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庶女

作者:鸽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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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婚


      天都黑了,连元福还没有回来。
      连李氏与连梅连桦姐弟俩坐在主院大厅桌边等他,桌上四菜一汤,还有一叠白面大馒头,王嬷嬷在一旁站着候命。
      翠莲与来旺则在厨房率先开了伙。
      连棠躲在后院瞧见天都黑了,饿得不行便准备去厨房盛饭来吃,一般情况下她在连家是可有可无的。
      刚刚从后院偷摸出来,在游廊下连棠就看到连元福一脸不悦地进来了,一转头看到连李氏出门迎接,赶紧蹲下躲起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元福便将连李氏狠狠一推。
      连李氏便摔倒在院中箱子上。
      连梅赶紧扶起连李氏,正要问连元福,就见他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
      “我也算尽力了,那花大婶前脚从咱们家出去后脚就去季家领了赏赐,说什么不肯退。”
      “什么花大婶?”连梅问。
      连棠躲在冬青后面看,听不太真切,突然就见连梅撒泼打滚起来,瘫坐在箱子上,一会捶打箱子,一会拽连李氏衣裳。
      “我宁愿死也不嫁给那个恶魔!”
      “你不嫁那就是要你娘、你弟弟还有我去死!”
      连棠心想,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跟着去死。
      “要怪就怪你娘贪财!”
      连李氏闻言嚎啕大哭。
      连家院子一时间比早上的菜市场还热闹。
      厨房就在他们旁边,邻着东厢房,今天晚上还有鱼汤,这会儿过去还能喝上,迟了翠莲和来旺可不会大方给她留着,但这个时候过去无疑是往刀刃上撞,连棠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后院躲清静。
      蹲着转身,一抬头便看到连桦站在前厅门口,起先也在看着院中三人,听到连棠挪步的声音便扭头看她。
      连棠赶紧竖起手指抵在唇上让他别出声。
      连桦是连棠心中连家为数不多的好人,还有一人便是连棠的祖母,可惜好人命贱,大前年冬天连老太太伤寒病死了。
      连桦早慧,向来面无表情,给人薄情寡义的感觉,不喜欢连梅的愚昧无知、自私臭美,看不惯连李氏的霸道蛮横、见钱眼开,也不认同连元福的怯懦不作为和自私自利,同情连棠,于是看了一眼便回了前厅,趁连棠走到后院窗前,拿了一个馒头推开窗递给她。
      “谢啦。”连棠接过馒头,双手捧着笑眯眯地对他道,“我定会天天烧香,保佑你明年开春高中状元。”
      连桦一如既往冷漠,关上窗子,刚转身就看到连元福进来了,便坐等着开饭。

