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烤箱一起穿越了

　　冬日的黑夜，总是格外漫长。卯时过半，朦胧的天边才泛出隐隐白光。

　　这白光一点点扩大，渐渐铺满了整片天空。黑夜呜咽一声，不甘被这样淹没。在退至中线之时奋起反抗，和白光撕扯着，争夺着，想要重新占据这一片天空。

　　二者角逐较量，互不相让。最终，白光还是更胜一筹，稳稳占据空中的位置，为大地带来一片光明。只是黑夜仍然不肯退场，它扎根天空，顽固地渗透于白光之中，为那光明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黑影。

　　苏婉晴推开屋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吹得一个激灵，她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心里一声叹息，这徽州的冬日跟现代的江南颇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派湿冷的感觉。有太阳时还好些，一旦阳光消失，那寒风中夹杂的湿冷能直直刺到人骨头里面去。

　　不过今日太阳消失，寒气逼人，想来糕饼铺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轻快几分，搓了搓手，直接跳下了马车。糕饼铺里门板未下，大小伙计正在忙碌于下板前的最后清扫。经过昨日一番训话，今日的伙计们明显勤快了许多，干活也精细了不少。

　　王华正在擦拭着一张桌子，见她过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冲她行了个礼，道一声“东家”。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活计，冲她行礼问安。

　　一瞬间，一片弯着腰的伙计们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这要是搁竹林里，只怕煎炒炸炖，都能上一桌全笋宴。

　　苏婉晴微微皱眉，有这功夫还不如把桌子擦得干净些呢。只是这原是古代所谓尊卑之间的道理，她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随意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语，就悻悻回了后厨。

　　\"姑娘，您昨日放在门外的原料。\"才至后厨，浅夏就捧着昨日放油脂的碗迎了上来，苏婉晴掀开湿布一瞧，嘴角就挂上了满意的弧度。

　　在一夜的天寒地冻中，昨日的油脂已经不复之前的轻盈灵动，沉淀凝固之下。现在出现在碗里的，是微黄的油脂块，它浅浅地占据碗里最后一层的位置，不飘不浮，稳如泰山。

　　凑近细闻，还能闻到一股独属于油脂的香浓气息。苏婉晴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黄油，放入口中轻抿。凝固的黄油在舌尖的温度下很快融化，香浓之余又带有一丝微腻。

　　是了，这便是黄油该有的味道。苏婉晴先是开心，不过在细品后，又有点遗憾。虽然比植物油要强很多，但是油腻太重，甚至还带有一丝丝腥气。在之前她用过的黄油里，还只能算下品。

　　而且原料太费，之前用了那么一大瓶牛奶，居然只折腾出这一点点黄油，更别提那晃断手的摇瓶子问题。看来她的古代研发之路，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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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到了午时，今日天气阴沉，哪怕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午时，在凛冽的寒风之下，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路上行人匆匆而行，无一不是袖手缩脑，只盼能尽快回到温暖的室内。

　　在这样的天气下，糕饼铺的生意果然没有出乎苏婉晴的意料，变得比往日更加红火。还未至午时，就已座无虚席。

　　就连路过的行人，也甚少有人能抵抗门前面包温暖香气的诱惑，不捧着一个油纸包离开店铺。

　　林青文和沈安白坐在靠近黑漆柜台的雅致桌椅之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桌上的热茶，等着他们所点的糕饼上桌。

　　端起手中的茶杯轻啜一口，林青文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抬眼扫了一圈前厅，寻找那道窈窕活泼的倩影。

　　似乎每次他来糕饼铺用餐，都能见到那个叫东娘的女子。或是帮忙上菜，或是与他们交谈。

　　眉宇间或有疲惫之色，但是一双杏眼却是明亮至极。深黑色的瞳孔之中总是闪烁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星辰一般耀眼，他却说不上来那是何物。

　　更加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个相识不过十日的女子而已，然而每次与她对视，自己总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好像从中体味到了那种和同窗共同努力的进取之感。

　　不过也是，拥有能做出如此美味糕点的一双巧手，那女子又怎会是常人？可惜，今日糕饼铺的生意如此之好，她怕是没有时间来前厅照看了。

　　林青文提起茶壶，为对面的沈安白续上茶水。续完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平日里最不喜静的沈安白今日居然一句话也没说。他微微皱眉，看向身子外倾，神游太虚的发小，“沈兄，你今日颇有些反常，可是有事发生？”

　　沈安白听到声音，方才看向林青文，面上隐隐有些兴奋，“林兄，你听，这黑漆柜台外好似有些声音。”

