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当年萧鼓

作者:陆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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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不似相逢好


      新朝第五年的时候,魏褚带领平河原的军队攻破了北方外敌的城池,两国最后协商休战,和亲结好。和亲的公主由魏褚护送回京。再次回到金陵城是在四月,青山遍野,春光融融,酒馆外杨柳才冒出淡淡的新绿。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年少的女子穿着新裁的衣服,篮子里放着一枝梨花,大概才从报恩寺下山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同平河原完全不一样,那里十月就会下雪,即使到了春天也没有京城的花。

      “懿清?”
      十六七岁的女孩回头,耳边还搁着同伴放上去的一支梨花,蓦然撞上他的目光,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住,愣了片刻却转过去像是没看见一样,只听旁边的人说:“那就是我们家四妹妹,性子怪得很,你不要招惹她。”也是那一天,皇后召他入宫,赐婚丞相府四姑娘,即使是圣命难违,也不免担忧说:“早听闻丞相四姑娘刁钻任性,冷酷刻薄,以后怕是魏家也不得安宁了。”他却只记得初春那一日,她看向她时嘴角没有收起来的笑意。

      “魏将军,能不能帮我摘一支梨花?”
      他忙吩咐下去,十七岁的公主,本应在父母身边安稳长大,却要远赴异国和亲,接到花笑了一下:“以前总听说梨花,今日才见到,不知道梁宫里的梨花会不会也是这么香的。”转过抬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说:“走吧。”
      魏褚恍然了片刻,只觉得金陵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再细想,只觉得空落落的。

      “春照,记得不要把帘子放下来。”
      也是初春,那是她嫁进国公府的第二年,燕子在檐下筑了窝,重重帘幕她都吩咐人卷了上去,院里的梨树开了满树的花,风一吹,白色的花瓣就落到了庭前。因为长久的恶名,府里的侍从奴婢在她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也就只留下了几个得力的旧人,她的暮春苑自然也落得清净。春照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孙嬷嬷是她的母亲前朝建宁公主身边的旧人,还有他之前的护卫宁纪,这样他也放心得多。皇后传召,侍奉父母,她都做得井然有序,国公夫妇也对这桩婚事改观了很多,那一年是最平静的一年。无事的时候她会吩咐春照煮茶,空气里总有一丝香气,但她却很少喝,只是握在手里,凉了又换,手里总是拿着书,有时是一些志怪小说,有时是一些史书古籍,平日无事也只是和春照乔装出去逛下集市。别人嘴里刁钻刻薄的女子全无半点令人憎恶的模样,让他意外的却是她的身体格外虚弱,入冬之后离不得火炉,若是染上风寒,几日几夜都是昏昏沉沉的。他请来了宫里的太医,只说寒毒入体,须得慢慢调理,开了几剂方子,却始终不见好转。他让宁纪注意,却听说她拿到药之后都是倒掉,他自然也气了,下朝回来便跑到了她的暮春苑打算问个清楚,到了之后看到她却突然不敢问了,犹豫了半天,也没有和她搭句话,径直离开,自己升了好几天的气的闷气。
      他怕问了,得到的答案反而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会说什么,他见过她对自己的至亲友人,对春照,对孙嬷嬷都是温和亲善,他于她来说仍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足以信任,也不足以托付。她永远不知道,得知被赐婚的那天,他长街纵马,一路冲出宫门,到了天璇楼,全金陵城最高的地方,就想看她一眼。
      又过了几日,魏褚也自知自己理亏,准备从宫里回来就去看她,谁知朝堂上已经掀起了暗潮,京畿一带抓捕了几个邻国的暗探,其中一人是宁阳王早些年边关抗战时的副将,内中牵扯复杂,若坐实与宁阳王有关,那就是暗通敌国,欺君罔上的大罪,皇帝勃然大怒,把皇后也训斥了一通,又下令让魏褚协助护城君统领严加彻查,封锁城门,不能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去看苏懿清的事自然也就搁置了,国公趁他出发之前单独见了他,说了心中顾虑,如今魏氏皇后膝下无子,宁阳王早年养在皇后膝下,荣辱一体,若是真的调查出宁阳王有暗中图谋不轨,自然魏氏一门的荣耀也将不复存在。魏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拜别了父亲便跟随大统领出了城。
      暗探之事本并不难查,难的是恐怕后面牵涉众多,同时也难在关系到皇储,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局势难定。魏褚在提审宁阳王旧将李崇远之前,已经让宁纪去平河原暗查了一趟,三年前一战损伤惨重,大火烧了一天,李崇远的确是被看见身中数箭,战后朔国也进行了清扫,如今回来,很大可能受了朔国指使,劫后倒戈,离间梁室军臣之心。魏褚也料定事情好办了,和大统领提审了暗探和李崇远,只要问出此行目的就可以了,哪知个个都是死士,只有李崇远,奄奄一息之际,承认道是领了宁阳王的命令,留在朔国,以备不时之需。魏褚极力压下供词,结果还没等到回府和国公商量便传到了皇帝那里,天颜盛怒,将宁阳王押去了大理寺,准备亲鞠。
      苏懿清是从林鸢那里得到消息的,她的确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魏褚了,暮春苑少有人来,这几天刚好又遇上倒春寒,她的咳症也是反反复复。林鸢边给她开方子,边说着魏褚的事,这边调查之事遇到了瓶颈,好几天,夜夜奔波,连带着陆深也接连几天不着家。林鸢是苏懿清至小的闺中密友,与陆深也是青梅竹马,在苏懿清之前的一年便已成婚,虽不是位高权重,但胜在日子平静,陆深和魏褚皆是林尚书的门生,又同在禁军任职,自然也是平时多有来往。临走时苏懿清拉住林鸢:“阿鸢,还多拜托陆深,看着魏褚,不要让他轻举妄动。”林鸢替她掖好被角,“你病得这么重,你放心,我去找陆深,让魏褚早些回来看你。”
      林鸢走后,苏懿清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她梦见还是十三岁那年,母亲还在,守着懿照练剑,十岁的少年一副大人模样,说着我将来也要做大将军,镇守边关。旁边的梨花树,风吹过,梨花落一地,飘在天空中。又像是落下的纸钱,马车载着新棺,她始终不敢睁眼看,在阁楼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孙嬷嬷寻来,才哽咽着说:“母亲和阿照都走了,只有我自己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后半夜,春照守在外面,听见声响进来,就看见她递过来一个玉符:“春照,你去找那个人。”
      丫头还想说什么,看她一脸慎重,也出了门。
      夜色深重,魏褚这边因为压下供词,被皇帝停了职,但是少年一心觉得其中有冤情,大统领怎么劝也不肯回府,就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宁阳王那边被扣在大理寺,眼看朝局就要翻个天。
      翌日清晨,魏褚是被调军的声音惊醒的,事情回转很快,大牢里遇到了劫狱,李崇远被劫走,而此时的宁阳王还在大理寺,日日有人监守,根本脱不开身,自然也就洗清了关系。大统领和魏褚也领了命回城,等到无人的时候,陆深找到了他:“听说你家夫人病了好几日了。”魏褚才反应过神来,半月前倒春寒,本来去宫里找得狐裘也还没来得及给她,又想起她之前和春照溜出去时会去景明楼吃雪花酥,匆忙唤来宁纪,去东市口买一些雪花酥,这才又郑重向陆深道谢。对方也是豁达的人,也没推辞,只是笑着说:“阿鸢和你家夫人自小交好,为她诊治自是应当,我们俩大可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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