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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站的廖相顾扫了共享单车。
西站距离民宿的路程不远,20分钟的单车,不仅可以运动一下,更能沿着滨海小路吹吹海风。
这是她长大的城市,每条城区老路都是她的童年回忆。
路过的儿童公园游乐场里已经改成了图书馆,滨海观光车经过都会留下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某个路口上去能到达城市的网红美术馆,能看到栈桥位置的丁字路口的岔路里面有一家韩国老夫妇卖炒年糕,接下来十五分钟的海滨路,每年夏季的17点以后会封路,因为海浪真的会拍到马路上,最后到达一座面朝大海,由老房子改建的民宿,名叫A栋B。
远远的就能看见,门口一个带着围裙的男孩子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回来了,真的辛苦啦。”男孩说。
“哎哟我说姜大哥,这个时候打算走,可真的是不顾昔日情面,旺季马上就来了,你走了谁来主持大局。你可是民宿的演值担当,你走了网上那些冲着你脸蛋来打卡的小姐姐们该有多伤心嘤嘤~”廖相顾停好单车,递过去一个调皮的眼神。“你还没把永葆青春的秘诀告诉我,我可没法向我妈交差。”
天知道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什么长着一张还不到25岁的脸。他的爸爸一定是食用防腐剂厂厂长吧,防腐剂可劲造,每天冲水喝,拌饭吃。
“不用担心,已经联系好的新的前台,面试过了,老板娘拍了板,是我的一个老乡,你得叫赵哥哥,人蛮好的你可不要欺负他,早日把他包装成为新一任的演值担当,撑起我们A栋B的大梁。明天来报道,我会在这交接三天左右带他熟悉这里的工作内容,这些你不用操心,三天后签合同。”他接过廖的书包,放在前台。“突然要走了,还有点舍不得呢。”
三层小楼是姥姥留给妈妈顾女士的,顾女士常年在鸟不拉屎的地方陪老爸搞科研,做数据,于是这里改成了民宿,自打开业,这个外形羡慕死人的姜哥就住在这里,像管家一样的打理着这里一切。今年要离开了。廖相顾回来受老妈的旨意,给为A栋B做出杰出贡献的姜管家来个小型欢送会。
“在这里还有什么想吃的?有何余情未了?有什么地方想去没去成的?纵情玩耍,全场由顾女士买单。”她笑笑扬起手里的手机。
“恩,去COSTO吧。”他稍顿,笑了一下。“我在那里消费了人生的第一个酒醉。听说重新装修了,就去那瞅瞅。”
“妥。”
COSTO吵闹的音乐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忘情的随着节奏扭动。廖相顾运动神经落后,四肢协调性还停留在走路快了不摔跤的级别,强烈的节奏里只能跟着点头,但这也已经是她对这个欢送派给予的最大配合。三杯小酒下肚,姜哥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次元,像是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于是在人声鼎沸的夜店里,她们这一桌就像是乱世浮萍中的一座孤岛,再大的音浪和人浪都带不飞的那种。
在这地方喝酸奶发呆,除了我还有谁。
廖相顾四下张望。
还真有。
舞池那边的台子上,一个红色长头发的小姐姐,也正在对着酒杯发呆。
就在此时,一位似乎不怀好意又志在必得的男人端着酒杯,在不知道第几次被拒绝后,似乎恼羞成怒的说了什么。一动不动的红头发直直的站起来,手里那杯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酒一滴不落的泼在那男人的脸上。
场面随即有些小乱,拉架的,劝人的一股脑的围在那边。
红头发被她的一个朋友挡在身后,另一个短头发的,回手从巨大的Neverfull里掏出挂着大串花里胡哨大牌LOGO手机挂件的手机开始吼电话,样子活像在给小明星摆事的金牌经纪人。不一会儿,场面恢复回有序的聒噪。闹事男子不见了,红头发被两个朋友搀扶到门口,突然弯腰做呕吐状,头上的红色假发落地,黑色的刘海好看的垂在脸侧。
哦,竟然是她。
酒池肉林,廖相顾却似乎突然闻到了鳗鱼盒饭的香味。
回想间,三人已不见了踪影。
“走吧。”姜哥说罢便起身。
走出COSTO,上了出租车。车里正放着事后烟乐队的《K.》,懒懒散散。
“三杯?”廖相顾问。
“不然呢?一把鼻涕一把泪,以头抢地?我都三十多啦,人能体面又质量的能活几年呢,我爷爷在床上瘫了半辈子,就走的时候笑了。糟心的事留着以后躺着动不了的时候再去想吧。”他笑笑,对廖相顾说:“第一杯敬我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大学初恋,苦苦暗恋她三年,表白时她出柜了。第二杯敬自己,留这的几年,前世拯救银河系遇到了你嫂子,并且没有辜负她。最后一杯,敬这个城市吧,你哥我好多美好的回忆都在这里了。”他顿了顿说:“美好的回忆是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我已经拥有很多了。该回去了。带你嫂子回家,去过想过的日子。”
