别是在舞台上,赵柔说她走的是冷酷御姐风。所以为了配合冷酷御姐风,摇滚朋克风,苏兰枻从衣柜里翻出来常年没机会穿的宽松款黑T,前边还印了一个夸张的哥特风图案,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潮牌,是他帮一个朋友写歌,朋友送他的礼物。苏兰枻自己又专门去买了一条破洞牛仔裤。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夸张的黑T,破洞牛仔裤,短靴。偶尔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也挺好的,发现不一样的自己什么的。苏兰枻背着吉他出了门。

      酒吧的位置有点远,苏兰枻转了两条地铁才到。虽说是在小巷子里,但也是商圈里的巷子,附近的交通倒是很方便,张宇说出了地铁口走没多远就到了。苏兰枻跟着导航穿过商场前的广场,大概是周末了,广场上很热闹。绕到商场的后面,苏兰枻终于找到了那条巷子。巷子比想象中宽,路的两边都种了法国梧桐,茂密的叶子几乎把巷子上方的天空覆盖住。傍晚的余晖穿过叶子的缝隙在各个小店的门前留下斑驳的影子。巷子里不全是酒吧,有各种各样的店,小吃店,音像店,服装店,饰品店,有结伴逛街的年轻人,也有骑着自行车打着铃叮叮当当路过的行人,很热闹。苏兰枻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了,都不知道这个商场后边是条这样的巷子,位置倒是不错。手机提示到达目的地,稍微抬头,苏兰枻看到了隐在梧桐树叶后边的店招。纯黑底色,中间一个白色的行草字体“醒”。“醒”,给一个酒吧起名叫醒,张宇的这个发小倒是有意思。苏兰枻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抬脚上前推开酒吧的门。

      由于还没开始营业,酒吧里的光线很昏暗,苏兰枻往四周看了几眼,三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在打扫卫生。没看见张宇他们,他只能穿过一个个卡座往吧台走。有个做隔断的网格架子有点灯光,那里大概是吧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张宇的说话声,赵柔倚着吧台面无表情地翻着手机,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苏兰枻就看见赵柔明明想尖叫但又碍于调酒师在旁边只能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有点滑稽。苏兰枻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防笑出声。

      “我就说是这款酒吧,你看......”张宇扭头看向旁边的赵柔,又顺着赵柔的目光看向苏兰枻,然后就没了声音。

      苏兰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换套衣服不认识了?”
      张宇先回过神:“我说你这哪是换了套衣服啊,平时总穿的正正经经的,忽然这么叛逆,像换了个人啊。”

      赵柔的表情慢慢回归正常:“苏苏你没有男朋友大概是因为上帝给你开了太多扇门,所以就象征性关上了一扇窗,以平人怨。”

      苏兰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这么夸张么?不过我自己看着也挺不习惯。”

      他的性向在刘景明他们乐队几个人里不是秘密,所以赵柔说男朋友的时候,只有正在收拾吧台的调酒师多看了他一眼。苏兰枻不会关注这一眼里的内容,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在意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了。当初刘景明的女朋友托刘景明帮闺蜜向苏兰枻打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的时候,他的确慌张过,那个时候还只有张春和知道他的性向。但是他还是跟刘景明出了柜,既然是朋友,问到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好在刘景明是个心大的,不在乎这些。苏兰枻也觉得这事儿挺玄乎的,跟赵柔他们出柜居然也是因为赵柔的朋友对他感兴趣。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招女孩子喜欢。倒是张春和有次提到这件事,说高中那会儿其实很多女生跟他打听苏兰枻,但都不敢到正主面前。苏兰枻自己觉得是活在音乐里,外人看来只觉得他每天背着琴往返于琴房和教室,高冷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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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liberté:法语,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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