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

　　从乱葬岗回来季风便有些心神不安，李墨最后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闪现。当时，他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李墨双目赤红凶恶的袭向他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见那个人。好在皇甫当时在他身后，帮他躲开这一击，那一剑更是刺向李墨的左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墨在动手的时候停顿了下来，嘴唇微动似乎说着什么。
　　“公子，您醒了。太好了，我去端药。影卫和皇甫大人那还没有李墨的消息，不知道他会去哪。”楠竹端着伤药进来。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竹楠将药端来，见季风喝完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季风问。
　　“蜜饯，公子怀里的被血染上了，所以我到街上又买了一包。”
　　“做什么买这个？”
　　“啊？公子吃完药都会吃一颗这个的。”楠竹道：“李墨给公子买的。”
　　“他为什么……算了……”季风又问 ：“魔牙犬呢？”
　　“李墨买的，说要送给少爷，公子要是不想要土豆，属下可以养的。”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娇弱的物种吗？”季风奇怪道。
　　“其实喂了几天土豆，觉得还挺舍不得的。公子不也喜欢土豆吗？每次李墨出去后，都让我将土豆抱来您房间。”
　　季风抿唇，觉得楠竹口中的人不是自己。
　　“那坛酒怎么回事？”季风将自己乾坤袋里的一坛酒拿出，他从不喝酒，只有程默喜欢喝桂花酿，桂花酿!
　　季风将酒封掀开，一股淡淡的桂花味飘出。
　　桂花酿、干果、妖兽……
　　季风从床上坐起，楠竹连忙扶住。季风不敢朝那个方向想，几乎全身发抖地问：“桂花酿也是李墨买的？”
　　“属下没见过公子喝酒，应该是他，但是公子伤重根本不能喝酒啊，他怎么这么大意。”
　　不是，不是他大意，这酒还是满的，没有人喝。
　　“楠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详细告诉我。”季风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
　　“是，公子。当初您被……”
　　“在宫少爷那没找到李墨，您又再次毒发，好在余毒较少被王医师给您解了。王医师说过您解毒后可能会忘记这段时间的事，所以您有将重要事情记录在忆梦珠里。
　　只是您还来不及看忆梦珠，皇甫大人来信说发现乱葬岗阴气甚重，比平时更甚，已经有修士有去无回，我们就跟着去了。”
　　楠竹看到季风嘴角溢出的血，慌了。“公子!我去找王道先!”
　　咳咳!
　　季风再次吐出一口血，匍匐在床边，没有一丝力气。
　　程墨，是你吗？
　　不行，他要去找他。
　　想要起身，眼皮却越来越重。
　　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前面的光，光里是程墨的背影。
　　季风跑上去，想伸手去触碰，却怎么都追不上。“程墨！”
　　“别追了，忘了吧。”
　　季风转过身，说话的是李墨。
　　“不要走。”季风道。
　　李墨只是笑。
　　下一瞬李墨神情痛苦地看着他。“季风。”
　　季风一看自己手里拿着把剑，正正刺向他的胸口，将他衣服染红，身下不断的滴着血。
　　“不……不要……”季风上前抱住李墨，“程默，不要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忘了，不要走好不好……”
　　“程默……”
　　“程默……”
　　“季风，我要走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季风紧紧抱着他，“你不能这样，不要走，你回来就是兑现承诺的吗，可是你还答应我要带我在淮南四处走走的，你没有，你还没有兑现。”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了，我用其他给你换……季风，不要难过……”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十多年的心事太过煎熬，他不想藏了，他只想告诉这个人，他有多想他，多想陪在他身边。
　　“季风，再见。”李墨凑近，两人嘴唇几乎相碰，又似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他就像泡沫一般消散。
　　“程墨！”
　　王道先奇怪问楠竹。“程默是谁？李兄另一个名字？”
　　楠竹一怔，“胡说什么!公子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吐血？”
　　“急火攻心罢了。”王道先写了张药方到他。“李墨有消息了吗？”
　　“有人见他在莲花岭出现过，后面又没有踪迹了。”
　　“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要是被抓住可就糟了。我听那些剑修说李墨是走火入魔？当时的情况能给我说下吗？那些剑修都是添油加醋把李兄说得十恶不赦，要我看，李兄就是走火入魔都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你认识他多久就帮他说话？”
　　“认清一个人不是看时间的，是看心。有的人，你可能结交一辈子都认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真啰嗦，快点!”楠竹一撇眼，发现季风醒了。“公子!”
