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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路两边你我缘了断
师傅说,地水之林有一条通往天界的神道,如果能找到,就能彻底抛开凡尘一切,羽化成仙。
【前尘殇,我的年华你来过】
我叫落尘,我曾有一个很好的蓝颜知己,无话不谈,把酒言欢。我们纵谈风云,江湖万般皆在我们胸中流转。世事变幻万千,波诡动荡,却不动我们的情谊分毫。
他叫玉君,妖道之王,妖道皆称他妖君,我喜欢称他妖兄。
我曾经深爱一个女子,爱的无以自拔,而最后她死在我的怀中,此后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她叫南烟,人如其名,美的若苍穹盛开的烟火,惊心动魄,可她的离去也如烟火,浮华转眼凋零,空余一具冰冷。
她非我所害,而太绝却带领武林欲将我诛杀。我知道她的死是一个阴谋,一个将我从武林盟推下的阴谋,只是我不想去揭穿。我也不想知道凶手,我怕一旦知道我会卷入仇恨的漩涡,生生世世劫难。
我掌管武林,这个身份让我不得不在南烟出现之后远离了玉君。她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那般任性,从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了解玉君,这让我很无奈,但我却默许了她的任性,我那般宠她,然后因她不得不疏远了我的妖兄。
我知道妖兄不会怪我,但我却在每个月夜愁绪满怀,孤独醉饮。南烟不懂我的伤悲,她一直以为我心中所忧乃是武林之事,她不知道,我只是舍不得我的妖兄一个人守着清冷的君山,夜夜酒醒伤悲。
我丢了南烟,也因这多年的分离我失去了我的妖兄。
武林再不容我,我也没有去君山,我怕面对玉君那双清冷的双眸。这些年,我更不知有一个叫莫陌的女子走进妖兄的生命中然后走出,更不知妖兄和我同样的伤悲。
我一直想寻求一条解脱之路,红尘让我再无留恋,而我却不得不在其间蹉跎,春去春来,世事变幻,我的青丝转眼华发。
我想起来多年前,师傅去世前和我说过,地水之林有一条神道,如果能找到,便能抛开凡尘一切,羽化成仙。
【红尘十年,我们终还是遇见】
多年来,我一直被太绝追杀,我想,他一定知道我的秘密。南烟的死也一定与他有关,他带领武林追杀我,所谋,一定是神道。太绝一直扬言,抓到我后要把我丢进吞噬之洞,受尽刀剑削尽骨肉之苦。
对一个凡人来说,仙界有更多的诱惑。
师傅留下了一把寒尘剑,我一直带在身边,这是现在孑孓的我唯一的依靠。而我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神道,离开这个涅槃的人世。
而我在地水之林,每次走的都是绝路。地水之林有太多的迷路,宛如迷宫,走进去就很难走出,所幸,每次我都会在沿路留下记号,就算找不到神道,我每次也都能安然离开。
我不知道神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没有人见过神,神只是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念想。
我终还是落在太绝的手里。
我不曾料到他的武功已到那般境界,无人能敌,当年天下第一的我那么容易的败在他的剑下。他桀骜的站在我的面前,看着远处伏地不起的我一脸得意,他说:“落尘,这些年想必你已经受够了追亡之苦,如果你肯交出寒尘剑,说出神道的秘密,我可以饶你一条生路。”
我强撑着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他,那时的他也已不再年轻。我悲悯的笑着,我说,“那你告诉我南烟的死是不是你所为,如果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看着我,想必被我的举止怔住了,然后他哈哈大笑,他说,“这些年,你居然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
我说,“人的感情,畜牲怎么懂得。”
太绝恼羞成怒,他恶狠狠道,“黄毛小儿,这些年你倒未改变多少,不过不要嚣张,你有的,我都会让你失去,南烟只是开始,我只要控制了你得到神道所在,那么妖道也必会亡于我手,那时你的妖兄,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我正吃惊于他如何知道我与妖兄之间的过往,身后有一道妖媚的声音传来,带着蛊惑人心的甜意和侵人骨髓的清冷,他说,“想亡我妖道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惊喜的回头,不错,是他,玉君——妖道之王——我的妖兄,他依旧一身蓝袍,蓝色冠带束住一头青色发丝,白玉般的脸上满是清冷桀骜。
这些年,时光并不曾将他侵蚀。
【踽踽红尘,唯有心相知】
妖兄还是那般了当,毫不客套,直接交手,招招攻向太绝的命门。太绝那般的高手在他面前也不再那般从容,倒有些捉襟见肘的趋势。他和太绝就那么交战在我的面前,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我竟落后他这么多,他还是他,可我已经老去。
他们同时击在了对方的心口,同时后退,同时站定,然后太绝一言不发恨恨地逃走。
这一仗,没有输赢,不过我却看出,妖兄并没有尽全力,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落兄。”他走到我面前,静静的开口,手中凭空出现一坛酒,他说,“你已经很多年不曾陪我共饮,今日再痛饮一番,可好?”
