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替死鬼

　　前方的背影很好看。
　　好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简单的校服，却能显现出这么优美的曲线……心猿意马着，被压在课本下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隋雨洁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期待地把课本挪开，看向手机屏幕——
　　收到一条新消息：——不告诉你。
　　啊，怎么又是这样……不过，何理的无耻可是出了名的。自从听说何理问过谢扬“你觉得班上哪个女生最漂亮”，谢扬说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就装作八卦的样子三番五次地向何理打听。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他的无耻。又是要求帮忙传话、写作业，又是反复叮嘱要保密……这还没完，到头来还是不松口。正当她生气、失望，想象着如何把他打得跪地求饶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纤细、玲珑，像弹钢琴般优雅地、有节奏地在她课桌上敲了几下——
　　“课文第二段第四行，你说说为什么要用被动式而不用现在进行时？”
　　所有人看好戏的视线下，她硬着头皮站起来了，“因为，”快速看到课文第二段第四行，可是白老师说的是哪个单词？“那、那个……”过了一会儿。眼看她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白丹叹了口气，掀开她的课本，抽走下面的手机，“下周的月考，如果你的英语分数超过一百二，我就还给你，不然……”她转过身，垂下眼，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没收了。”
　　到了办公室，李晓梅看了一眼白丹：“哟，换新手机了？”
　　“不是，从学生那儿收的。”
　　“这可是GX的新款手机。前阵子才上市，要将近一万块呢……”李晓梅诧异，听到白丹说出一个名字，才了然，“原来是她。我就说了，一般学生不会买的，”说着，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那个小祖宗的手机你也敢收……她在她爸面前告个状，整个L市都是要抖三抖的。”
　　……
　　后来，L市有没有抖三抖白丹不知道，她的心倒是抖了三抖。
　　那天原本是一个不用加班的、愉快的周末；原本不知干什么好；原本想抱个枕头在床上躺一天算了……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在牵引她，她鬼使神差地起床、出门，最后来到了溜冰场。当她换了护具、溜冰鞋，站在入口，看着偌大的、白茫茫的一片发憷……忽然被人从背后扯了一下马尾辫。她回过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神秘力量牵引的尽头——谢扬就在身后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一步步地走近。每一声脚步，都好像命运的齿轮向前转动的声音。近了，更近了……连他身上清新的洗衣粉香气都闻得到……
　　擦肩而过——
　　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他回过头：“傻站着干吗？”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红脸，“我……不太会。”不知所措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老师的感觉。
　　“过来，”他伸出手，哄孩子一样，“我教你。”
　　没过多久，他就为自己放大话而后悔了。教她比他想象的还有难度。没见过平衡性这么差的人……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一旦她失去平衡，就过去扶上一把。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点长进。他终于没耐心了，挥了挥手，说：“你先休息一下吧。”
　　她有些失望地“哦”了声。
　　……李晓梅对自己的评价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等呀等，终于等到他回来了。眼看她就那么乖乖坐在自己交待的座位上，一张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小鹿般的眼睛忽闪忽闪。他走过去，又好笑又恨铁不成钢：“白老师。我一走，你就一动也不会动了吗？”
　　没想到她看也不看他，“才不是呢，”眼巴巴地等了这么久，却等到这么一句话。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赌气地起身、抬脚——她是笨了点，动作是迟钝了点。可是说什么“我一走，你就一动也不会动了吗”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这么想着，她忽然有种要证明自己的豪情壮志，飞快地溜走了。嗯，看上去动作倒是比之前利索些了……他双手抱臂，事不关己地旁观。眼看她跌跌撞撞、东倒西歪的样子，脑海里忽然冒出四个字：笨鸟先飞。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那笑声。她咬了咬牙，越溜越快……
　　一定要证明自己……
　　冷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爽快。可是，没过多久，爽快就渐渐变成了恐慌。人来人往，一个不注意就会撞上，摔个底朝天——当她意识到该减速了，双腿却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是机械地、沉重地前行，连控制方向都有些吃力……“谢扬！”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她赶忙喊，“快过来！快过来！”好在他看戏也看够了，很快就应声过来了，“我不在就不行了？”他挑起眉，说。她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帮帮我！”他好笑地看她一眼，又旁观了几秒，才向她伸出了手——
　　她手忙脚乱，不小心把他的手打开了。
　　“你是不是傻——”他刚要发作，却看到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心里那点火马上又熄灭了。叹了口气，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好在这一次终于抓住了。他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背，软软的、凉凉的……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他在和一个女人手牵手。当时他尚未体会到猪队友的威力，否则是万万不敢愣那么一下的。毕竟，就那么一下。她忽然一个趔趄，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后倒去——
　　“咚”！
　　场面一度失控。
　　该死……多少年没摔跤过了？
　　巨大的冲力下。他跌倒在地，浑身上下各个关节都传来剧烈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他忍痛试图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愣了一下。除了痛，还有更要命的感觉——她倒在他怀里，温热、柔软的感觉。那是怎样的感觉啊。她急促的呼吸、慌乱的心跳、微小的动作……好像都和他联结在一起，都感觉得那么分明。让他一下子忘了痛，一颗心都被这奇妙的感觉牵动着。浑身上下僵硬得可怕。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在这之前，他和异性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收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手。哪怕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会下意识的反感，迅速把自己的手拿开。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一幕，这么亲密的接触……奇怪的是，对她，他好像没有那么反感。至少，没有要立刻逃走的冲动……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她蜷缩成一团，一只手像抓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他的袖子。好像某种脆弱的、缺乏保护的小动物——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噗通、噗通，快要跳出喉咙——
　　……他这是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她的声音，“对不起。我真的……不太会。以后还是不来了吧。”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高兴，又有点失望……他慌忙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嗯，”那一秒，忽然很想逃避什么，又说不清是逃避什么——
　　“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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