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宫

　　云娘身着一身火红长裙，腰间绣金色花朵，一柄红色的鱼尾扇，握在手中。眼中的鄙视是能杀人。

　　“参我一本？天帝说想我了，想见见我，让橙鸭仙人来传个情话，也得向你报备吗？你不如直接去问天帝，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不会以为，你还是天帝的脑中所想，心中所念吧？你不会还以为，你有机会能以登上云霄宝殿，坐拥天下，成为天后吧？你好好看清现实吧，你不过是个带罪一族，如今还拖着个无名无份的女儿，别说是天帝，就是我秦某这样的小仙，也是看不上的。”

　　“不许你说我娘。”鱼音冲到秦老头面前，握紧了拳头低声的吼道。

　　“娘？那你告诉我你爹是谁？”秦老头满脸的讥笑。

　　云娘冷哼道：“至少鱼音她有爹有娘，总比用些法术，苦苦经营个儿孙满堂。要来的温存。”

　　“你少呈一时的口舌之快，告诉你，你们海妖一族，没几天好日子过。等我抓住你的把柄，你们阖族上下，都要为你陪葬。”

　　“这个愿望，你可是每隔几百年，就要许上一次啊。不过，至少我还有人陪葬，不像你，要是是死了那些假儿假女，可没法给你收尸吧。”

　　“你！”秦老头气的浑身颤抖，也不再装模作样的要什么避海符咒，转身就走。那脚步快的，比二十出头的青年，还灵了几分。

　　身后的柴犬，一跃而起，猛追一段，才跟了上去。却因用力太猛，不小心绊了秦老头一个趔趄。

　　秦老头一生气，用力一踢，那柴犬便啊呜啊呜的，夹着尾巴逃开了。

　　云娘这才收了脸上的戾气，却整个人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想到之前，自己看到橙鸭仙人笔谈所写，似乎和囚魔岛有关。

　　鱼音想问问秦老头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看到云娘脸上的不安，轻声问道：“娘在为那囚魔岛的事心烦吗？”

　　云娘这才缓过神儿似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里面的屋子，收起那桌上的笔谈。

　　“以何为理由？”

　　“海妖噬灵。”顷刻间，那笔谈的纸燃起火光，消失无踪。

　　“鱼音，你六千岁生辰之后，娘要出趟门。”云娘说话时，眼中有几分急切，这让鱼音如此不安。

　　*

　　当天空中挂满繁星，和深沉的大海遥相呼应时。云娘关了铺子，在后院儿的厅堂里，摆上了满满一桌子酒菜。

　　云娘手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放到鱼音面前，上面还卧了一个，圆圆整整的荷包蛋。

　　“娘。”鱼音叫的亲昵。

　　从她记事起，无论生日大小，娘都会给她做这么一碗海鲜面，加上一个圆圆的荷包蛋。只要有娘的这碗面，生日就过的暖。

　　“鱼音，”云娘放下面，语重心长的嘱咐：“吃了这碗面，你就是只成年的海妖了。嫁人这件事儿，娘就说一句，好生多谈几个男人，再决定嫁谁。”

　　鱼音有些害羞，轻声道：“娘说笑了，如若遇到真正喜欢的，一人足矣。”

　　云娘狠狠的掐了鱼音胳膊一把，“胡说，娘这可是经验之谈，你至少要谈上……”

　　云娘举起一只手，把五根手指头伸得直直的，想了想，又伸出一只手，举起另外五根手指头。“至少要交往过十个男人，才能决定嫁给谁。”

　　鱼音向小马投去求助的目光，笑的可真温婉。

　　小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到鱼面前。“生辰礼物。”

　　“谢谢小马。”鱼音接过瓶子，就想要打开。

　　“别开。”小马连忙挡住了鱼音，“这是玉面草，如果你以后遇到的男人不靠谱，就用这个迷晕他。等他醒来，就会长一脸麻子。”

　　小马语调平稳，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绝对，无药可治。”

　　“这是娘给的。”云娘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鱼音，狠狠的说：

　　“这是娘最新弄到的气鼓鱼。如果你找的男人跟你生气，你也不要恼。把这鱼扔他身上，这鱼可是宝贝，专收人身上的怒气，然后根据怒气大小变幻大小，最后狠狠砸到发怒的人头上。”

　　怎么才过6000岁，收到的礼物，就全是和男人有关了？鱼音把气鼓鱼捧在怀里，笑的着实心颤。

　　“还有你师公送的礼物，他有事赶不过来了，托个弟子把礼物送来的。”云娘站起身，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是秋日里，玄色宫外泛了黄的玄草，编织而成。

