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奚 流水

作者:皮屁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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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高玺带着一瘸一拐的同伴走在邗州城的街道上,在军队将近十年,升到了营主之位,但娶妻生子的任务还未完成,眼看着年岁渐大,被父亲连番书信催促。无奈之下请了一月假期,带着副手一同回乡。谁知副手路途中不慎摔坏了腿,只得在繁华的府城停留治伤。本该焦急求医的他却暗自欢喜。盼着能多耽搁些时日,免得回到家就被压着拜堂。副手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路上没少操心他家营主的感情问题。拖着一条残腿也不忘八卦。
      “头儿,那个荷花妹子长得美,对您又体贴。您怎的就看不上呢?我说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问话等了许久也不见回答,副手艰难扭过身去,却看见高玺直愣愣的盯着街角济风堂大牌匾下的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月白罗裙,眉翠唇红,天生丽质。秀雅面孔半分妆描也无,一头青丝绾在珊瑚珠钗下,算是唯一一抹亮色。
      高玺被迷的得呆住,眼看着她走进店铺不见了身影,半晌才回神,伸手指了指空处。“我喜欢那样的。”说罢,拖着着副手往前走去,“咱们就在济风堂治伤了。”
      进得门来,并未看到刚刚那女子。有大夫上前扶了可怜的副手到一旁诊治。高玺满屋子寻觅一圈,终于忍不住拉着一个伙计打探。
      “白衣女子……您说的是我们姑娘吧,她在后堂制药呢,不知公子您找我家姑娘有何事?”
      原来她是着济风堂的人,这更好了,打发了伙计,高玺顺着短廊往后院走去,全然忽略了副手在身后的呼喊。掀开门上的蓝色软帘,果然又看见了她。那女子手拿药杵正背对着他踮着脚够顶层的抽屉。婀娜身段尽显。高玺定了定神,疾步向前帮她取下药匣。倒把人家姑娘吓了一跳。退远几步施礼询问。
      “请问这位公子是?”
      高玺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眼瞧着女子绝美的容颜更是满面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女子疑惑着见他踟蹰不动,只盯着自己看,心下不喜,冷着脸唤出两个伙计招呼他,自己转身出了门。
      高玺灰头土脸回到前堂,副手委屈巴巴的上来告诉他腿伤要留下来治疗三五日。高玺一听兴奋得直拍他的肩膀,“好好好,这么重的伤当然马虎不得,我看稳妥起见还是多住些时更好。”
      就这样,高玺每日都打着看望伤友的名头到济风堂去,有时能见到那姑娘在堂前坐诊,有时偷偷跑到后院才能躲在帘子后面看上一眼,然而,他却再也不敢上前搭讪。因为几日观察下来,发现那位姑娘很少说话,更从来不笑。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侧面打听下来也只得知了她是这济风堂的堂主。余下一切成谜。高玺觉得她这样冰水一般的性子十分迷人,若有幸能见她一笑,死亦足矣。
      心痒愈甚,这日,天快黑了高玺还赖在店里不愿离开。病人不多,没人时那姑娘也不休息,就坐在堂前写脉经。高玺暗地里给自己打了好几次气,终于鼓足勇气凑上前去想搭话。然而一个长揖作下,还未等姑娘抬眼看他,就见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两个小男孩,一叠声小奶音高喊着娘亲冲到那姑娘身边。姑娘抬头,眉眼立刻染上了他从未见过的喜色,唇畔弯弯愈显柔美。
      “娘亲……”
      “娘亲……”
      “你们两个今日又去哪里玩了?瞧符儿这一头汗?筗儿今天有没有咳嗦?你们莺姨怎么没回来?”
      “莺姨走得太慢了,这会儿可能还没到中街呢吧。”
      “你又带弟弟快跑,犯了咳嗦怎么办!”
      “是弟弟说想娘亲了嘛,今天去景园钓鱼,玩的太晚了,我也怕娘亲想太想我们了呀,当然要快点跑回来!”