　　“您总算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
　　“楠竹，将所有人派出去找李墨的消息。”季风想了一下，又道：“如果他落在其他人手里，想尽办法把人救出来。”
　　楠竹一愣，知道这是公子要跟各个世家相扛了。“是。”
　　“够义气，李墨没交错你这个朋友。”王道先道：“对了，他失踪前说有礼物给你，准备好几天了，神秘兮兮的，收到了吗？”
　　礼物？
　　方才梦里那人的话还历历在目。“我用其他给你换……”
　　“没时间了。”
　　“再见，季风。”
　　程墨的辞别让季风心一直揪着，想立马见到他确定他无恙，可是怎么可能，他身上每一处伤口现在回想起来都像在挖他心头的肉，痛彻心扉。
　　怎么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最后一剑还是他亲手刺入的……
　　季风瞒着竹楠一个人回到了他们之前的客栈，房间里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季风拿出忆梦珠，读取这段时间他的留言。
　　【事情进展顺利，一切都在掌控中】
　　【尽快找到解药】
　　【记得看大哥】
　　【淮南……如果可以，到他生活的地方看看】
　　……
　　【我忘了一个人，很重要，但是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既然记得为什么不提起？】
　　【我不想忘记他，你也不想忘记我知道。以后不要这样擅作主张。】
　　【李墨说要送我魔牙犬，我不是很喜欢，但是，好奇怪，我竟然不想拒绝。】
　　【他买了好多东西，又问我喜欢什么，他是……喜欢“你”吗？】
　　【我想快点解毒，不想有一天忘记他】
　　【桂花酿，李墨不让喝，就等伤好后和他一起喝吧。】
　　……
　　【王道先说解毒后我可能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果你忘了，记住也要将李墨留在身边，一定要记住】
　　【李墨这几天不知道在做什么，很晚才回来，我很想知道，但是又不想惹他厌烦】
　　【小心宫宇擎，他还没死心】
　　【李墨失踪了，带他回来】
　　带他回来，“咳咳。”季风捂住嘴角，我一定带他回来。这一次，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噔、噔、噔……”
　　季风眼神瞬间凌厉，警惕地注视周围。在窗户上趴着一只绿色的小灵兽，小孩的模样，头顶扎着绿色的辫子。看到季风好奇地看向他，竟也不怕，张开双手似乎讨要怀抱。
　　“呀，呀。”
　　妖兽呀呀叫着，季风走过去没有抱它。这是翼灵，一种很聪颖的灵兽，只会待在自己的领地或者主人在的地方，怎么会在这里？
　　翼灵看没有抱抱，委屈的皱起小脸，然后自己从窗沿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抬头四处张望找季风的身影。看到他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小腿，仰头欣喜的叫：“嘟嘟、嘟嘟……”
　　季风皱眉：“你主人呢？”
　　翼灵歪头似乎在思考，然后跳起来退到一边，从嘴里吐出一个彩色泡泡。泡泡中出现一个身影，季风顿时僵住，眼眶有些发红。
　　“季风，这小家伙找到你了吗？我教了它几天才学会那么一点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呀呀它很聪明的，学东西很快。哦，呀呀是我临时给它取的名字，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改。”
　　泡泡中的李墨就这么看着季风的方向，很久没说话，就在季风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他道：
　　“你看到呀呀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对你来说我应该是个路人吧？”李墨自嘲一笑。
