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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长陵回头,问:“学会了吗?”
元左忙合上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点点头。
原先越歌是不敢跟元左几人说话的,可她见长陵与他们很是熟识的样子,胆子便壮了起来,拉拉元左的衣袖,问:“学会什么?”
元左低下头,瞧着还不及自己腿长的小豆丁,心里涌上满满的爱怜。
越歌现在这模样,让他想起当年越歌初拜入师门的时候,也是这般大。
元左便怜爱地捏了捏她的小肥脸,道:“几日不见,胖了不少,瞧这斤两。”他上下打量一番越歌,感慨道:“怕是有你小时候两倍重,本想着难得来一回,抱一抱你,可这谁能抱得动?”
越歌:“……”
她瞧瞧元左的腰身,又偷偷与长陵的腰身对比。
长陵的腰比元左的还要细。
越歌悲愤地觉得,许是长陵不好意思打击她,所以咬着牙抱了她一回,以后再也没抱过她。
元左敲敲脑壳:“贪杯误事,偏题了。”他拿手指了指伏在岸上痛哭流涕,招呼人下水打捞宣帝的李贵妃,道:“你看,方才师兄踹了她一脚,可她只不过绊一跤,皮肉之痛,无伤大雅,以后还可以生龙活虎地来找你麻烦。可师尊这一脚,力道使得巧妙,既不会真伤了李贵妃,又借着她的力将宣帝推下水,如此,便能让人觉得是李贵妃存心将宣帝推下水,弑君之罪,够她受一回的,也算是报了你的落水之仇。”
他说了一大段,拿眼瞅瞅看热闹的越歌,叹了口气:“你年岁太小,跟你说这许多,你也不懂,师尊与师兄也只能护你一次,以后步步凶险,还得你自己小心。”
他以为越歌听不懂,可他没想到,越歌早慧。
听不懂是不可能的,表面上还在看热闹,内心里甚至还在琢磨着怎么举一反三。
元左瞧着她的小脑袋,抬手用衣袖掩住嘴,偷偷跟旁边的冰夷说小话:“今夜之事,毕竟是我们出手干预了她的命数,若要她平安渡劫,不如我们将她的记忆抹去,也好过再生事端。”
冰夷想了想,点头,觉得可行。
于是元左从背后掏出一根大木棍,对着越歌的后脑勺比划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长陵站在一旁,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元左难得抓到光明正大将越歌打一顿的机会,一时间内心很是激动,竟忘了长陵还在身旁。冷不丁瞧见长陵的脸,吓得手一哆嗦,赶紧将木棍收到背后。
长陵这才开口:“既是师兄,理应送你一些见面礼。”
一句话就把元左给卖了。
越歌原本还在看热闹,一听这话,觉得甚是在理,连忙朝元左摊开手。
元左看着越歌仿佛在冒光的眼睛,忍不住磨磨后槽牙。
真是牙疼肉疼浑身都疼。
越歌眨巴眨巴眼睛,用纯真的声音说出最邪恶的话:“师兄舍不得吗,难道师兄穷得揭不开锅了?若是师兄真穷到如此地步,不要见面礼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的,真的!”
说着,她收回小手,笑眯眯地看着元左。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杵在元左面前一动没动。
元左怎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他们师兄妹三人在一起几万年,越歌脸上露出什么笑,他就能猜到她在外头闯了什么祸。
元左忍着肉疼,从袖子里掏出一盒丹药,扔给越歌:“每日一粒,强身健体,美容养颜。”末了,肉痛地望一眼丹药,补充道:“百毒不侵,百鬼不近。”
越歌小小地欢呼一声,然后目光炯炯,望向冰夷。
“你也是我师兄吗?”
冰夷顿了顿,伸出手时,手心静静躺着一枚光华璀璨的冰晶。
“将它捏碎,可封绝气息,隔断生死。”
这是个好东西,即使在从极渊也很难见到。
元左双手抄在袖子里,看了那冰晶一眼,如同吞了一枚柠檬,语气酸得很:“我都没有。”
冰夷这人最是诚实,坏也坏在太实诚了,实诚地回答元左:“你用浪费。”
元左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哗啦碎一地。
越歌收起这两样礼物,又看向旁边吹了一夜冷风,酒还没醒的璩六。
璩六虽然脑子不是很清醒,但账算得非常清楚,见越歌看过来,连忙后退:“我的东西已经送了,你别过来!”