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多像和家长赌气离家出走的学生啊。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相传从前也曾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大男孩,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像潜伏一样的在这隐姓埋名若干年,终于看到了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廖相顾望着窗外,歌声逐渐放大掩盖了周遭。在这样一个即将离别的气氛里,她诡异的发现自己的脑子好像总在循环播放鳗鱼和饭和红色假发。
那个人好像一直都不舒服的样子。
不知道她的朋友有没有照顾好她。
她真的很适合红色呢。
第二天醒来,她开始帮准备早饭,打扫,熟悉新来的前台小哥,迎接旅客,帮忙拍照,拎行李。下午才从民宿抽身走出去。她出门搭了邻居的顺风车去帆船俱乐部,去取到了母上大人考取的ASA帆船驾驶认证证书。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夕阳和波光粼粼的海水把不远处的情人坝映衬的温暖而美好。
她当时只是刚好想去那坐一下吧。以至于好久以后,她也不记得,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的会走去那条名字无比俗气 的坝上。
每当她想起那天傍晚的情人坝,都会觉得那应当就是人生的美好回忆:最远处的钢铁楼房仿佛软成了水,在金黄色的海水里,同倒影一起摇摆,海鸥懒惰的在水面上缩着脖子,赶海的人开始粘着海水冲拖鞋,鸽子在广场落了一地,光投过衬衫勾勒出那人修长的脖颈和纤薄的后背,她时而抬头,随即修长的手指在速写本上不做停留的描绘。原来真的有人能好看到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发光。廖相顾从未觉得情人坝的夕阳竟然这样美。然后她看见那人扭过头来,像早已知晓自己的目光一般,冲自己摆了摆手,对她说:“喂,还不快过来。”
她愣了足足半晌,直到拎着小吃的“短发经纪人”及”保镖”从她身后跑过去,才感觉四肢停住的血才又流动起来。
紧接着她觉得自己脸连着脖子像是起了热腾腾的雾,帆布包的一角也不经意间被自己揪成了一团。她自觉从未对任何一个男孩或者女孩有过这样失态和心动,她站在原地,盯向自己的鞋尖。
这时她却没注意到,那个才见过几面就让她脸红心跳的陌生人,正一步一步走过来,以至于自己抬头时竟然已经迎上她的脸。
“嗨,小妹妹。”那人笑着冲自己摆摆手。“你还记得我吗?”
可恶。我的心脏怎么在嗓子眼里乱蹦?廖相顾心想。
“谢谢你为我盖了毯子。”那人盯着自己,仿佛有意提醒。“在高铁上。”
蒸汽车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自己吗?要不要一起?”
彭~
大白天的到底是谁在放烟花。
她早就不记得那天她和那位的两个朋友都去到了那里,做了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样顺理成章的坐在了那人的自行车后座。只记得那人的单车后座,载着自己荒唐的谨慎和莫名的开心,她甚至不敢用手搭那人的腰,仔细地维持平衡,埋怨自己以前是否吃太多会不会特别沉。
路过A栋B的时候,单车停下。
“你住这里?”那人问。
“恩,这里是我妈妈的民宿。”廖相顾答。
“很漂亮的房子。”那人打量。“早饭最晚到几点?”
“很晚…”
“很晚?又不是夜宵。”那人又笑。
“如果是你的话,找我就好了,我也可以做早饭的。”
“哦,这么棒。”那人说。“只如无。”
“?”
“我的名字。”
“哦。我叫廖相顾。”
“那…再见啦。”那人说。
“哦,还会再见吗,我们。”
“当然。”那人笑道:“恩…应该很快就会见面。拜~”
“拜~”
回到前台的廖相顾开心又难过。竟然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呀。可是冥冥之中她有感觉,似乎还会再见面的,一定。
母上的快递发出去以后,滨海路已经封锁。交警的车子停在路边,开始摆放路障。着急的海浪已经冲上马路,拍打不知情的路人。一波一波的游客走过,海浪谨守职责一般的猝不及防,调皮的狂撩行人,冲过马路。廖相顾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位大哥的拖鞋竟然被拍到了马路对面。她傻笑了半天,突然发现杖子外有人按门铃。
未见其人,心已大乱。
她无比期待的走过去,迎上那人的张望,刷开门卡。
“起晚了可以找小老板讨早饭?”那人把墨镜拉到鼻子上,露出眼睛仿佛在咨询,又好像在确认。
“当然,请进。”廖相顾让出一条路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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