      连元福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便去户部告了半天假,然后便去季家谈论退婚之事。
      季家看大门的小厮并不严格,听闻来人是户部郎中连大人,要找季二爷,一合计季二爷还没出门,便带着连元福去望春院。
      只是小厮到了望春院跟院中的伯桓传达一声便匆匆走了。
      连元福这一路走来早已经转晕了,觉得季家大归大,人丁却不兴旺,且上至家中主人,下至丫鬟小厮走路目不斜视,连个招呼也不打,冷冷清清。
      伯桓此时正在院中候命,见小厮通报来人是连元福,当他是来提前联络感情,客气地将人请进主院。
      季以墨一身黑衣正要出门谈生意,抬脚便看到连元福进门,只是连元福官小且低调,他并不认识,便问伯桓:“这位是?”
      伯桓心道,你老丈人都不认识?
      “是连大人。”
      季以墨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后退一步回了正厅,请连元福上座,又让丫鬟花灵奉茶。
      连元福边坐下边环视季以墨的正厅,只见正厅并不比自家大到哪里去,不过这桌椅都是上好的沉香木,一摸便知,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巨幅山水画,一左一右分别是梅花图与万马奔腾图,正厅中央摆着六套茶几椅子,分列两侧,每套茶几后都摆着案台,上头又放着古董珍玩。
      虽说不大,但是内里价值连城,又不落俗套,让连元福有些意外。
      他原先当季以墨的院子定是金碧辉煌。
      不过商人毕竟还是商人。
      少顷,花灵端着茶盘进来。
      季以墨从花灵手里接过茶,双手奉上亲自递给连元福,用温润的声音道:“连大人,请喝茶。”
      听他用如此罕见的声音语调说话,伯桓站在下面不适应地揉揉鼻子。
      连元福受宠若惊般起身,双手接过茶水才坐下,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失身份,便咳了两下开口道:“昨日,花大婶来连某家提亲,连某不在家中,贱内自作主张……”
      嗯?自作主张?伯桓听着不对劲。
      季以墨是什么人,连元福不过叹口气,他便知道这人心里想什么,作为商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便装作无知道:“无妨无妨,连夫人做主也是一样的。花大婶昨日来领赏,小侄便让她做好万全准备,保准令爱风光大嫁,连大人后日只管放心。”
      连元福也不是傻的,一听这话就晓得季以墨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左右婉言拒绝无用,便开门见山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脸色也沉了下来。
      季以墨淡淡地看他一眼,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正厅边缓缓踱步边道:“连大人是什么意思?”
      不等连元福回答,继续用无知无辜的语气道:“小侄可是连夜发了请帖,多少京城达官贵人皆在受邀之列,更有人一大早便送来礼金,连大人这是在为难小侄。”
      连元福也急忙起身,戳着季以墨的鼻子道:“你这是拉我家姑娘做挡箭牌,以重金利诱,先下手为强,你这是威胁!”
      季以墨似乎有些不耐烦,绕过连元福,从茶几后面往大门走,也不再回话。
      连元福跟了上去一把拽住季以墨的袖子道:“我管你什么为难不为难,待我将那箱子还回来,二十二大门紧闭,你能奈我何!”
      两人拉扯僵持不下,季以墨突然一个没站稳,往前倾倒两步,只见连元福不受控制猛地倒在茶几后的案台上。
      伯桓就见那案台上的上好瓷花瓶笔直摔落在地上,碎的一塌糊涂,便应景地大叫道:“先帝钦赐上好的花瓶!”
      连元福扶着案台站稳了,一扭头往下看果然见那瓷瓶摔碎成几十块,当时就耳鸣目眩,只觉天旋地转。
      季以墨僵直地站在原地,看一眼连元福,再看一眼地上的花瓶,转身对伯桓道:“让管家算一下这个先帝钦赐的传家花瓶值多少钱。”
      “先帝钦赐”四个大字像箭一般直插连元福的心口。
      季以墨说完背对连元福,面朝大门冷言:“连大人还是先赔了这花瓶再与我谈论退婚一事,若是赔不起,二十二那日便乖乖将女儿送上花轿,季某可以不追究花瓶之事。”
      说完便大步迈了出去。
      伯桓叫来老管家,老管家也是一脸心痛,直嚷嚷道:“这祖传的花瓶怎么就碎成这样!”
      然后从怀中掏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打,最后道:“五万两纹银,只少不多。”
      连元福吓得瘫坐在地上。
      五万纹银什么概念?
      京城六品官一年俸禄才两百贯,得不吃不喝二百五十年才还得上啊!
      “有真凭实据吗?”连元福一抹脸,爬起来问。
      伯桓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起连元福,笑得温润有礼,说道:“连大人若是不放心,只管去城中当铺请人来估价。”
      “那城中当铺十个有九个都是你季家的,我能信吗?”
      伯桓爽朗一笑,非常包容且温和道:“实在不行,只能报官,让府尹大人公正地审一审,判一判。”
      连元福一听报官便怂了,报了官,赔不起,只能嫁女儿,说不定还要蹲大牢,乌纱帽都不保……
      “连大人还请自行定夺,若无音讯,二十二那日,季家的花轿准时出现在连宅大门。”
      说完伯桓便快步追着季以墨走了。

      季以墨双手抱胸斜靠在前院的游廊上,一面看着蹲在不远处的傻侄子季子旻一面等伯桓,扭头瞧见灰色身影从垂花门出来,才站直了准备走。
      “二爷这下可是下了血本。”伯桓见了季以墨便道。
      他是习武的怎看不出来季以墨借着连元福拉扯自己的力道让他摔了一跤,这招借力施力,季以墨装得浑然天成,连元福怎么也不会想到季以墨会为了娶他女儿牺牲了先帝钦赐的花瓶。
      季以墨依旧双手抱胸,快步从游廊往外走。
      他这两日让花大婶上几家提亲,不是被退就是得了音讯假装宅中无人,只有连家同意。
      既然同意,便无悔婚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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