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真的只想摸鱼

　　“我宣布，自小赵加入后，无尾峰首次集体行动，‘飓风营救’正式开始！”

　　莫余站在千年隼上用春晚主持人的语气郑重宣布，可惜座下孽徒并不赏脸，更不要说只顾着玩狗的师侄儿王二丫了。

　　五岳门地处偏北，而敏家背靠柳济山，面朝太湖，远在碧游派汀叶城之南，即便千年隼速度惊人，也得花费十多个时辰到达，这一路上因为梁冲盈面色阴沉心绪不定，莫余努力想活泼气氛也没能成功。

　　梁冲盈身上穿着莫余一件灰黑色短打，如瀑秀发被一根竹筷绾了个太极髻固定在头顶，正摩挲着周以东出品的普通长剑，坐在千年隼一角满满溢出“我不想说话别惹我”的潜台词。

　　莫余偃旗息鼓，俏皮话尽数咽下，老老实实给人分发着各类丹药和小发明，把周以东用龙骨打造的法器递到赵晏如手里，也没多嘚瑟。

　　王二丫愿意跟来并没有人惊奇，剑修嘛，麻烦不来找她她也该去找麻烦，只有赵晏如很是感激。

　　“赵姐姐，你最近老闷着修炼不知道。”王二丫少见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蛋太能吃了，莫师叔给的丹药，我出三十年宗门任务也拿不到那么多。”

　　而莫余闻言呼噜了一把狗毛，现今地蛋是养得油光水滑皮毛锃亮，没有变强，也没有进化，就是更像个球了，心里想着我到底有没有抱对大腿，不知道这一幕落在赵晏如眼中，师父真是个慷慨而不计回报的大善人，实乃我辈楷模。

　　周以东从旅途开始便沉默不语，拿着本游记看得入神，他翻书速度极快，把随身带的书籍通读完毕，忖量片刻。

　　“梁峰主称阿欢师兄是敏家人，我刚刚将门派藏书提到过柳济敏家的大致扫了一遍。”

　　“这敏家是南边的宗族，盛极一时，凭借几百年前一位修士家主而崛起，这位家主并未加入任何门派，反倒是带领整个家族走向了修真的道路。”周以东介绍道，“但这本最新的游记提到，说年前再访柳济一带，敏家已然销声匿迹。”

　　“阿欢是我八岁时来的五岳门——也就是十四年前。”梁冲盈回忆着，“时间上重合。”

　　“那你俩是姐弟恋啊？”

　　正讨论正事的周以东与梁冲盈被莫余打断了思路，梁冲盈看看莫余，先是脸红，下秒剑就架到了莫余脖子边：“你！都是你教坏了小师妹！”

　　赵晏如急忙替敬爱的师父辩解：“师姐，师父说的不错，你年长于阿欢师兄，入门也早于阿欢师兄，确实是姐弟恋。”

　　莫余趁着梁冲盈羞涩，立刻躲到周以东身后：“就是就是。”

　　梁冲盈又羞又恼：“你再胡说，我也穿了你的琵琶骨吊在广场！”

　　“也？你就这么对自己汉子？”莫余从周以东庞大身躯后面扮鬼脸，“怪不得你男人逃跑了！”

　　“莫余！”梁冲盈持剑就要刺，周以东拦在两人中间，劝着两人。

　　赵晏如心中佩服，师姐原本烦躁低落，师父几句话便成功让梁冲盈打起了精神，师父真是一片苦心，值得学习。

　　柳济山与五岳山风光全然不同。五岳派山脉高耸入云，处处怪石嶙峋，荒凉雄壮，而柳济山相对低矮，起伏柔和，放眼望去绿意盎然，山上溪水淙淙汇集于太湖，水波不兴。

　　可惜如画风景无人欣赏，五人一狗径直在太湖周边寻了户农庄去打听敏家消息。

　　太湖周边村落密集，却敲了几家门才有人来应，出来的是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花白头发佝偻着腰，见了一群生面孔赶紧放下手里择着的芸豆，在围裙上蹭干净手。

　　“敏家？”那婆婆耳朵背，回答也大声，“神仙说了，敏家人全迁走了，让我们不要去敏家宅子呢。”

　　“什么神仙？”莫余问，“迁到哪儿去了？婆婆一看就是个心善的，我们都想求仙问道，麻烦您老跟小的们讲讲啊。”

　　周人皆是无语莫余的发挥，那婆婆见了后生来问，毫无保留讲起来，

　　“你们别看现在这边荒了，十几年前还很是繁荣……就靠了那边的敏家。”