　　鱼音望望墙边架子上摆着的几百个同款，暗自叹气。

　　“每个生辰，都收到玄色宫的课本做贺礼，音儿得有多大的阴影。”小马撇了撇嘴，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螃蟹掰成两半儿。

　　“你师公说，这是玄色宫最新版本的——《上古音诀》，这门儿我学的不好，没法教你。”云娘便掰开螃蟹的后腿，扯出一大块蟹肉，放进嘴里。

　　鱼音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这酒杯是云娘制的。

　　娘很少制瓷，可据说小马的手艺，都是娘教的，所以这瓷杯的质感极好。

　　杯子里印着一片盈盈的绿叶，云娘说带这露珠的春茶。

　　鱼音看了看杯子里的那一叶春茶，虽说不能去入玄色宫，可是玄色宫所学，娘亲也是把自己从小学教到大的，只是这本《上古音诀》，娘总说没学好，自己还不得要领。

　　“这《上古音决》是一门能和神兽沟通，甚至能号令上古神兽的令法。可近万年来，出现的神兽都少之又少，而这上古神兽更是宛若麟角。就是习了上古音决者，很少能学以致用，学了也白学。”云娘把啃干净的螃蟹腿放下来，“对吧，小马。”

　　“是啊。”小马给鱼音的杯子斟满果酿，举起杯子笑笑说：“也许上古神兽早就学会了我们的话呢。”

　　“对，神兽比天上的神仙都聪明，都靠谱，都……”云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6000岁生辰的这一晚，鱼音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果酿，只知道自己一直坐在桌前不停的傻笑。

　　那晚，云娘喝多了，拉着鱼音的胳膊，哽咽着说：“月染，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月染，你见见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鱼音觉得悲伤。

　　这是娘每次醉酒后的保留节目，可是每一次哭都那么悲怆，每一次听，鱼音都觉得那么凄凉。

　　云娘折腾到很晚，才任鱼音扶到屋里睡下了。

　　鱼音醒了几分，披了衣服，打开铺子门，小马在凭栏处吹风。

　　满天繁星璀璨，闪耀的银河就在头顶。

　　“不知那大海深处有岛上，会是何等的仙境和曼妙？”鱼音轻声道。

　　“只有恶劣和残忍，才会隔绝了人们的趋之若鹜。如若真是你想的那般好，那岛早就被人踏破门槛，络绎不绝了。”小马脸上又流露出，宛若经历了千百万年，般的沧桑与深沉。

　　鱼音从凭栏出望去，大海深如墨，在不远的海域，有几只白色海鸟，悠闲的浮在海面上。全然无法想象，彼时，那声凄厉的啸叫来自何方。

　　“月染是何人？”这是娘，每次酒后都会呼唤的名字。

　　小马怔了怔，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然后缓缓说道：“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我爹吗？”鱼音问到。

　　小马停顿了很久很久，才摇了摇头，“是个女人。”

　　“她为什么不肯见娘？”

　　小马的目光，投向那海的深处，“也许不是不想见，是无法见。”

　　鱼音向上拉了拉，披在肩膀上的衣服，似漫不经意的问道：“她是被关在那囚魔岛上吗？”

　　小马脸上是少有的吃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鱼音。

　　“我说过，我能看到的，在大海深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岛上有人对我说，想要打破着囚禁……”鱼音看着小马，“娘，每次出海回来遍体鳞伤，是为了她吗？”

　　小马咬了咬嘴唇，露出几分心疼，他没有说话，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打不开吗？”

　　“能。”小马说得斩钉截铁，但只怕开了那求魔岛，就要重置六界，颠覆众生。

　　“我不想娘每次都那么伤心，也许见上一面，她就不会再哭了。”鱼音心疼的说道。六千年的相处，她怎会看不出，小马此刻的担忧。

　　也许鱼音，能挽救云娘走出这万劫不复。小马缓缓的抬起手，指了指鱼音腰间的鹦鹉螺，“收集齐上古十大神兽的声音，便能唤出任何，你想见的人。就是天帝的囚魔岛，也囚不住她。可云娘努力至今都做不到。”

　　“我想试试。”鱼音虽说了试试，可眼中却是澄澈和坚定。风吹过，她淡绿的裙角迎风轻摆，银线闪烁，宛若人间的星子。

　　小马脸上是犹疑，却又似看到了希望，轻轻地说：“我相信你。”

　　“去哪儿找上古十大神兽？”

　　“先通晓《上古音决》才能和神兽对话，等你基本掌握，我便告诉你找上古神兽的方法。”

　　小马向后退了退，似乎想要再，好生的打量打量这个小姑娘的勇气。“这件事我不能与你同行，护你左右，你得一个人，你还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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