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特法伦爱情故事

　　罗伊斯在多特蒙德的一家青年旅馆里打工近两年了，他经母亲的挚友介绍而来，占着情面，捞着相较轻松的活，时而就捡了打打杂的事物与旅馆中的顾客们寻话头聊。
　　世界很大，罗伊斯喜欢听别人讲述他不知道的那些事，他善于倾听，也善于给出令人舒适的回应，因此没有人不爱这个小伙子，稍在旅馆逗留几日的异国客人都能准确的念出他名字的发音，会在休憩的夜晚招乎他一起喝一杯酒，尽管罗伊斯并不喝，但他会乖乖地坐在一旁融入他人的故事之中——在旅店做的越久，罗伊斯越享受这种生活的际遇。

　　身在旅途的人，带给人的感受总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罗伊斯对此深信不疑。

　　这天旅店里又住进了一位新旅客，看起来要住很长时间，因为罗伊斯听他说暂时先订一周。在这里住那么久的人可不多，一两天居多，三四天已经算长，毕竟旅店坐落在城郊，条件更像临时落脚点，并没有城里的酒店舒适。
　　那是一位波兰人，穿着简单的蓝白格子上衣和马其色中裤，眼睛深邃而迷人，脚边立着一个牛皮旅行箱。罗伊斯走过去招待他。波兰人看到他走近，非常友好的露出一个陌生人的微笑。
　　“Lawandowski”
　　“呃…Mr.Lew…”
　　“Lewy”
　　波兰人低低地笑出了声。“叫我Lewy就可以了”
　　罗伊斯吐了下舌头，为没有立刻掌握这拗口的名字而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带着这位英俊地新客人去订好的房间。
　　“对不起先生，这间房的阳台因上层水管问题暂时停用了，如果您需要晾晒衣服的话，可以把它们放在门口的篮子里，我会帮您拿到顶楼去晒。”
　　莱万温和地回答他：“没事，我不怎么洗衣服。”
　　罗伊斯呆呆地问道：“那你穿什么啊？”
　　莱万笑了笑：“我一般会丢了再买新的。”

　　波兰旅客提起自己的行李往房里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来补上：“谢谢你带我过来，Mr.…？”
　　“Marco Reus！”
　　罗伊斯站在门框下，带着清晨六点的朝气，正式介绍了自己的姓名，抬手像住客比了个回见的手势，然后帮他阂上了门。

　　罗伊斯带着点跳跃步伐地蹦到楼下，坐在待客台的女人尖锐地喊住了他，“罗伊斯！”罗伊斯感觉后背一毛，在楼上时他依稀有听到楼下的电话铃作响。
　　“你母亲的电话！”
　　好吧好吧，罗伊斯无奈地把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接过话筒，开始接收母亲的关爱轰炸，母亲问过他最近的衣食住行，再关心下他的情感状况，唠叨几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最后再以母爱的告白结束电话。罗伊斯在这头奋力地点头，尽管母亲只能听到他嗯嗯的声音，总之权当走一个程序化过程，他终于挂掉电话舒了一口气。摸完额头发现眼前赫然出现了波兰人的脸：
　　“你好，Marco.”
　　刚刚从电话中回过神来的罗伊斯有那么一丝呆滞，尽管波兰人与他保持了非常舒适的距离，但是他还是凝滞了半秒，“啊……啊Lew…莱万先生”，然后迅速补上，“有什么能够为您服务的吗？”
　　“刚才在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向那位女士请教了一些我想去的地方的具体位置”莱万望向待客台里的女人微微示意，然后继续道：“她说我不必费力去弄清楚路线，因为你非常乐意为旅客带路。虽然我并不想打扰你，但是她非常执意让我来询问你是否愿意带路。如果打扰到你真的非常抱歉。”
　　波兰人彬彬有礼地说着，罗伊斯神采飞扬道：“当然没问题啊，这是我的工作！”然后飞快地往楼梯下的小屋子里跑去，边跑边说着要拿顶帽子和手机，请莱万先生稍等他一下。

