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冶三巡[穿书]

　　鬼门的开合遵循自然道法规律，数千年来未曾有丝毫差错，为何如今已然开了七日，却依旧没有关合的迹象。

　　而真假楚攸在门村的意外出现，由死亡造成的丢失的线索，一切都将目前的情景推入更深的迷潭中，愈发无策。

　　二人回到客栈处时天已破晓，街上逐渐泛出一丝活气来。谈笑风生的行人络绎不绝，街旁小贩的吆喝声往来不断。

　　只是这回顾湘多留了些神，格外注意他们的言谈举止是否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如此一看，不知是否是心惊胆战导致草木皆兵，倒觉得大多数人都目光呆滞，行走缓慢，而颈部也极少有转动。顾湘略带疑惑地看向秦淮。

　　“大多数，都不是人。”秦淮在她耳边咬了一句话。

　　顾湘自觉穿书这几日来，心性成长了许多。现在就算告诉她，她自己都不是人，想必也只会呵呵一笑地接受。

　　走进客栈之时，顾湘特意观察了一下昨晚哼哼呀呀说着风凉话的老板。白天人看起来倒是和气得多，朝他们笑着哈了哈腰，似乎并没有发觉二人昨晚溜出去的事实。

　　“下一步去哪？”顾湘跟在秦淮身后，逆着人流回到了二楼尽头他们的房间。

　　走到门口，顾湘猛地一顿。她明明记得二人昨晚离开对面房间之时，门是半掩着的，但现在对面的房门已被死锁。

　　秦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顾湘惊恐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敲了两下门。

　　似是闷在鼓里的细微声音响起。

　　过了几秒钟，门竟缓缓从里侧打开。

　　顾湘本以为会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却不想开门的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长相蛮清秀，要是搁现代也能分分钟收获一群妈粉。

　　小伙子揉了揉眼睛，衣服显然是刚套在身上，还有些乱纹褶皱。略带困倦的声音响起，“二位，可是有事？”

　　岂止是有事，您房间里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还死了个鬼。

　　“抱歉打扰。”秦淮抱拳颔首，“在下秦淮。敢问这位公子，昨晚至今早，可曾遇到一些反常之事？”

　　那人摇了摇头，迷茫的小眼神中分明写着：天下太平。

　　“他是人。”回房后，秦淮精辟地总结道。

　　顾湘向这位行走的人鬼鉴别器竖起了大拇指。

　　“那昨晚为何……”

　　“有些行尸行动力低下，但能迷乱人的心智。”秦淮温声解释，“那小伙子只是凡人，被它蛊惑了心神，倒也不是罕见之事。”

　　顾湘大概听懂了，这种行尸相当于现代游戏中的精神攻击怪物。而修仙之人精神力强大，可以抵御怪物的攻击，但凡人就不行。

　　“行尸自然不止这一种，还有可变换相貌的，甚至在事件的时间因果上下手脚的。只不过这些比较罕见，只在史书中有所记载。”

　　变换相貌，时间因果……

　　电光石火间，导火索燃尽，思路在脑中相接。楚攸来不归山要人之时的诡异，客栈中与“楚攸”长相相同之人，以及莫名其妙进行的一次时间回溯……

　　“你觉得呢？”秦淮突然打断她的思路，二人整理好客栈内的物品，已然走到了门外。

　　什么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你刚才问接下来去哪。”秦淮慢悠悠地搭话，“你做何打算？”

　　顾湘一愣，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总该有些规划，不能一直跟着秦淮后面混。但是人生地不熟，娇小可怜又柔弱，实在是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走。

　　腰间突然一热，是那把三星匕首的刀柄在缓慢蕴着灵气，心中顿时泛上一阵微妙的冲动。

　　——手中持刀，则不可钝其锋锐；心中有义，则不能安于囹圄。

　　“回穆合。”似是刀刃蛊惑，顾湘吐出三个字。

　　无论是为了原主顾知温，亦是为了现在的自己。情况纷乱，她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楚攸于它好歹也是同门之情，她总不能一直做一条咸鱼摊在别人家。

　　有些观念，总在悄然转变着。

　　秦淮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个回答，眸色深沉依旧难见端倪。但是顾湘却隐约觉得，他对这个回答很欣赏。

　　知音难遇，萍水相逢的欣赏，而非情意。

　　“那这把刀便赠予姑娘了，我清风一派持剑而不善用刀。恰好此刀与知温灵力熨帖，你手中没有武器，平时行事也不甚方便。”

　　顾湘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我手中……向来没武器？”

　　秦淮没注意到顾湘的言外之意，权当她为此而心怀不满，笑着安慰道：“知温尚未出师门入尘世，武器得来并不晚。”