      ………………
      高玺只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一道闪电狠狠劈中,动弹不得。这姑娘,已经是孩子的娘了啊。
      半夜下了一阵雨,高玺在客栈床上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店为家,孩子由店里人照顾,从未见过她的丈夫,莫非是孀居于此?不不,不能瞎猜,可若不这么想,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啊。不管了,明日再去,一定要想办法问个明白。
      林奚艰难哄睡了两个娃娃,揉了揉疲累的的肩膀。轻轻阖上屋门。想着再去工作一会儿,见莺姐从远处过来,笑着问候。
      “姑娘又要去药房?时候也不早了,何不早点歇息。”
      “睡不着,正好莺姐陪我去试针吧。”
      莺姐满脸抗拒,“明日再试吧,我还答应符儿早起带他去打桂花呢。”
      “就试一套,不费时间。”见莺姐站着不动,林奚拉过她就走。“行温脉,不会影响手臂活动的。”莺姐只得勉强跟着往药房走去。
      “啊!姑娘你轻一点!”连着刺错三次,莺姐终于忍不住抽回手臂,自己拔了针。看她家堂主有些愧疚的道歉。
      “对不起。”
      “姑娘,别总这样心神不宁的,这都大半个月了,想来也快回来了,说不定明天一早姑爷就到家了呢。你还是早点睡吧。这样每天担忧,究竟只是自添烦恼,姑爷好水性,好身手,不会出事的。”
      “其实我也不担心,只是他不在家,总觉得别扭,符儿都四岁了,睡觉不见他爹爹,还得满床打滚闹我一阵子才罢。惹得我心里发慌,莺姐,难为你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辛苦你帮我照看孩子呢。”
      月前,邗州爆发蛇患,许多采茶,种田,打猎的人都遭到了一种无名毒蛇的攻击。被咬半日医治不及就会送命,有人捉了毒蛇送到济风堂,满堂大夫竟没有一人认识,试了很多解毒的药草都不对症,还是林奚想起了曾在琅琊书阁里的东海国志中看过记载,说此蛇只生长在离本陆很远的一个小岛上。岛上独有的火叶草就是克毒良药。萧平旌猜测有人故意将毒蛇带到了邗州,于是马上通知了当地守军,严防敌国奸细同时全州搜捕毒蛇,自己则带着一小队士兵,跟随一位老渔民出了海,打算寻找蛇岛,采回火叶草。林奚得知莺姐也来到邗州,就带着孩子们住到济风堂。已经二十多天没回他们小渔村里的家了。
      第二日一早,高玺无精打采的来到济风堂,见坐诊的不是堂主姑娘。就去往后院,照例偷偷掀帘子往外看。这一看,兜头一盆冷水把他的美梦泼得稀碎。那姑娘仍是不施粉黛,一身白衣。不过此时她身边却多了一个白衣男子,两人紧紧搂抱在一处。姑娘眼里的笑和昨晚更是不同,有着更加清晰浓重的喜悦。风吹过来男子温和的只言片语,全都是想念的字眼。过了一会儿,两个刚刚睡醒只穿着短褂炸着头发的毛小孩从后屋冲了出来。争着往男子身上爬。清丽的小奶音一遍一遍喊着爹爹。
      高玺被痊愈的副手领出了济风堂的大门,傻乎乎喜欢了好几天,到最后,竟一句话都未曾和她说过,甚至连那姑娘的姓名都不得而知。能怎么办,他对她是不敢求更无所得,她对他却是查无此人而已了。
      萧平旌把他的三个宝贝挨个抱起来掂了掂,一脸不悦。“我不在家你们是不是都不会吃饭了。瘦成这样。筗儿的身体可好些了?符儿有没有淘气?”见两个小崽赖着他起腻,欢喜的紧紧揽住亲了又亲。
      “奚儿,药我采回来了,接下来交给莺姐他们就行,你带儿子回家去,好好歇歇。”
      “你呢?”