　　不过几十秒光景罗伊斯就戴上了一顶鸭舌帽，脖子里挂着手机，蹬着一双白色板鞋出来了，莱万在门口等他，有被他的少年感染到。“您有准备去哪里逛逛吗？”罗伊斯问。
　　“当然，我有计划去伊杜纳公园球场。不过不知道今天是否…”
　　“威斯特法伦球场，我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现在是下午一点，我们轨道过去转电车大概两个半小时，这路我很熟！”罗伊斯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补充道，“我应该猜到的！这是多特蒙德市最有象征性的地标了。还有，我是BvB的死忠粉。”
　　“给你”罗伊斯向莱万递去一个小巧的瓶子，“自制酸奶！”他得意地介绍。
　　莱万有些惊讶地接了过去，出于礼貌低头抿了一小口，嘴角沾上了奶油色的白边，罗伊斯憋着笑看他。“我们要先去车站。”
　　“开车过去会更快吗？”，“打车吗？时间相差不多，稍微快一点，省精力但是贵”

　　“那走吧”莱万向街边走去，罗伊斯快速跟上了他，准备过马路时发现莱万停了下来，打开了街边一辆陌生的轿车的门，“这边。”莱万绅士地向罗伊斯示意了另一边的车门，罗伊斯又呆滞了一秒，然后迅速地钻进车里。等拉好安全带，莱万发动了车子，罗伊斯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是在自驾游吗？”莱万点了下头，“显然如此。”
　　“我没有其他意思啦，只是这在我们店里还……蛮少见的，一般都会是乘坐公用交通的旅行者偏多些。”罗伊斯为自己的呆滞进一步解，释“就是，你懂吧，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选择我们这样青年旅店的客人……”啊，这么说也不对，罗伊斯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他常常闲不住嘴，没有人说话就会陷入自我尴尬。好在莱万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显得非常有亲和力并不计较年轻人的莽撞，他说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看起来很体面，像是……”罗伊斯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小声嘟哝到，像是属于精英阶层的那类人。他废话连篇，但绝不能言善辩。莱万皱了下眉头，似乎想反驳这一点，但由于罗伊斯已经受不了自己一上来就制造如此尴尬的话题，因此生涩地转移到其他话题了。
　　“不说别的，你现在应该快一些往前开，再晚点那边路况会不怎么好”
　　“是吗？可是我已经开得很快了。”
　　“拜托，您才开了60迈。”
　　“限速60。”
　　“真的吗？我从来不知道，关键是这个速度恐怕天黑了也还没到市区呢，这边100也不会有人管的，起码我这个速度没被抓到过，这儿离市中心很远，没有谁会管我们的”
　　“天呐，Marco，这样并不安全。”
　　罗伊斯吐了吐舌头，问道：“你多大了？”
　　莱万愣了一下，显然被这跳跃的思维惊讶到了，但是出于有问必答的习惯，他还是先回答道：“25岁。”
　　罗伊斯一拍手：“你也就比我大三岁啊，怎么这样严肃！”莱万没有接话茬，眼神似有一些不快，这让年轻人感觉到自己过于鲁莽，波兰人始终礼貌而谨慎，他决定让自己的嘴巴立刻马上关闭。
　　车里终于有一段安静的时间。对于莱万而言，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与一个刚刚认识的少年一同踏上一小段旅程，虽然他享受独处，并不轻易与陌生人熟识，不喜欢计划受他人干涉，但是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旅伴”，一个喋喋不休但不太会讲话、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这之间居然没有矛盾吗。
　　“请问前面要右转吗？”看到路牌上有多特蒙德市的指向标，莱万放慢速度问道。