　　尚未，出师门？

　　顾湘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从穿书开始的那一刻起便误解了所处的时间点。

　　——她并非穿书于自己写死女主之后，而是，顾知温尚未出山之前！

　　如果是这个时间点，那原主与他们的感情线还未有进展才对。为何秦淮这些天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秦淮见顾湘久久未再言语，便适时告别。

　　“知温，有缘再会。”他颔首。阳光在他鬓角撒上一层淡金色的投影，显得狭长的眼尾添了几分人色。

　　顾湘抿了抿唇角。虽说此刻不愿分别，但仍需回门派一探。

　　“以后别叫我顾知温了，叫我顾湘吧。”她突然开口。

　　她可以代替顾知温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但是并不希望他人将两个灵魂混淆。

　　“是……乳名。”顾湘又补了一句解释，话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妥。主动要求别人叫自己乳名，无论如何也有些奇怪。

　　但秦淮果真并未介意。眼下闪过一丝光亮，似乎还有些开心。

　　“再会，顾湘。”

　　顾湘突然觉得心间某个部位在逐渐盈满。是在书中的世界里，作为“自己”的存在感。

　　她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自己踏上了回归门派的路。

　　傍晚时分，顾湘恰好行至一处荒郊野岭。按照这个步程，大概明晚就可以回到门派。只是此处别说是客栈住店，就连半个房屋都看不见。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顾湘环顾四周，觉得只有古树愿意借自己靠一晚，以便小憩片刻。三次元顺风顺水娇生惯养的顾小姐从未露宿野外，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只得哭丧着脸坐在了地上。

　　入秋的晚风凉意入骨，风过丛林传出呜咽的声音，听上去令人莫名惊悚。

　　而今这个世界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唯物主义者的三观都能碎成渣渣。顾湘欲哭无泪，紧紧攥着匕首，决定一旦碰见神魔鬼怪，就撸起袖子与他殊死一战。

　　她靠在树旁，精神紧绷，只觉风声鹤唳，青蛙放个屁都能给她吓个半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逐渐淹没了神智，困倦感战胜了恐惧心理。浅浅地入眠，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把匕首。

　　梦中似是有细簌的声音响起，与周围环境的白噪音不尽相同。顾湘警觉，猛地睁开眼睛，持刀就要向声源处捅去。

　　“等下等下！是我是我！”那人惊慌无措地喊，饶是被顾湘突然拔刀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

　　——竟是清晨看到的，客栈中住在他们对门的那位小伙子。站在离顾湘一米左右的位置，似是正欲朝这边靠近。

　　顾湘收回了刀子，警惕心顿起，睡意全无。

　　“在下方迁，惊扰姑娘清梦，着实抱歉！”他被吓得不轻，语无伦次，点头哈腰，就差跪下身来磕三个响头，“清晨我们见过，不知姑娘要去往何处？”

　　深夜被弄醒，顾湘心情不是很好，淡淡答：“穆合门派。”

　　“巧了！”自称方迁的小伙子做作地拍了一下大腿，“我今儿也是要去穆合门派。这近期怨灵作祟，村庄里都不得安宁啊。若是穆合不收门生，那我就做个清扫庭院的也好。要不姑娘可否，结伴同行？”

　　顾湘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只觉这方迁举止做作局促，所言半真半假。若他只是个投奔门派的普通人，又为何孤身一人而非拖家带口？怎会与顾湘修仙之人同等步速？又怎会在深夜中悄无声息地靠近。

　　若是按照原主顾知温清纯的性子，定会相信方迁说的话。打不准半途中会被人暗算，然后绝望地等着男主来救场。

　　但顾湘不同，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她长着一双鉴别渣男与绿茶婊的火眼金睛，掐指一算就知道小说下一章会发生什么烂大街的套路。

　　她在脸上挤出人畜无害的笑，“这位大哥不必客气，我也是去投奔门派的，若能搭个伴共同前行，自是再好不过了。”

　　心里却在想：看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怎么收拾你。

　　方迁赔笑着在顾湘身旁坐定，看顾湘没有排斥之意，便又靠近了一些，衣料已经碰触在一起。

　　顾湘装作闭目养神靠在树上，远离方迁的那一侧手搭在刀柄处。

　　仔细听来，似乎可闻毫末之音。从头顶树叶的沙沙作响，到身旁方迁的微弱呼吸，再到丛林远处传来的细小动静。

　　突然意识到，那天在民宅中，看秦淮与楚攸相斗时，也是相同！

　　顾湘正惊喜自己是不是穿书后感官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就察觉到远处似是有金属微鸣之音。夹在猎风之中，常人之耳绝对不能辨别。

　　那声音层次分明，且越来越近。

　　与之同时，她感受到身边的空气被刀锋划开一条罅隙！

　　甚至不用睁眼去看也能知道。那方迁大概以为她睡熟，悄然取出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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