见他露出如同见了鬼的表情,越歌只好很遗憾地放弃要礼物的想法。
她不过遗憾了几秒,而后便捧着这两样宝贝,跑到长陵面前,举起小手将东西全递给他:“师父。”
她的想法很简单。
赵丹心对她好,所以她也对赵丹心好,赵丹心受欺负了,她也会帮她出头。
跟赵丹心的娘亲是谁没有关系。
长陵对她好,若是长陵喜欢,她的宝贝都可以给他。
长陵没有拿她的东西,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在她额上轻拂而过。
越歌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元左在旁边咂咂嘴,很遗憾地将木棍收起来。
等到越歌再醒来,昨晚的事只模模糊糊记得大概,自然不记得自己还有两位师兄,两位师兄的关系看样子很是要好。
她更不会知道,直到元左回到广文殿,醒了酒,才有功夫将来事情的龙去脉又梳理一遍,忽然拍案而起:“我们护着小师妹,不能让小师妹记得,为什么师尊护着,就能让小师妹记得,不公平,忒不公平!”
越歌不晓得这事,只觉得怀里沉甸甸的,便下意识往怀里摸,摸出两个精致的盒子,即使人睡着还紧紧攥在手心里,想来应是贵重得紧。盒子上边雕龙纹凤的甚是喜气,将盒子打开,虽说不记得昨夜出现过那两个奇怪的人,可盒子里东西的用处越歌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越歌猜想,应是师父使仙术的缘故,她才会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
既是师父不让她记得,自然有师父的道理,总不至于要害她。
越歌对这种事看得很开,只越发觉得,仙术这种事着实玄妙得很,若有机会,她也很想修修看的。
这回一同淋雨,之后一同罚站,倒是建立起了越歌她们同燕广陵和姜穆然的友谊。
而交往的时日一久,越歌越发觉得,自己从前安慰赵丹心的话果真没错,这两人不是不待见她们,而是容易害羞。
姜穆然独来独往惯了,便是真同谁玩得好,也不会成日待在一起,他更沉迷于读书习武,他的成绩是拔尖的,连夫子都经常夸赞他。
而燕广陵则是性格孤僻,同谁都交往不来,更喜欢捣鼓琴曲,他天资聪慧,可成绩一直是下游,越歌很是怀疑这下游或许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毕竟燕广陵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与越歌很是相似,都十分尴尬。
燕广陵是尚书府庶子,上面有个嫡长兄,他那个嫡长兄天分不高,平日里就爱欺负燕广陵,若是燕广陵哪回考得比他好,之后燕广陵定会被欺负得更惨。
那日燕广陵丢了玉篦,便是玉篦被他这长兄抢走,才惹得他动手打起架来。
燕广陵最是珍视他母亲留下的玉篦,这是唯一的遗物,不然,便是燕广陵兄长将他的腿给打断,他都不一定会还手。
这两人身份与性子天差地别,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一个比一个容易害羞,上回赵丹心跑去拉姜穆然的手,姜穆然瞧着耳朵都红了。
有他们相伴,再加上偶尔逗逗沈茫茫,越歌的日子过得倒也不算枯寂。
一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过眨眼瞬间。
长陵没来的那一日,越歌自个趴在书房里等,等了整整一夜也没见人来。直到拿在手里的书摔到地上,发出脆响,她才从睡意昏沉中恍然惊觉,天边晨雾蒙蒙,已然拂晓。
长陵不会来了。
想来,以后,怕是都不会再来了。
平日里听奶娘与翠月给她讲故事,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若真是如此,越歌倒希望长陵不再来。
若是他过段时间来看她,人间已过几十年,到那时,她已白发苍苍,长陵依旧是年轻的模样,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多让人难过。
越歌觉得心酸又惆怅,悔自己不够勤奋,跟着长陵学习的东西着实有限;又恨自己学的太快,不然,巴巴赖着长陵多教几日多好。
越歌毕竟才八岁,年纪尚小,不大能承受生离死别,所以很是伤情。她整夜没睡,眼睛本就熬得通红,如今更是悲从中来,眼眶肿得更吓人。
连夫子见着她,都被她的眼睛吓得把戒尺都扔了。
赵丹心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忙带来好些点心哄她开心。
越歌的眼睛肿的跟胡桃一般,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赵丹心,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若流云飞絮,便揉了揉眼睛,真心实意地说:“你穿月白色很好看,我最喜欢月白色了。”
赵丹心哄她:“你喜欢月白色,我把月白的衣服都送给你,再叫身边的人都换上月白色衣服,你别难过!”
越歌揉揉眼睛,觉得心里酸胀得很。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与别人不同,别人看见的是人,她看见的都是妖魔鬼怪,十个里有八个是差不多模样的。
她本就分不清人,全靠记得声音与习惯来分辨。以后要是长陵再来看她,换了身衣服,即使站在她面前,她也可能不认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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