　　驶离州际干路后需要注意的岔路多了起来，罗伊斯有了人工导航的作用后经常可以提示走向，慢慢就不觉得尴尬了，当他说完“这段路继续往前开大概十分钟左右，你看到一个圆球形建筑的时候可以准备向左转”靠到椅背上准备放空一会儿的时候，身边的波兰人主动问道：
　　“你经常会给店里的旅客作向导吗？”罗伊斯回答道：“是啊。”
　　“我的意思是，就是像这样，直接陪我出来，好像多少有一点奇怪”，莱万也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唐突，罗伊斯反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em…我之前了解过你们那儿到球场的距离和大概路线，原本只是想询问下具体的时间和路况，但是你就直接加入到了我的行程中…”
　　“什么什么？”罗伊斯又从椅背上撑起来，“是杰奎琳和我说你有这个需求哎”
　　“什么需求？”莱万一头雾水。
　　“之前你电话预定的时候，杰奎琳肯定有问你是否需要我们的特色旅行指南，你显然回答了是。”
　　“我以为是一本书或者一份表格”莱万不禁笑道：“难道是你吗？”
　　“是啊！”罗伊斯气鼓鼓的说，“一本书为什么要按天计价？”
　　莱万抱歉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注意到”然后顺着罗伊斯的话道，“所以在我付的那笔钱里，已经包括了让你为我提供旅游指南的服务，所以你现在就是导游的身份？”
　　罗伊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算是吧，不然我今天怎么会在店里等你。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一点都不专业哈，我不会介绍那些各种各样地标的历史，也说不出多少名人典故，但是路我都很熟！你要问我哪里的餐馆好吃哪里的酒馆有趣我分分钟可以报一长串。”
　　“还有就是如果你想一个人或者和其他朋友相聚的时候我保证走得远远的！”
　　“好”莱万点了点头。
　　波兰人似乎毫不挑剔，又有些生疏别人。这让罗伊斯拿不准该怎么办，碰到较为独立的客人，他一般做好自己的本职，提供好路线和门票等服务，碰到能和他一起插科打诨或者喜欢听他baba的客人，他就嘴巴永远关不上，和他们迅速成为短暂的挚交。莱万既没有排斥他的存在，又没有给出明显的邀请同游的反映，好吧，罗伊斯决定先试探试探再静观其变。
　　“需要我说说威斯特法伦球场吗？“
　　“愿闻其详。“
　　讲到威斯特法伦球场，罗伊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从1974年多特蒙德（足球队）正式迁入说起，喋喋不休地说到了97年欧冠杯胜利扩建的事，当他开始讲南看台的黄色浪潮时，莱万道：“抱歉Marco,要打断你一下，请问这里是不是快转弯了。”
　　“是的是的，你继续听我说…”“不，等等”莱万笑道：“你可以到球场了再继续你的介绍，备不准场内工作人员会聘请你做宣传大使，只不过前面的路况似乎有些复杂，或许你可以先停下还告诉我怎么做比较好。”

　　他们运气不好，也不能说是运气不好，至少罗伊斯认为这完全是因为莱万开得不够快，尽管莱万一直是描着上限速度开的，总之他们碰上了堵车。并且罗伊斯突然想到这天是周二，球场开放但俱乐部足球博物馆并不开放，这让想去博物馆参观的波兰人感到有些遗憾。
　　多特蒙德是北威州的绿色都市，城市街景很美，被夹在路上的两人在车内有些无聊，莱万拍了拍方向盘问道：“这附近还有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吗，我之前听说这里商业街的咖啡馆和小酒馆都很有特色。”罗伊斯眼睛一亮，“威斯腾赫尔路！我觉得它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商业街，很有特色！离我们这里很近，就两个街区。”
　　“那，要不？”