　　“你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副表情，怕是没什么好事吧。”林青文摇了摇头，刚要凝神细听，外面的喁喁细语却突然陡然变成了狂风骤雨。

　　“你们这苏记糕饼铺就是个黑店！也不知道你们那个黑心烂肺的厨子用了什么粗制滥造的原料，生生把一个活人吃成这样！”这一嗓子穿透力十足，响彻整个前厅，顿时把糕饼铺里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听到这话，林青文的脸色就是一凝，一旁的沈安白也顾不得嬉皮笑脸，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黑漆柜台走去。

　　绕过黑漆柜台，看清铺子前的状况，林青文的眉头便是一拧，这情况比他想象地还要严重啊。

　　只见铺子前面的空地上放着一个掉漆的门板，门板上躺着的是一位五旬老者。他穿着粗布衣裳，捂着腹部，一脸的痛苦不堪。嘴里还不时发出“哎呦，哎呦”的呼痛声。旁边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趴在门板旁哭诉。

　　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正揪着梁掌柜的衣领，面色通红，神情愤怒，仿佛要把手里的梁掌柜吞吃入腹。

　　刚刚那一嗓子，不仅吸引了糕饼铺内的客人，也吸引了路边行人的注意力。现在糕饼铺外面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人。

　　冬日的大街一向萧条，然而一旦有事不关己的热闹上演，围观的人群总能顶着寒风，从各种犄角旮旯钻出，热热闹闹地凑一桌牌面。

　　那男子眼珠滴溜一转，见人都吸引得差不多了，就朝身后的年轻女子递了个眼色。

　　年轻女子接到眼色，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嚎，“都是妾鬼迷了心窍，想着这家糕饼铺吃食新奇，才带给公爹品尝，没想到竟错信了黑店，害得公爹如此。公爹啊，是媳妇对不住你！为人媳妇，未能为夫家分忧不说，还害的公爹生病，妾，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这女子就从地上起身，一头朝糕饼铺的外墙上撞去。只是她刚一动作，就被身旁的围观者拦下。

　　中年男人见状，恨声骂道：“死啊，你去死啊！你这不孝的妇人，害我爹如此。你现在就是不死，我回去也要跟你算账！”

　　又狠狠摇晃着梁掌柜的衣领，大声喝道：“若是我爹没事儿还自罢了。万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拆了你们这良心被狗吃了的黑店！”

　　这话一出，后面两个妇人的哭声顿时又尖利了几分。年轻女子又要朝墙上撞去，仍是被众人拦住。

　　“老爷啊！”“公爹啊！”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嚎，喇着众人的耳膜，也唤起了他们的同情心。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连带着对糕饼铺指指点点。

　　身材瘦长的梁掌柜在男子手里简直就像一根牙签，被跩得东倒西歪。只能握着男子的手，艰难地出声，“这位客人，有话好好说……”然而这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妇人的哭嚎和人群的杂音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一两个声音从人群中窜出，帮着一家人打边鼓，“怪不得我之前用了这家店的吃食，回去后腹内就开始胀痛，原来这是家黑心店啊！”

　　“我亦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看来这糕饼铺的东西是真不洁。也不知那该挨千刀的厨子用了何种脏物作原料。”

　　“我之前就觉得古怪，这个糕饼铺，怎会一夜之间冒出如此多的新奇吃食。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想要赚那黑心钱啊！”

　　听了这话，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顿时又大了几分。这厢壁男子死命晃着梁掌柜的衣领，那厢女子又要撞墙，还夹杂着老妇的哭声和老者的呼痛声，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好不热闹。

　　林青文见在男子手下的梁掌柜脸色已憋得通红，嘴巴微张，连喘息都困难，知晓他已经到极限了。也顾不得什么外人避嫌，直接上前一步，对那男子拱手一礼，“这位兄台，还请稍安勿躁，高抬贵手，且先将掌柜的放下来罢。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下没有丝毫松动，“你又是什么东西！现在我爹生死未卜，我要这掌柜一条命都算轻的！”

　　林青文眉头紧皱，知道跟这样的人讲不了道理，索性递了个眼色给沈安白，踏上前去就要将男子的手掰开。

　　就在这时，他被一股力道向后一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只听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旁传出，“你放开他！我是这家店的后厨掌事，所有的糕饼都是出自我一人之手，有何责任我一人担当！”

　　好亮的眼睛！林青文惊讶地看着身前这个刚刚过他肩膀的娇小女子，她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一双杏眼却是耀如星辰，不躲不让，定定地看着面前那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的壮硕男子。

　　等一下，他刚刚，是让这个叫苏东娘的女子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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