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替死鬼

　　朱红桂推开办公室的门，李晓梅正和新来的代课交接工作。
　　现在的年轻人多少有点浮躁，就说李晓梅，谈恋爱时玩忽职守，分手了又嚷嚷心情不好，索性请了假去旅游。偏偏她父亲是校长，二话不说给批了假条、请了代课。
　　这让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朱红桂心里憋得慌，连带着，看李晓梅的眼神也变得鄙夷。
　　这会儿，李晓梅刚收拾完东西，问白丹：“丹丹，要不你陪我一块去吧？”
　　“我没请假。”
　　“我帮你跟我爸说一声就行。”
　　朱红桂听不下去了，无法无天了这。
　　没想到白丹却说：“不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你去吧，玩得开心。”
　　然后，低头继续改作业。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表情模糊不清。
　　倒不是她真有多爱岗敬业，换做往常，肯定已经一口答应了李晓梅，可偏偏是今天……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
　　2022年1月7日，今天是陈诺的忌日。
　　距离那件事十七年了……那些被压在心底的、钻心蚀骨的苦痛忽然都浮上来，不停折磨着她。
　　只好转移注意力，试图用工作填满大脑。
　　朱红桂对白丹的印象好了几分，她人长得娇弱，没想到是个能吃苦的，前两天加班到很晚也没吭声，既然如此……
　　李晓梅走后，朱红桂问白丹，“白老师啊，今晚我有急事，你能帮我看下晚自习不？”
　　白丹晚上本就要加班，顺便帮个忙也没关系，于是点头答应。
　　晚自习期间，教室里很安静。白丹在讲台上改作业，改得累了，便放下笔，看一眼大家的情况。
　　视线习惯性地落向某一处，那里居然没有人。
　　满当当的教室里，那个缺口格外显眼。
　　她的心忽然揪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十七年前的某一幕，满当当的教室里，只有陈诺的位置空着。后来，那个位置换成了别人，陈诺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敢再往下想，索性起身走下讲台。
　　何理正写作业，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谢扬呢？”
　　抬头一看，白修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往常总是微笑的脸此刻却阴沉得可怕。
　　他吓了一跳，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谢扬，他去……”原本想说他去上厕所了，可看白修女似乎不好忽悠，只得改口，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白丹偏过头，又问一直紧张兮兮地看向这边的隋雨洁，“隋雨洁，你呢？你知道吗？”
　　隋雨洁摇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白丹听不清，于是把耳朵凑过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但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
　　白丹愣住。
　　心开始狂跳。
　　陈诺的忌日，居然是谢扬的生日？
　　种种巧合，似乎都在印证她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
　　来世转生……听起来很玄乎，可是，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难道说，她年少时深爱的那个人……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身边？
　　“告诉我，”白丹压下心跳，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告诉我他的手机号，快一点。”
　　隋雨洁迟疑了许久，才不情愿地报出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又补了一句，“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她不希望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谢扬会怪罪她。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白修女转身，很快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她听清没有。
　　白丹一边下楼，一边拨谢扬的电话，一连拨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走出教学楼，迎着夜风，抬头望去，天边悬着一轮弯月，像把白森森的钩子。
　　和自己的心悬得一样高。
　　十六年前的今天，她没有等到陈诺，而现在，如同历史重演般，她怎么也无法联系上谢扬。
　　他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不来上晚自习？为什么不接自己电话？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就这样心慌意乱地走到校门口，紧闭的大门前，有值班人员对自己笑，“白老师，这么早就走啊？”
　　“出去有点事。”
　　她知道，还有没改完的作业、没看完的晚自习……可是，都没心情管了。
　　值班人员没有多问，直接给她开了门。
　　白丹边往外走，边拨谢扬电话，一旦被自动挂掉，又再次重拨，如此循环往复，电话忽然在某一刻被接通了。
　　她愣了愣。
　　好半晌后才赶忙把手机放到耳边，只听里头传来一片嘈杂，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又再次被挂掉。
　　她不死心地重拨。
　　这次，很快就通了。
　　“喂？”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谁啊？再不说话我挂了。”他有点不耐烦。
　　白丹开门见山，“你在哪？”
　　那边沉默了一会。
　　“白老师？”他明显很诧异。
　　“是我。”这回，她放柔了声音，避免让他以为自己在兴师问罪，“你在哪？”
　　听筒里很吵，他的声音很模糊。
　　“什么？再说一遍？”
　　他飞快地报了一个地名，这回，她听清了，有点惊讶，“你居然在网吧？”
　　前阵子，心连心百货楼上那家溜冰场忽然倒闭了，后来的每个周末，谢扬都泡在网吧里。网络世界很美妙，并肩作战的热血、杀人的快感、被杀的绝望……这些，现实世界中根本享受不到。
　　新一轮作战快开始了，他按下Ready，正寻思该怎么结束这个尴尬的电话，忽然听她说，“在那等我，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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