我愉快了笑了,忘记身上的伤痛,接过妖兄手中的酒坛,揭了封泥,仰头痛饮。
此刻他已轻巧的落在一颗枫树的桠枝上坐下,我轻身跃上他侧面的桠枝,不料牵动伤口差点摔下,妖兄及时的拉了我一把才免了我的灾难。我把酒坛递给他,他接过,只饮了一口,便怅然的看着远方。
我不说话,慢慢运功调息。
“落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我不曾料到他会这般客套言语,我笑了,“不好不坏,正如你所见。”
“当年你为了南烟疏远了我,这些年你被追杀,我却为了莫陌一直未曾顾上你,你怪不怪我。”玉君的语气那般伤感,不禁感染了我,我侧过头看他,我说,“我们是兄弟,我怎会怪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他猛灌了一口酒,有几滴顺着他的嘴角滴上衣襟。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竟微微哽咽了。
我有些怔忡,我说,“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怪你。”
妖兄说,“我带来了内人的画像,落兄可否一看,略微评述。”
我说,“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副卷轴,小心翼翼的展开,然后轻抚画上之人的眉眼,那般怜惜,那般痴迷,我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爱。我的视线落到画中,那画上的人儿,却和我记忆中难以磨灭的那个人完全重合,那一刻,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南烟。
是的,南烟,画上那人和南烟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这十余年被追杀的时光中我以为已经忘记了,而她却依旧那般深刻的留在我的灵魂中,就算我身边没有任何凭借去怀恋,她的模样却不曾消磨,而画上题名却是莫陌。
莫陌,想必就是妖兄之妻。
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知】
“落兄怎不说话。”他道。
我感觉他的目光移到我脸上,我淡淡的笑了,我说,“好一位风姿娟秀的佳人,妖兄好福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却突然漏了半拍。
“落兄想必是想起了嫂嫂吧。”玉君问。
我知道他指的是南烟,我说是。
玉君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温柔的看着画中人,仿佛陷入了记忆中,他说,“当年她孤身来到君山,被小妖们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也不愿离去。她请求我收留她,我却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我想或许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画中沉睡的人儿,“她在君山那段时光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我不问天下,我以为我能留下她。她嫁我为妻,可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我用真情,只留下她十年。”
十年——我记得被追杀了十年,这十年,我吃尽了人间一切的苦,这十年,我孤身一人,真正的无依无靠。
“落兄,其实我是见过嫂嫂的,”妖兄开口,“那些年你不去君山找我,可我去找过你。我耳闻她一直力阻你与我来往,我不想你为难,也就一直未现身。可是,在你被追杀的时候,她来到君山,她说她叫莫陌,她求我收留,我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一直不曾揭穿她的谎言,也不忍杀她,任你被追杀十年,其实,十年来,你本不该受这些苦。”
我回头看他,两行清泪流下他苍白的脸庞,在我记忆中他从不曾哭泣。我沉默半晌,“往事如烟,过去之事还提它作甚,我不怪你。”
玉君把酒坛递向我,我接过,我听到他说,要开启神道,只须找到地水,把寒尘剑刺入水中,神道自会敞开。
他说,每夜子时,只要用心倾听,便能听到地水之音。
我说,“谢妖兄指引。”
他笑了,轻轻落到地上自收了画,“落兄入了仙道便忘了我吧,妖和仙,本是异类。”言毕,他走的洒脱。
我不知道,这一见竟是诀别。
多年后,在我逍遥游历红尘的时候,我总会把他们记起,想起玉君,想起让我们再也无法心归一处的南烟。我不知道该叫她南烟还是莫陌,哪个是她真实的身份,哪个是她真实的一面,我再也分不清楚。
我想,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知道一切。我固执的的认为只有这样,妖兄就不会死,不会让我在不死的岁月中不停地怀恋。
【逍遥神,不逍遥】
我最终找到了地水,我把寒尘剑刺进地水深处,神道开启。
地水之神为我指路,她问我,天界众神,你最想成为哪位。我说:“逍遥神。”
她不说话,指引我走过冗长的天梯,来到天界众神之前,我听到玉帝说,“落尘,十世之苦你已历完,欢迎你重返仙道。”
原来我本来自仙界,我十世之前也正是仙界的逍遥神。这十世红尘,我记住的,却只有这一世,属于我、妖兄和南烟的这一世。我不愿饮下忘尘水,玉帝没有强难我,而没有忘尘水,我这个逍遥神过的并不逍遥。
我游走红尘,听闻妖君与太绝已逝,掌管正邪两道的,是一个叫莫陌的女子,她叱咤江湖,雷厉风行,江湖正邪黑白道,无人不服。
千百年后,江湖只传有一个散仙,每当月圆之夜便于君山之上醉饮,酒后必狂歌:我把酒饮完,醉卧山河寒,你把胭脂散,散尽悲与欢;江南烟雨,你的笑依然,从此红尘路两边,你我却把缘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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