      “打渔的高老伯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死在了东海之战中。惟一的小儿子要娶亲了,他家里新房还没收拾完就跟我出了海,我答应他去他家里帮忙。你们别等我,好好吃饭。我晚上就回来。”
      仲秋,沉着的海和清淡的天在视界尽处融溢,芙蓉花园沁雅缤纷,丰茂的田野历历如绘。残日为西山盖满一片绯色,东边海上,半轮素月已然腾空。小院里又腾起了烟火之气。摆好晚饭的姑娘倚着门栏,呼唤院中玩耍的两个男孩儿。小娃娃倒拖着竹马,边跑边笑边求饶,因为抢了大哥的宝贝木剑,已经被抹上满脸的黑灰。看到母亲的身影,急哄哄往台阶上冲,刚迈开两步便一个趴虎滚到地上。蒙住脑袋撅起小屁股。“大哥,我错了。”
      萧符拽着衣领把弟弟提溜起来。扯出袖子给他擦脸。低着头眼珠乱转,怕母亲责怪。弟弟近日总犯咳嗦,天天喝苦药,有时玩的太累了咳嗦就更严重一些,萧符被告诫过好几次不准带他疯跑。林奚没有生气,只无奈又宠溺的上前一手一个拉住。带他们洗手准备吃饭。正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萧平旌提着一篓鱼回来了。两小见到爹爹,忙挣脱母亲的手,小炮弹一般飞过去往他怀里扎。
      “慢一点,筗儿,我的话怎么都不听,今天咳了几次?”
      “没有咳。”萧筗昂着头求表扬。却看不见自己的小脸已经脏的看不出样子了。萧平旌蹲下身子轻柔的抱起他。斜了一眼旁边的老大,用另一只胳膊夹起来往屋里走。“不咳了就疯成这样。瞧你这身上都可以摆在庙里当泥塑了。定又是符儿欺负弟弟了吧。”
      “不是,不是,是弟弟抢我的木剑在先。”萧符被夹的不太舒服,乱登小腿辩解。
      萧家‘一坨’男儿走上台阶。萧平旌冲媳妇咧嘴一笑。“奚儿快去把那些鱼放到水缸里养着。过两日蒸着吃。”
      “你不是说夜里才能回来么?老伯家里的活儿都忙完了?”
      “老伯的儿子回来了,就不用我帮忙了,在海上听我说这鱼好吃,这不,送了我许多。推辞不掉,明日咱们上街买些礼品回赠吧。”
      萧符一听又要上街,兴奋起来,嚷着要买好吃的好玩的。“爹爹,我要吃比那月亮还大的果馅点心。”
      “好,明天给你买个最大的,让你俩抱着啃可好,臭小砸,还不快带弟弟洗脸去。”
      “爹爹我想你!”
      “知道啦!爹爹也想你。快去快去,小脏孩别乱亲我。”
      晚饭后,萧筗被灌下一大碗苦药,皱着眉噘着嘴,一滴泪珠在眼角摇摇欲坠。给他大哥心疼得不行。哄他回屋讲故事。萧平旌牵着媳妇儿到院中坐下。煮上一壶枫露茶,吹着略带咸味的晚风。惬意的宛如梦中。
      林奚的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放到他后脑勺上,托着他的发髻,柔软湿润的双唇附上他的,轻轻的缓慢的交换亲吻和思念。待到终于分开时,两个人都似喝醉了一般,脸颊酡红眼神迷离。萧平旌的喉结急促的抖动着,每当感知到妻子对他的爱意和依恋,都让他整个人沉浸在火热的眩晕之中,幸福得几乎失控。然而这不过是无数相拥的夜晚中普通的一个。相逢十载,只有愈加浓烈的羁绊。就连微笑的弧度也日渐趋同。
      “听说,西山上有座茗园,盛产秋茶,明个咱们去多买一些,寄回琅琊山去,可好?”
      “好。”林奚应道。靠着夫君肩上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筗儿想必困了,爹爹快去给他们擦牙洗脸哄睡觉吧。我在这再坐一会儿。”
      “懒丫头,好,我去!”萧平旌不情不愿脱离媳妇儿温香的怀抱,起身捏捏她的鼻尖。“你不许先进屋,就在这赏月等我回来。”
      “还不是你家老大不受我管,我每次哄符儿睡觉都得被他折腾得累上好几天。”想到萧符这个小作精,林奚就很烦恼。有些嫉妒他爹的地位。
      “你就不怕等下我也折腾得你累好几天?”萧平旌挤眉弄眼,凑上去吧唧一口,等媳妇儿伸手打他。
      林奚双颊绯红,月光下更显娇艳。果然作势要打他,看见他赖皮赖脸的模样又改了主意。歪在软垫上,媚眼如丝。“我现在就累了。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萧平旌浑身一抖,拳头一下子握紧,咬着后槽牙,“啊……要这两个臭儿砸干什么,太误事了。”说罢,一步三回头的往屋里挪,眼神恨不得把撩人的姑娘盯出两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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