　　“离开？还是要离开？我不可以吗？”季风在心里道：“不是，怎么会是路人。”
　　“季风，祝你和你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后会无期。”
　　画面停在最后，季风死死盯着他的脸。
　　后会无期？我喜欢的人是你，你走了我和谁白头偕老。
　　原来，即使没有宫宇擎，即使没有意外，你终是打算一走了之。如果我忘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到你是程默，我真会被你永远瞒在鼓里。季风又气又怨，但是更多的是担忧、是心痛、是欣喜。
　　“呀呀。”
　　呀呀站到季风面前，仰头看季风。“嘟嘟。”
　　“他在哪，带我去找他。”季风指着李墨的画面。
　　谁知道呀呀听到后拼命的摇摇头，眼神露出害怕的神情。
　　季风心一沉，加重语气。“带我找他。”
　　呀呀委屈的绞着手指，还是摇头。然后又吐出一个七彩泡泡。
　　画面中的李墨穿着红衣，被绑在柱子上。嘴角带着血，却挂起笑低头看着腿边的呀呀。“去找他呀呀，你能找到的对吗？”
　　“呀呀！”
　　“嘘！不要被他发现，小心点。咳咳……”李墨痛苦的皱了皱眉，似乎在和什么做斗争，链子被扯得哗啦响。“一定找到他，代替我陪在他身边。”
　　“教你的都记住了？”
　　“呀。”
　　“以后听他的话，去吧。”
　　呀呀呜咽着一步两回头。
　　“不要带他来找我，记住呀呀。”
　　呀呀坐到地上，看着李墨抹着眼泪。“呀呀！”
　　季风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站立不稳地扶着一边的桌沿，然后蹲下身抱住呀呀肩膀问它：“它在哪你知道是吗，带我去！”
　　“嘟嘟……”
　　“他现在很不好，被人抓住了，我要去救他。帮我呀呀。”
　　呀呀看向泡沫里面的李墨，又看向“嘟嘟”，难以抉择。
　　“他不是要你听我的吗？带我去。”季风尽量轻声，以免吓到它。
　　呀呀迟疑了下，点点头。然后凑上去抱住季风，又指指“李墨”。
　　“他教你的？”
　　呀呀点点头，站起拉着季风朝窗户走去……
　　墓穴里空气流通不畅，李墨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煎熬。胸口的伤被人简单包扎了下 ，每咳嗽一下，都能感觉伤口有鲜血溢出。
　　“别挣扎了李墨，像之前那样不好吗？这样你就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那些欺辱你的人，毁你修为的人我都会帮你报仇，让他们一一死在你手下，怎么样？”皇甫继续诱惑着，他刚给他又吃了一颗药，再过一天，他相信他会完全听命于他。
　　“你已经……是天行院左护法了，咳咳，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护法？”皇甫道：“你知道我为了爬到这个位置付出多少代价吗？”
　　想到旧事无疑会想起老朋友，皇甫道：“你和以前很不一样，即使改变喜好，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是很难改变的。但是你，就像消失一年多后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倒有点像我以前的一位旧友。”
　　“不过，我最后害死了他。”皇甫嗤笑：“我在他大婚的时候告诉他夫君和很多人纠缠不休，和他成亲不过是联姻，其实根本不喜欢他，他接受不了，从婚礼上离开跳了崖。”
　　李莫非一怔，他是说“程默”？那些“证据”都是皇甫布的局？不过正好也帮助他完成任务了。陈钰确实和那些人有关系，不过在真正喜欢上程默后就再没有碰其他人，只是他自己认不清。
　　“很痛苦吧，李墨，别强撑了。何必呢，这世上没人关心你，季风忘了你，宫宇擎有顾司，除了我会帮你，没人会在乎你。睡吧……”
　　李墨双眼紧闭，慢慢安静下来。皇甫一顿，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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