　　“敏家也是神仙吧？就住在有泉水那片儿，地势平，结果忽然十几年前，我想想，那时候我孙子刚出生，稻子正灌浆呢，是十五、哦不十四年前吧？敏家就不开门了。

　　“我们和平时一样担着果蔬去，怎么敲门都没人应，过了几日再去，还是没人开门，我们哪里有胆硬闯？过了半月后，找了个姓牛的小子爬墙院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谁知道他刚爬上去，就惊叫一声跌了下来，磕伤了脑袋，整个人痴痴傻傻的。”

　　说到这里，老婆婆叹了口气，看起来也是惋惜的很。

　　“大家都说定是仙人不许我们偷看，我们翻墙惹恼了仙人，才让那姓牛的后生跌了一大跤，还是上仙仁慈，才给他留了性命。

　　“本来我们这片日子过得也好，敏家出手可大方呢，那年之后，就陆续很多人迁走了，毕竟周遭都是山种不了粮，我和我家老头子这一把年纪，不愿意再搬，就留在这边了。”

　　“那告诉你们敏家搬走的仙人是谁？”梁冲盈插话道。

　　“这老婆子怎么知道——是个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级的女仙。”老婆婆答道，“哎哟，小姑娘，你不知道，那老神仙那叫一个气派，个子比那些个猎户家的汉子还高，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能飞在空中，那动静，邻着村都能听见！她说，敏家宅子封了，要我们不要过去打探。”

　　“真是谢谢婆婆了。”莫余嘴甜道，又拜了一拜，问婆婆敏家怎么走。

　　“你可别去！”婆婆看着年轻人精神又礼貌，热心提醒道，“那姓牛的可真是太惨了，当时我家老头子就在边上看着，他说，就好像见着了活鬼一样，可千万不要去啊。”

　　莫余点点头：“我们就远远看一眼，瞻仰一二，婆婆告诉我们吧，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呢？”

　　婆婆点点头，给指了路，一行人往敏家宅子方向去了。

　　“阿欢确实是敏家人。”梁冲盈皱眉，“他便是十四年前来的，婆婆口中的仙人是云掌门，阿欢——如确实与敏家相关。”

　　莫余亦是点头：“而且，云掌门会不会说了谎话？他们真的搬走了，为什么云师姐带阿欢回了五岳门，而阿欢也从没提过自己姓敏？”

　　“只有去敏家大宅才能一探究竟了。”

　　五人很快到了敏家宅外，虽说衰败了十多年，这宅子从外面看起来依旧气派无比，是典型的南方建筑，带着翘起的屋檐与鳞次栉比的青瓦。

　　梁冲盈往大门走去，尝试推门而入，带着绿锈大门果然落了锁。

　　莫余正想说这都是套路待为师为你们表演溜门撬锁，就见梁冲盈抽剑就劈，那厚重大门吱悠一声，经年附着的灰尘泥土纷纷飘落，轰然向内宅倒去。

　　赵晏如想也没想看向莫余，莫余只能干巴巴赞了句“猛士”。

　　无所畏惧的无尾峰师姐，踏着倒塌的大门进了敏家。

　　进了宅院，不难看出敏家当年的荣华强盛。主体建筑覆压百余里，占了柳济山与太湖之间风水最好的一段地，虽废弃多年，蛛网挂墙荒草丛生，但楼阁回廊依旧富丽堂皇，再往内走几步，依着地势人工挖通的河流与假山堆砌相映成趣，苍苍古木处处可见，点缀的凉亭恰到好处。

　　“有钱人的快乐我想象不到。”

　　莫余东张西望啧啧有声，赵晏如与王二丫也是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唯独周以东从容淡定。

　　“这敏家院落众多，我们不如散开找线索。”周以东提议。

　　“不行！”莫余立马高呼不可，“绝对不可以，以我多年看鬼片……以我多年经验来看，分开绝对是作死。”

　　“那不如去祠堂，或者账房。”周以东也不坚持。

　　这次的意见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周以东对建筑布局相当了解，带着众人穿过曲折交错的院落厅堂，来到敏家祠堂。

　　今日是个艳阳天，未经修剪过的树荫传来阵阵蝉鸣，敏家祠堂的入口的石雕门楼依旧气派恢弘，只是“敏氏宗祠”四字颜色斑驳，檐角有鸦雀垒窝。

　　进了祠堂大门，内里构造陈设更是讲究，灵位依照辈分排列，祠堂正中，则挂着让敏家最初发达起来的那位家主画像，画中人周身气派神情肃穆，宛如正凝视着自己后世子孙。

　　周以东径直寻了族谱翻开起来，其他人四处查探。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莫余只觉堂风从背后而来，心里发毛，“之前所有院子都看起来荒废多年，全是灰尘，唯独这一间祠堂，居然是干净的。”

　　地蛋被王二丫抱在怀里，前爪挠了几下主人的衣襟，努力把自己埋了进去。

　　赵晏如说不清自己此刻感受，只觉得浑身不舒坦，明明什么都未发生，却感觉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与阴森。