　　他们立刻决定改天再去威斯特法伦球场，尤其是罗伊斯认为挑一个比赛日去将更有感觉，现在正是夏歇期，一周以后各项赛事的新赛季即将开启，届时若有机会带莱万去南看台则是更好的安排。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罗伊斯较为熟悉的清吧，这家清吧里有一个名叫马里奥·格策的圆脸少年，年纪与罗伊斯相仿，会调一手好酒和做一些常见美食，他非常兴奋地招呼了罗伊斯，在罗伊斯为莱万推荐完菜单并且点好饮食后，有些急迫地把罗伊斯拉到一边和他叙话。
　　罗伊斯非常不好意思地向莱万比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被一个趔趄拉了过去。
　　“Mario！麻烦先放开我，怎么了你！”
　　格策搓了搓自己的围裙，拿手指点着罗伊斯道：“你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格策伸手重重拍了一下罗伊斯的胸膛，“哥们表白成功了！”罗伊斯象征性捂了下胸道： “我的天你说的是谁” “当然是凯瑟琳！”罗伊斯惊讶地张了张嘴，凯瑟琳模样姣好，身材火辣，有自己的模特事业，追求者不在少数，朋友虽然性格很好，灵光一现时也搞得出点像样的东西，但总之——
　　“走大运了吧你！”罗伊斯一拳给他锤回去。
　　格策咧着嘴傻笑，罗伊斯及时制止了他即将开始的战果分享。“别，下次再说，今天工作呢。”“好好好”格策小声道：“今天这客人看着挺有型哈。”
　　莱万正独自坐在临窗的沙发椅上，抄着双臂沉静地看着窗外。
　　罗伊斯也小声道，“我感觉他很有钱”格策一挑眉毛：“是吗？那你不抓紧点…”
　　莱万仿佛感受到了他们的注视，突然转过来看着他们。两人立刻噤声，罗伊斯踹了格策一脚，骂道“快去做了，人家饿了”

　　罗伊斯回到莱万对面坐下，也有一些兴奋，向莱万介绍了这家店的酒食特色，顺便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和格策的关系。“所以你们是老同学了？”莱万总结道，罗伊斯愉快地点头，“他有和其他几个朋友合作建立的设计工作室，但是收入不太稳定，因此毕业后一直在这家酒吧兼职，我也经常来这里。”
　　“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很了解前沿艺术的人，因此这里的装饰元素都很有特色，格策就是因为曾经接过他的设计单才在这里找到了这份兼职，那边那块色布就是他毕业后第一桶金的来源”莱万顺着罗伊斯指的方向看过去，墙上波西米亚风格错落捆扎的布块凹出一个非常有艺术感的造型。
　　莱万认可地点点头，“波西米亚风格的魅力源自它暗藏的叛逆和小小的不羁，在街头酒馆运用这种奢华另类、个性高贵的元素很考验设计能力，你朋友做得不错。”
　　罗伊斯小小地为格策高兴了一下。等格策端过来酒水，莱万和格策握了手。

　　两人一边享受美食一边继续闲聊。波兰人非常自然地使用刀叉，咀嚼食物，品尝特调，但每个动作的幅度与速度都刚刚好，罗伊斯在心里默念着赏心悦目、赏心悦目，然后开口。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威斯特法伦？”
　　“不急，我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等比赛日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会员卡哦”罗伊斯有点得意又有点急切。
　　“好”莱万答应道。
　　罗伊斯又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这算是独自旅行吗？”看到莱万没有什么皱眉头的不悦表情，罗伊斯心里舒了一口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别人的插入。
　　“是，我正在进行自己的旅行计划”
　　“Travel Plan！”罗伊斯眼睛亮亮的，这是他最感兴趣的部分了，“是环游欧洲吗，或者环游世界？”
　　莱万哑然失笑，“没有那么宏大，我只想在波兰附近走走，感受一下旅行的生活。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自己开车了。”
　　“那你怎么计划的旅行路线？”罗伊斯好奇地问道，“上一站是哪里？”
　　“埃森，逗留不久。是这样的，我在决定下一个地方去哪里之前是不会离开的，一旦想好了我才会走，下一站是哪里说着其实是个随机的东西，也许在某时某刻会突然占据我的脑海。”
　　“原来是这样，这种计划方式和大部分人很不同的样子”
　　莱万弯了弯嘴角，“一个自由的人，不想让其他什么决定轨迹。” 罗伊斯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莱万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像这个季节的风。
　　“好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旅行计划，太多计划会束缚人的，我只是很随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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