　　而梁冲盈警觉握剑，正打量着灵位上的名字。

　　就在这时，忽然嘀嗒一声。

　　周以东从族谱中抬头，警戒状态的众人也相互对视，不解水声从何而来。

　　嘀嗒声再次响起，胆大如王二丫也惊叫一声指着悬挂画像的那面堵墙，莫余闻言蹦了起来，嗷的一声大叫祥瑞御免，简直想跳到周以东背上。

　　红色的手印正凭空出现在墙上，向下攀爬，所经之地，浓稠的血液顺着泛黄的墙壁流下，一时间，整个祠堂弥漫着血腥味。

　　那手掌的轨迹似乎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如同壁虎般顺着墙壁爬下来，等来到地上，就径直冲着众人方向而去，墙壁的血迹越流越多，覆盖住墙面，似乎要将祠堂整个淹没。

　　“我倒看看谁敢装神弄鬼。”梁冲盈冷笑一声持剑而刺，剑风所至，劈砍出骨剑相触之声，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遭到了强劲阻力。

　　王二丫亦是举剑上前，地蛋似被吓坏了一般闭眼缩在她怀中。

　　不断滴落的血液包裹住那只透明的手，原本看不见的手逐渐显出轮廓，末端尖锐而修长，宛如女子特意蓄起的指甲。

　　血滴还在不断滚落铺满地砖，王二丫出剑不疑，却凭空出现两只血手以手掌夹住了她的剑身，令她挣脱不得。

　　而这时，那只血手在半空飘向动弹不得的王二丫，尖指甲探向二丫怀间，将小胖狗拎了出来。

　　“放开地蛋啊混蛋！”

　　王二丫没见过这么诡异又恶心的场景，人在半空妄图挣扎，却被更多只手拉住，无数只凭空出现的血手扯住她的四肢背部，绞住她的动作，从背后望去，王二丫宛如被无数根红色丝线固定在空中。

　　而其余人亦是陷入苦战。

　　这血凝成的手掌似乎并无实体，被劈砍打中都会直接穿过，无法造成伤害。而当那无数双看不见的手试图攻击回来，又力大无穷，宛若在与一座巍峨高山搏斗，同时还无处不在，令人防不胜防。

　　莫余作为丹修并不擅一招制敌，又得留心境界较低的赵晏如，更可气的是周以东还在不紧不慢读着族谱，莫余也只能且战且退，任王二丫与梁冲盈两个姑娘家在前面冲锋陷阵。

　　所有人的攻击纷纷落空，顾此失彼，一时陷入苦战。

　　正在莫余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时，一声清喝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道粉色身影映入视线。

　　那时赵晏如同样被捆在半空，莫余想救却来不及，那忽然出现的粉衣女子，扬手一把暗器割断血线，见赵晏如暂时解围，又挥拳去帮莫余。

　　风声更烈，带着血腥气的攻击一波比一波猛烈，却被来者一一化解，胜利的天平正向莫余那方倾斜，莫余分神打量着这陌生女子，见她拳头落下没有一丝犹疑，而那血掌却无力对抗节节败退。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祠堂灵位上的鎏金姓名骤然从木材上脱离，由小变大，伸缩变形，幻化成一张金色大网，好似锁链牢牢锁住那女子。

　　铁锈味充斥在每个人鼻腔，王二丫顾不上这陌生女子，大跨步要将地蛋救回。

　　地蛋依旧被拎着后颈悬在半空，王二丫喊着地蛋的名字不管不顾向上冲，听见饲主呼唤，千钧一发之际，地蛋察觉不对，睁眼一看，先前他讨厌周围气息闭眼小憩，谁知道再睁眼就见自家饲主被拉扯在半空，青筋毕露面目狰狞，依旧想要来救自己。

　　平日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狗腿地蛋瞬间发怒，睁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凶恶咆哮一声。

　　吼叫落下，整个祠堂的血手瞬间退去，悬在半空的梁冲盈跌落在地，陷入苦战的莫余得以喘息，被金光锁住的女子被释放开来，同样跪在地上，劫后余生喘着粗气。

　　一切异象，因地蛋一声呵斥消散而去。

　　当初莫余就说，地蛋肯定是什么神兽子嗣，诸人还不置可否，如今看来，莫余确实所言非虚，只是先下实在是没力气训斥地蛋，为何到了此刻才发威。

　　临危扭转局面的地蛋坦然接受着众人的诧异目光，昂首挺胸，飞扑进王二丫怀里摇着尾巴寻求安慰，呼哧呼哧舔着二丫的手心充满讨好意味。

　　“师叔。”王二丫不好意思冲莫余憨笑。

　　“那个，嘿嘿，地蛋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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